一夜莹雨打芭蕉,满庭翠色云影霄。风砚之醒的很早,默立窗前,感受着雨后泥土间芳香的气息。昨晚缠绵,的确令她心旷神怡,经脉通畅。
她本不喜红的浓烈妖娆,瞧着羽凝昨日的反应,该也是不喜欢这等娇艳的颜色。见人在榻上睡得安稳,风砚之踏出殿门,低声吩咐了随侍,悄然撤下了这满堂华彩。
今日心情大好,索性,风砚之命人把政务都送来寝殿,一边是昏睡的羽凝,一边是勤于政务,笔耕不辍的风砚之。二人在殿内,只余恬淡沉稳的呼吸声,和毛笔划过纸张,几不可闻的沙沙声。
待到日上三竿,来伺候的宫婢换了好几拨,风砚之的正事都已然打理停当,床上的肉团子还未转醒。
风砚之去外头寻了根洁白的羽毛,快步走到床榻前坐下,伸手拿松软的毛毛扫着羽凝红润的樱桃小口,逗弄道:“小懒猫,起床了。”
羽凝半梦半醒间,只觉得身子疲累的紧,扬起小手胡乱的去拂那个惹人烦乱的羽毛,哼哼唧唧的小奶音自口中传出,“嗯哼~困,要睡……”
风砚之无奈,再睡都要天黑了。她直接握紧了羽凝的两只小胳膊,将人薅了起来,搓了搓她的脑袋瓜,“听话,起来了,今日有正事的。”
羽凝被人晃动的没了睡意,脑子迷迷糊糊的带着半分起床气,睁开眼后,便瞧见了昨夜的罪魁祸首,身子比脑子反应得快,直接挣脱了风砚之的手心,撑着床榻退了好远,手捂着眼睛不肯见人。
好一副羞赧的小模样,昨夜这人后来有多主动,风砚之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她也不知道这会子,羽凝在别扭些什么,只得撩开她的小爪子,抖了抖手中一方万里雪地一点红梅的丝帕,邪魅的笑着打趣:“叫声妻君来听听。”
羽凝听见她这等露骨的言辞,顿觉害臊,脚趾都悉数勾起,紧紧抓着身下丝滑的锦被。她气呼呼的攥起了小拳头,不敢往风砚之身上砸,只得捶着床榻,傲娇的话音脱口而出:“你个臭流氓,老色鬼。”
才做了小媳妇就开始撒泼,风砚之不由嗤笑,伸手将人揽过,“好了好了,不闹了。你早就是我的妻了,我如何就是流氓了?”
羽凝闻言,错愕的睁大了双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风砚之,嗔怪道:“你胡说,我几时嫁你了?连个招呼都不打,你好生霸道。”
“很早,早在你修习了凤吟诀的那一日,便是了。我教你的,是三界最强的功法之一,也是一套难得的双修功法。”风砚之轻柔地替人挽起如瀑青丝,自袖间取出了一根金凤簪,缓缓插入了羽凝的发丝里。
羽凝如梦方醒,顿觉自己一直被这人牵着鼻子走,而她就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十成十的大傻子,让人卖了还倒给人数钱,处处小心谨慎的念着人的好儿。羽凝觉得自己委实吃了个天大的亏,抬手抓起枕头直接砸向了风砚之的肩头:“你个老骗子,大坏蛋!”
风砚之赶紧闪身避开,凤眸半觑,嗔道:“疯丫头,再闹把你扔出去。”
闻言,羽凝瘪了瘪嘴,双手抱膝白了风砚之一眼。她现下身上软绵绵的,尤其是腿脚,竟一点力气也吃不上。闹一闹便罢了,总不好真的惹恼了眼前人,毕竟日后是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的,断不能让人白占了便宜去。
“之前一口一个您,叫的规矩恭敬。只一晚,就满嘴污言秽语,这变化未免忒大了些,我不喜欢。”见人安分了,风砚之又转身坐了回去,归置好被人弄乱的床榻,“挪挪身子,下去等。”
“没力气,抱抱。”羽凝耍无赖,窝在原处不动,伸出两个小胳膊来,俏皮的看着风砚之,一脸欠收拾的小表情。
风砚之白了人一眼,直接将人端起来,伸手去抻平她身下的床单。折腾仔细了以后,唤了婢女入内。那些婢女手捧着一身墨色织金绘了龙凤的礼服入内,排成一派,柔婉的话音传出:“恭贺君上,恭贺君后!”
