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绥站在原地，活动着僵硬的手指：“刚才都说了，我的疏导手段有点暴力，他很快就会清醒。”
接受攻击型向导疏导的哨兵都会这样，他已经很收敛了。
安溪瞳孔变为银色，她看着倒在地上微微抽搐的沈树。
这家伙嘴角上扬眉头紧皱，痛苦与极乐一并在身上敲打，嗯……表情有点猥琐。
确实和精神污染濒死状态有区别。
异化的指尖刺进林绥白色的皮肤，相交处冒出一只暗红色血珠。
这只手刚才把变异植物直接抓变形，如果她想，立马就能要林绥的命。
最后安溪收了异化的手指：“他死，你也死。”
大约三分钟后，沈树猛地坐起来，仿佛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怎么样老沈？”
“……没事。”
“疏导效果怎么样？”
沈树晃了晃头：“比我以前见到的向导都厉害，太有劲了！”
安溪重新坐回去，她下命令：“下一个陈扬来。”
林绥伸手，陌生哨兵迫不及待。
五分钟后，他和沈树一样倒地抽搐，脸上也是那种不可言说的表情。
最后到安溪时，她停下：“已经连续疏导了四个哨兵了，歇一会。”
半小时后，安溪才伸出手，林绥轻轻握住，他的‘技术’越来越好。
疏导完成后，安溪也没忍住向后趔趄，她终于明白自己队员为什么会抽搐了。
为了维持身为队长的威严，安溪一步步挪向自己刚才坐的位置，然后僵硬坐下。
昏迷前，她说：“小弟弟，你果然前途无量。”
给所有哨兵疏导完后，林绥问：“吃的呢？”
沈树不太好意思：“等到了三十四区，我们请你喝营养液，麻烦忍一会。”
“……”
期间，安溪的队员尝试维修飞行器，刚才变异藤蔓入侵到了能源核心。
林绥想起一件事：“你们有没有在地下挖到编号为X-326和编号X-323的休眠舱？”
这两个试验休眠舱里的是一对双胞胎，名字叫方知和方觉，那年刚满十八岁。
当时能启动投入使用的休眠舱只有三个，老师和师兄姐把名额让给了他们。
现在林绥被挖了出来，那他们应该也……
沈树听到这话，热心帮忙找资料：“我看看。”
“哟，还真有，这两个休眠舱挖出来的时间比你早多了，一个在新历60年，一个在新历110年。”
“这两个休眠舱里的是你的同伴么？”
林绥点头：“是的。”
瘦小男人咂嘴：“那最早出来的，不都得七老八十了？”
同伴却还是个小孩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眼紧闭的安溪眉头越拧越紧。
只不过大家都没注意到。
沈树在手环上查了一下，然后摇头：“我们都是底层哨兵队伍，没权限查看向导具体资料，不过他们都是被三十四区挖到的，你到那里应该能查到。”
没能立刻得知伙伴消息，林绥略微失望，他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
飞行器重新起飞，结果没三分钟，屏幕闪红光，强制降落。
“核心转换器修不好，我们得走回去。”
等安溪清醒后，六人下飞行器。
林绥两脚踩在柔软的草上，看向这奇异的森林。
此刻，对新世界的好奇大过饥饿。
两米粗的树上结满了像葡萄一样的粉色果子，飞虫接近时树上圆润的果子自动坠落，虫子被吸附进去，落在树根，它靠这种方式汲取养分。
不远处有一棵白色大树，树冠上白色粘液拉成长丝，往树根处落，形成凌乱的蜘蛛网状。
这些东西，把他以前学到的知识彻底打碎。
五个哨兵把唯一的向导保护在中间，全速前行。
异能加持下，林绥觉得自己的速度，比自己那个时代的哨兵还要快。
这个奇异的森林里有不少尸体，白骨被某些变异植物挂在树干上，像是战利品。
路赶了一半，安溪突然叫停：“等等，前面有三具尸体，过去查一下。”
叫沈树的哨兵化为一节藤蔓，慢慢向前探。
其余人继续隐身保持队形。
“队长，尸体有四具，周边没有危险。”
结果与刚才的判断结果有出入。
安溪开口：“把他们的手环拿过来，如果里面有重要信息，还能换些资源。”
林绥忍住好奇与饥饿，跟着队伍前进。
脚下原本柔软的草地变成焦土，是战斗留下的痕迹，变异植物还没来得及接近吞噬。
当初安溪只看到了三具尸体，而沈树说有四具。
现在他们知道为何判断会有出入了。
因为其中一尸体的怀里，有具小小的尸体。
大人的身体挡住了她，安溪的视角看不到。
小女孩约莫四岁，浑身发青，胳膊上密密麻麻全是针眼，林绥顺者她的胳膊往上看。
女孩脖子的动脉处有一透明软管，像一条绦虫钻进脖颈，管身呈现淡红色，里面有少量血液。
是一个向导。
动脉处塌陷呈现青紫色，顺着血管一路蔓延到心脏。
林绥把头转到一边。
安溪下命令：“曾闯，把这些记录下来，手环全部剥下来。”
女孩被单独隔离开，躺在地上像一团粘了泥土的棉花，幼小鲜活的生命，被残忍的方式剥夺。
小姑娘的怀里掉出坠子，是黄金做的平安锁，用红绳拴着。
一百多年过去，这种金属不再珍贵，普通人随手就可以得到许多，但平安依旧是每个人的奢望。
