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下来,茶室筒灯亮着橙黄色的暖光,稍显昏暗不算明亮。沈木山点了熏香,茶案后仙气缭绕的,沈流池猛一看心里一惊,还以为他爹这就要飞升了。
“傻站着做什么,过来。”沈木山开口,声音中气十足,周围意境瞬间就从仙界到了公堂。
沈流池哎了声,硬着头皮挪过去,在茶案对面坐下来,拎起小壶给他爸斟茶。
两人一时间都没再出声,香已经燃到了最后,铜色香炉里飘出的香气越发浅淡。父子俩隔着薄薄的烟幕无言对视片刻,终于还是沈流池先挨不住开口:“不是拿茶叶吗,您要哪盒?”
沈木山对儿子重重一哼,手里的茶盏倒是轻拿轻放,没什么好气:“少来这套,我要什么你能不知道?”
沈流池这会是真把不准意思,他爸难道真知道他和岑钊的事了?但看着也不像风雨欲来啊。那是为了别的什么……
“听你大哥说,姜博政出狱了。”
这名字响起的一瞬,所有猜测骤然散去,沈流池眼神略微一顿,无声呼出口气,安全了。
“嗯,我也是前几天刚知道。”
沈流池放下茶壶,表情也严肃几分:“好像是他在狱中有什么立功表现。”
沈木山消息比他灵通,或者说比他更关注姜博政一些,知道的更清楚:“一方面是立功,一方面是——他怕是快死了。”
“姜博政患有尿毒症,病情不容乐观,不过听说他已经找到了合适的肾源,很快就能进行手术。”
沈流池闻言蹙眉:“这么巧?一出来就能有肾源?”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那日在市局门口看到的姜来南,合适的肾源吗……
不,姜来南应该做不出这种事,她对姜家父子的恨意绝对是众多受害者中最深最重的一个,怎么可能做出捐献给姜博政这畜生一颗肾脏的圣母行为?
沈木山抬眼看过来,眼神在暗光下显得很深:“他出来后我就找人一直盯着他,知道他现下在哪家医院。”
对于当年的事,无论是沈茂园还是沈木山,都远比沈流池更加在意更加耿耿于怀。
沈流池自然听出父亲的言外之意,微微摇了下头。倒不是他多善良,而是确实不想再与姜博政产生任何瓜葛,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现在的生活很舒心,没必要自找晦气麻烦。
沈木山还算了解自家儿子,单从对方摩挲茶盏的动作就明白了沈流池的意思。法治社会,他肯定也不愿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告知沈流池一声,不愿和不能是两个概念。
“我只想知道姜博政的肾源是谁提供的。”
几秒后,沈流池抬眼和父亲对视一秒,“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论。”
沈木山点了下头,茶盏一扣,这话题就算结束。他扭身从身后柜子里拿出盒茶叶:“倒茶去吧。”
沈流池接了茶叶,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今天见也就见了,但以后就别了呗,我有别的计划。”
沈木山闻言轻嗤一声:“见什么?要真是什么好事我会躲在这里?”
什么意思?
沈流池愣了下,虚指外面:“那初中同学……”
沈木山没好气:“想找你妈托关系进大学任教,年纪轻轻正路不走,净想这些歪门邪道。”
沈流池一直提着的那口气一下就松懈了,跟着他爸同仇敌忾义愤填膺地控诉两句,抱着茶叶盒就要开溜。
“等等。”
沈木山在后面忽然出声:“你刚说的计划,什么计划?”