听了这话,羽凝瞬间蹙了眉头,甚是害羞的把脑袋埋进了方才叠好的锦被里,活像个缩头乌龟,逗弄的众人咯咯直笑。
“给人更衣,手脚麻利些。”风砚之站起身来,负手立在一旁,示意婢女们上前。羽凝被人从床上捞了出来,七手八脚的套上了一身繁复的礼服,长裙数重,曳地三尺,衬得小人儿瞬间威严端庄了好些。
羽凝从未穿过这般精致繁缛的厚重衣衫,深觉这蔽体的衣物成了负累。而这持重的黑色与金色,她也不曾上身,遥遥地望着镜中自己的模样,甚是不习惯。
“就穿这一日,忍忍就过去了。”风砚之似是察觉了她的小心思,在旁出言解释。她数万年来独爱黑色的稳重不张扬,但是这颜色于稚嫩的羽凝而言,的确算不得合适。
更衣停当,婢子们躬身退了出去。羽凝俏皮的在原地抬脚,往上踢了踢自己的衣裙,喃喃道:“好重。”
风砚之二话不说,上前揽过这人纤软的腰身,打横将人抱了起来,朝着殿外走去。大殿外站满了婢女随侍,见人出来尽皆俯身称贺。羽凝不自在的又学了鸵鸟,脖子一缩,把头蜷在了风砚之的下巴底下。
“脑袋拿出来,痒死了。”风砚之被她的绒毛扫的难受,仰起脖颈也无丝毫缓解,只得出言命令。
闻言,羽凝蹭的愈发来劲,“我不,叫你欺负我,你自找的。”
“我几时欺负你了?再气人自己下来,用你颤巍巍的小腿儿爬上那九百道台阶如何?”风砚之愈发诧异,不过一夜功夫,怎还就矫情上了?若不是洞穿了她的小九九,也不会一意孤行的迫人成事,如今成全了她,倒还学会反咬一口了。
“唔,才不要。可是你昨晚好凶的你知不知道。”羽凝声音如蚊子一般的,窝在人怀里和她咬耳朵。
“哦哦,摸摸头,吓不着。今晚你乖乖的,我就不凶了。”风砚之敷衍的扬手拍了拍羽凝的小脑袋,调侃道。
今晚?!羽凝一时间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个老狐狸当真是……
听人说得大言不惭,羽凝气鼓鼓的嘟囔,“哼!不要理你了。”风砚之并未回应,自顾自走着。羽凝纳闷儿,探出脑袋瞄了一眼,看着那路的方向,迷惑道:“你带我去正殿做什么?那是朝参的地方,我不去。”
“自然是让那群老东西参拜一下我貌美如花的小媳妇,他们的新任君后咯。”风砚之哂笑。
“噫,你坏死了,我不去丢人现眼,你快放我下来。”羽凝蹙眉,扑腾着两条小腿挣扎不停。
“你要是不想被捆成粽子抬进去,就老实一会儿。”风砚之被她闹得看不清路,冷声告诫。
话音未落,羽凝看着越来越近的正殿,急得“嗷呜”一口,咬向了风砚之的脖子。风砚之有灵力护体,不仅咬不动,还锛得羽凝牙疼。
可话虽如此,羽凝这般举动令风砚之始料未及,“你还真是个狼崽子,学会咬人了,嗯?剩下的台阶自己爬。”说罢,风砚之将人扔在地上,二人立在高耸的石阶上僵持。
羽凝抬眼望了望,大抵还有七百多阶,想想都觉得乏累,杵在原地嘟囔道:“不爬,爬不动,虚。”
风砚之冷笑一声,一记眼刀落在羽凝的小脸上,“你要是喜欢让我当众难堪,我也不介意让大臣来此观摩你撒娇胡闹的气人模样。”
这人不去唱戏可惜了,变脸只在一瞬间。羽凝算是怕了她冷得能掉出冰渣子的话音,无奈,只得怯怯问道:“我非去不可?”
“不然呢?”风砚之似笑非笑,语气轻飘飘的。
“去就去,”羽凝挪了两步近前,扯着风砚之的袖子晃了晃,“跟您闹着玩儿的,不生气可好?带我飞上去好不好?”