异能带起大片黑泥，沈树将小女孩掩埋。
她脖子上的黄金吊坠，深深烙在林绥脑海里。
至于剩下三个尸体。沈树想了想，扔了一个□□，很快火光冲天而起。
热气扑面而来。
哨兵死后，精神体上未处理的污染，会一直附着在□□上，如果不及时处理，会波及周边干净的变异植物。
“你又浪费□□，用异能不就好了。”
沈树挠头：“无论如何这些都是同类，我下不去手。”
瘦小男人听到这话，嗤笑：“烂好人一个，你儿子别被教坏了，这个性格活不下去的。”
沈树眼角笑出褶子：“嗨呀，不是遇到了你们了嘛，我相信好人有好报。”
六个人继续隐形前进。
太阳逐渐落下，密林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穿过森林的气流打在人脸上，像是怪物的鼻息。
“等等。”
队伍最前面的沈树问：“怎么了，队长？”
安溪看着自己长了一半的右手，上面新生的血管正在剧烈跳动：“刚才在飞行器打变异植物受伤后，我的手环跟着断手一起扔了。”
“队长你回去再买呗，这次任务给的奖励不少，一个手环而已。”
安溪半仰：“我是任务领取人，手环丢了补办的话，奖励不知道得啥时候才能发到手里。”
“现在还有时间，沈树你去探路，陈扬胡方曾闯，拜托你们帮我找下手环。”
听她这么一说，其他队员觉得也有道理，四散离开。
身边只剩安溪后，林绥的肚子又不争气叫起来。
不远处有一个树，树上结满了粉红色的，外表像橘子的果实，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越看越饿。
安溪说：“那玩意可不能吃，里面一剥一个粉色大蜘蛛，最爱吸人血。”
林绥听到这句话，看得更起劲。
要是有个实验室就好了，弄些样本来研究研究。
她清了清嗓子：“小朋友，姐姐在这里劝你一句，带着手环的时候，不要透露太多秘密。”
安溪话里有话，林绥把眼睛从树上挪开，指指自己腕上的大手环：“你现在说，就不怕被记录了？”
安溪摆手：“那个是向导专用的临时手环，用来检测身体，没有录制功能，放心，我可不蠢。”
林绥脑子转的很快：“那刚才你的手，是故意断掉的？”
为了扔掉手环。
他脱口问出：“为什么？”
安溪否认：“少自作多情，我只是很久没说真话，有些憋的慌，带着手环的人时时刻刻都在被监视。”
“对了，这个时代，向导和哨兵的比例是10000:1。”
她捋了捋自己耳边的银色碎发：“你就好好活下去吧。”
林绥：“……”向导还真成了新时代通用货币。
一个‘黄金’消失，就会有另一个‘黄金’顶上。
曾闯三人回来后，拿出一支被冻住的黑色手环：“队长你断掉的手被变异虫子吞了，那玩意在天上乱蹿，要是没定位真不一定能找到。”
异能收掉后，手环上散发着一股酸臭味，安溪嫌弃：“怎么不给我清理一下再拿过来。”
“哇，队长，我们是给你收拾烂摊子哎！你自己擦！”
安溪看着地上的手环，捏住鼻子：“算了，先放着吧，下不去手。”
远处，一个黑色的像是立起来的鸡蛋的巨型防护壁，出现在众人视线。
哑光的废土上，立着一颗油亮反光的黑色大鸡蛋。
很奇特的场景。
提起鸡蛋，林绥摸着空荡荡的胃。
许多飞行器从裂缝里冲出，像是围着蛋壳的苍蝇，轻微的气流声在耳边响起，如同昆虫振翅。
蛋壳边上有很多废弃的巨大人形机甲，边上有无数小黑点正在指挥拆卸上面的零件。
靠近城墙后，林绥看见许长得像八爪鱼的机械生物，正在维修面前的装甲车。
五个全部一米八以上的哨兵身边，站着一白净瘦弱的孩子。
基地的人一看，就知道林绥是向导，许多手伸出来向他示好，期盼被握住手。
有蜂巢律法在，他们不能直接问向导所要疏导，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希望间接哄骗无知的新人。
“哎，妹子，这是刚找到的向导，还没通过检查呢，这样搭讪不好吧？”
沈树一把拽过林绥，“各位还是赶紧回到自己岗位上吧，要不然举报了啊！”
“我们要去交接任务，注意点别被这些哨兵骗了，只要你在原地不动，就没哨兵敢对你怎么样。”
林绥点头表示自己知道，然后乖乖坐在用于临时接待的椅子上。
边上那些八爪鱼一样的机械生物一条条飞过，凌乱中带着秩序，每一个都有前行的目标。
沈树几人去汇报任务还没回来。
边上一直有哨兵过来搭讪，不同的脸上，有同样的渴求。
他们需要疏导，但是这么多人，林绥搞不过来。
疏导药剂和精神疏导根本不是一回事，只有向导才能使哨兵的精神体得到解放。
从休眠舱出来后，林绥胃里还有未彻底排出的休眠舱液体，他有点想吐。
那液体不能直接消化，放在胃里只能促进胃酸加剧分泌。
林绥忍了一会儿，忍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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