沈流池一哽,暗地想给自己一嘴巴子,怎么就秃噜得这么快,不过这关早晚要过,早点铺垫上倒也不是不行。
这么想着,沈流池迈出去的脚又收回来,老老实实往沈木山面前一站:“我以为你们要给我相亲来着,想说不用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话说得坦诚,倒让沈木山一怔。
他细细端详着面前的小儿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底划过一丝难以言状的情绪。
沈流池也没再说下去,循序渐进由浅入深,这道理他还是懂得的。既然不是相亲局,那他就还有时间,不必操之过急。
“挺好。”
几秒后,沈木山才开口:“你还会去主动喜欢什么人,我很意外。”
话落,沈流池眼神骤然一顿,沈木山的语气神情和他想象中大相径庭。电光石火间,一个大胆的想法自沈流池脑海中陡然升起,他注视着沈木山的眼睛,想从中得到更多支持推论的确定答案,但对方却先一摆手:“行了,叫你妈赶紧把人打发走,这都几点了,还不能吃饭像什么样子。”
沈流池捧着茶叶盒被老父亲赶出茶室,第一件事就是先掏出手机给岑钊发送喜讯:【有戏宝贝!】
岑钊的短信还没回复,沈茂园先掐着点地寻过来:“爸呢?妈把人打发走了,吃饭去?”
他不来找人还好,一露面沈流池恨不得飞起来掐他脖颈子:“好你个沈茂园,居然敢谎报军情!”
沈茂园比沈流池高半个头,身架也更结实些,想挣脱简直易如反掌,但思及自己确实是有点理亏,只好默默让弟弟掐了两下脖子:“陆宵明听话听了一半,我也是受害者。”
沈流池闻言立刻眯起眼:“都已经到了能吹枕边风的地步了,你还说你和他没什么。”
沈茂园就很没所谓的耸肩:“随便你信不信。”
沈流池狐疑地打量他片刻,最后还是冷哼着松了手:“你就嘴硬吧,等到妈给你组相亲局的时候,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淡定。”
晚上吃过饭,沈茂园以扶光还有工作未完,带着陆宵明先走一步。沈流池顾着给岑钊回消息话说晚一步,只好留下来陪章凝沈木山唠会家常。
“陆宵明是怎么回事?”沈流池一直惦记着这事,但也不好明着问,只能旁敲侧击,“我记得他不是不在这边住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章凝正从沈木山手里捡核桃仁吃,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大学毕业去银河实习了呀,你哥没给你说?”
沈流池噎了下,说是说了,但他总以为那是沈茂园欲盖弥彰的借口。
“反正明明打小就跟咱们住得近,小时候跟你屁股后面跑,长大了也该让你哥感受感受有个小跟屁虫的滋味了。”
章凝对俩孩子走得近倒是没什么意见,一是两家互相算是知根知底,走得近了也没什么负担;二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大儿子在陆宵明面前多了些活人气,可能是陆家这小孩太过活泼,小狗似的整日werwerwer,叫得沈茂园脾气表情都越发生动了。
想到这章凝不由笑了,扭头问旁边砸核桃的沈木山:“老大是不是也跟着活泼多了?以前被你培养的和个小老头似的,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现在一天能听他叫明明好几次。”
沈木山不怎么服气地往她手里塞了两个核桃仁:“都三十多了,就该沉稳些,我在他这个年纪都当了两年爸爸了,他倒好,越年长越倒退,整天跟个孩子混在一处。”
沈流池听着,感觉话锋不太对,对沈茂园的感情生活不怎么有利。但此刻必然不能上赶着撞枪口,只能尽量无声剥核桃,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倒是章凝听这话不乐意了,她本就对沈茂园的性格脾气有些担忧,总觉得大儿子就是小时候受沈木山所谓的精英教育荼毒,才养得沉闷古板,说什么当爸爸,就他那一板一眼的小老头样儿,都够呛能讨女孩欢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拌着嘴,沈流池一时间劝也不是走也不行,只得偷摸给岑钊发消息,感觉自己今晚要留宿沈宅。
岑钊估计也没什么事,消息回的很快:【留宿吧,天气预报今晚局部地区有大雨,你开车回来我不放心。】
沈流池往窗外张望了一下,偷偷摸摸打字:【没局部到我这里。】
岑钊:【拒绝赌博,从你我做起。】
沈流池没忍住笑:【收到,岑sir!】
“笑什么呢?”
章凝那头刚用核桃夹敲完沈木山,扭头就看儿子笑得一脸灿烂,那笑容太好懂了,章凝作为过来人瞬间明白过来,眼睛当即就亮了:“老二,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