只一晚的功夫,这人非但不乖了,直接幼稚的如同三岁孩童。风砚之懒得同人计较,念及大殿内的一群可怜虫等了两个时辰了,也就不再耽搁,拉着人飞身入内。
修士与凡俗不同,对于毕生道侣的选择,有更多的包容。两个女子在一起是寻常之事,但妖君册立人族为后,倒是让人大开眼界。羽凝成为妖族君后的消息,转瞬就传遍了云虚境。
毫无意外的,凌暲宫亦然得了音讯。旁人只知道,妖君立了身边伴随数年的化神期凡人修士为后,却不知这姑娘的来历。可早便查探过消息的羽澜祎,还有重华门的人,却是清清楚楚。
得闻传讯的羽澜祎,和弟子确认再三,巴不得自己听错了。她强压着怒火遣散了弟子,愤然跑去了凌暲宫的后山,一掌将后山的凉亭碎为齑粉,怒火中烧的好生发泄了一通。
身为人族第一大宗门的掌舵人,前些日子刚刚知晓妖君灭了天泉剑宗,此时正是两族剑拔弩张的危难关头,所有人都在等候羽澜祎的决断。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的好女儿,竟然把自己拱手献给了妖君!
云虚境内传的沸沸扬扬,人妖两族结亲到底是千载难逢的新鲜事。下头的黎民百姓倒是巴巴的想知道,羽凝是否出身名门望族。若身份显赫,何愁两族结盟不成?日后亲如一家,互有往来的安享太平,当指日可待。
只是,重华门却嗅到了一丝良机,巴不得挑起些是非来。云虚境中原,重华山内——
“林榭师弟,镇派之宝可取了来?”重华掌门林风亭缓步自主位走下来,看向方入房中的一个中年男子。
“掌门师兄放心,一切都已安置妥当。我已按您吩咐,给妖君传信了,可要今日启程?”林榭微微拱手,脸上的笑带着得意和猖狂。
“走,今日便去。此事若成,这小丫头倒是帮了本座大忙了,门中东山再起有望啊。”林风亭朗声大笑,志得意满的捋着胡子,大步朝外行去。
妖域皇庭——
五个月匆匆流逝,恰逢新岁伊始,风砚之正在正殿理事,羽凝索性留在一旁,从藏书阁里选了些古书来读。二人各忙各的,倒也颇为恬淡。一小妖匆匆入内,递上了一份拜帖:“君上,结界外有自称重华门掌门的人族修士求见,请您示下。”
风砚之拿过拜帖扫了两眼,忽而想起前日她确曾收到传讯,那人自称是羽凝的亲故,有关于羽凝身世的消息相告。风砚之本以为是些趋炎附势之徒,来凑她立后的热闹的。如今真敢找上门来,或许当真有隐情。
“凝儿,”风砚之柔声唤着,羽凝合拢了书卷,抬眸瞧她,“此事与你有关,外头的人说知晓你的身世,你可想听听他们有何说辞?”
羽凝疑惑着蹙了眉头,“我的身世?我一早便成了孤儿,自打有记忆起便在凌暲宫长大,也不认得旁的人,外间的怕不是歹人?”
“若是歹人拿你生事,刚好宰了就是。让人进来。”风砚之闻言,垂眸思量须臾,直接出言吩咐。转头拍了拍自己的宝座,对羽凝道:“来,过来坐下,一道听听。”
“也好,我倒要看看何人耍花招。”羽凝的面容瞬间严肃了几分,抬脚走上前,坐在了风砚之的身侧。不多时,那二人入了大殿,装得恭恭敬敬的见礼,令羽凝颇为反感。
未等风砚之出言,那个略显老态的,一身掌门打扮的人,便紧走两步上前,直勾勾的盯着羽凝看了又看,登时老泪纵横,哽咽道:
“我的好师侄,可算教我把你给找到了,如此,我答应那可怜师弟的事儿,也算是有了个交待。”
“休得放肆,妖域皇庭内,你好生无礼。乱叫什么,我从未听过你的门派,少来攀附。”羽凝瞧着他的嘴脸,心底甚是厌恶,拍案而起,柳眉倒竖。这小模样让身侧的风砚之都愣了须臾。
如此也好,小人儿自己支楞起来了,风砚之倒是省心,干脆在旁抱臂瞧着,也懒得废话。
“哎呀,这天下哪有不认父亲的道理,也没有乱认亲的道理。老夫一把年岁,怎敢胡言乱语。君后乃是我同门师弟林鹤柏的独生女儿,今年该当是二十有一,冰木双灵根,是也不是?”林风亭状似颇为忧心的摊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吐露着。
听得此语,羽凝藏在广袖下的手紧了紧,她眼神恍惚,这人说得怎会和自己如此相似?难不成是真的?风砚之觉察了羽凝的反应,在桌案的遮蔽下,伸手攥紧了羽凝的手掌,才发觉她的掌心里已然满是汗水。
“空口无凭,林掌门,来此容易出去难,最好放规矩些。”风砚之直接出言,话音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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