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机器人问：“请问您还有什么疑问么？”
林绥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上冰冷的检测手环，这是安溪一行人在临走前给他的。
向导在这个时代很稀有，
如果攻击型向导的身份一旦暴露，那么“古董”必定会沦为“武器”。
呼吸间，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现在身份模糊一点是好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林绥不信任AI。
最后，他选择撒谎：“对于以前的事情我有点记不清了。”
女机器人卡顿了一下，继续微笑：“根据34-978978小队带来的数据分析，您所在的休眠舱因地质变化出现故障，从而导致部分记忆缺失。”
瞌睡来了送枕头，林绥装作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女机器人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向导是蜂巢重要资源，至于以后的安排，还需要您进行精神数值测评后才能告知。”
纯白的长廊充斥着大大小小的立体投影，像是特殊博物馆。
林绥跟着机器人：“你有名字吗？”
女机器人听到这话后，原地停下：“蜂巢的机器人都拥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普西，您叫我普西就行。”
“当然，部分机器人也会拥有自己的特殊名字，是购买者单独取的。”
安溪说普西是一名叫林淮的科学家研究出来的。
面对相同的名字，林绥不自觉联想到老师。
在他进入休眠舱后，老师又做了什么呢，还有方知方觉，两个人现在还活着么？
林绥被带到电梯前，红光扫过确认机器人身份，轻微失重感传来，电梯极速上升，门后直通巨大的空中隧道。
里面小型悬浮车相交穿梭，留下道道残影，速度极快。
它们的前进路线全部由AI计算出最优解，不用担心车祸事故，机器人带他坐上悬浮车，林绥成为刚才看到残影的一部分。
“根据34-978978小队手环传来的录像，您在来时已经注射了适应针剂。”
女机器人‘看着’逐渐减速的悬浮车，提醒：“之后，会有另一个“我”来给您注射免疫针剂。”
车子停下，门前已经提前站好另一位男性机器人。
两个机器人喉结处的蓝光同频闪烁，他们互相鞠躬传输信息。
两道机械声同时响起：“任务交接完毕，辛苦了。”
之后，男性机器人引着他走进面前一栋高度机械化大楼，大楼表面整体被银色金属覆盖，墙边四处都是巡逻的机器人。
这里面有蜂巢极为珍贵的向导资源，为了保证这些优秀学员的安全，大楼上空禁止飞行器通过。
林绥看向男性机器人：“你也叫普西？”
“是的，”机器人声音礼貌又毫无感情，“我带您去做检测。”
进入机械大楼负一层后，林绥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头，穿着不合身的白大褂。
机器人敲门：“向导已经带来了。”
老头听到这句话啊后，上下打量：“最近外来的新人很少啊！这月只有一位。”
机器人冲着老头鞠躬：“文延先生中午好。”
老头过于耿直：“我不好。”
机器人仿佛没听见：“这位向导需要精神检测。”
被叫做文延的小老头手一伸，指着一个超大玻璃箱：“你进那里去。”
一百面前的精神检测程序复杂，要佩戴超级笨重的检测头盔等待半个小时。
至于一百年后……
林绥按照指示，站进去：“然后呢。”
他话音落，敞开的玻璃门突然合上，培养皿上方丢下来一坨黄色凝胶。
林绥被完全包裹在里面，眼睛睁不开也呼吸不了。
精神污染物在液体凝胶里面游动，林绥下意识对污染物进行收割，等精神力接触到最后一丝游离的污染物时，他理智终于回笼。
这只是一项小检测，现在还不能暴露。
有思想的人类终究不是黄金，林绥不希望自己脑子里被AI植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黄色凝胶是特殊导体，培养皿底部的接收槽把数据反映到全息屏幕上。
男性机器人自动播报检测结果：“精神等级S。”
老头眼睛瞪大，脸上兴奋藏不住：“今天真得到一个宝？”
紧接着机器人播报：“精神等级A，精神等级S，精神等级——A。”
林绥在凝胶里挣扎，他的精神等级在A与S之间来回波动。
白大褂老头皱眉：“歪，小孩，这个时代精神等级越高，存活率才越高，地位才越！”
被凝胶包裹期间，林绥不仅得忍受窒息，还要忍住收割精神污染物的本能，至于老头说的话，他一句没听到。
数据停留在A上。
林绥爆发前，机器人确定：“精神等级——A。文延先生，向导即将失去意识，建议停止检测。”
老头叹了口气：“行吧，A级就A级，说不定以后能突破呢，现在高级哨兵多如牛毛，S级的向导却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严重不平衡啊！”
培养皿上方红光闪过，包裹林绥的黄色凝胶迅速融化成水，底部凹槽打开，液体排出，只剩奄奄一息的林绥。
机器人干巴巴安慰：“总有解决办法，未来，我们会有很多S级向导的。”
老头没理他，继续低头看资料。
如果相信机器人的安慰，那跟傻子没区别。
虽然A级向导很优秀，但A与S之间天差地别，老头喜悦的心情被冲淡。
刚才S级的精神浓度只能算是濒死前精神爆发，没什么实际意义。
老头想，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在面临生命危险时，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毅力继续隐藏自己。
机器人过去清理残留的液体：“您还好吗？”
林绥咳出一块凝胶，刚才差点没憋住。幸亏以前在休眠舱里呆久了，精神体控制得比较好。
黄色凝胶里的污染物太容易死了，像是没有根的植物，碰一下死一大片，要不是他最后收住，数据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
一百年后的精神等级测试虽然很快，但……过程有点狠啊。
机器人：“恭喜您，精神等级为A级，将进入到S组进行培训。”
林绥问：“为什么我会进到S组。”
机器人：“S级向导非常稀少，A级向导被并到了S组，带领哨兵战斗。”
林绥试探：“那我必须要去么？”
答案在意料之中，机器人露出八颗牙齿标准微笑：“向导属于蜂巢资源，麻烦遵从上级安排，要不然三十四区不会接纳您的。”
现在外面世界根本没法生存，机器这番话就相当于变相说，不服从安排就死。
老头看着他的资料，感慨两句：“哟，你新历五十年就进入了休眠舱，看样子，以前家里挺有权啊，那个时候能躺休眠舱的可都是大人物！你爹妈呢，没有被一块挖出来？”
林绥不说话，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新历五十年发生了什么。
“行了行了，破历史你自己想办法了解，这里不是课堂。”老头抬头瞥了他一眼，“我忙得很。”
普西看着文延皱眉：“先生，撒谎不是一个好行为，您现在很清闲。”
老头毫不客气：“你懂个屁。真想把你脑袋里的音响抠出来，说啥都插嘴。”
林绥：“……”
机器人没有理会老头的吐槽，正式发起欢迎：“A级向导林绥，欢迎来到方舟学院。”
身体上残留的凝胶蒸发消失不见。
林绥走出地下检测室，地面震动，远处楼房莫名塌陷。
附近巡逻的机器人自觉分成两队，一队继续巡逻，一队去维持现场秩序。
地面再次震动，并且更剧烈，又有楼房被削掉一块，切口处异常平滑。
爆炸声在耳边连绵不断，伴随着强大的哨兵精神波动。
林绥问：“那边是干什么的？”
普西电子眼朝着他指的方向看：“那是您以后生活的地方。”
它说这话的时候，爆炸声仍在继续。
林绥：“……”
怎么感觉，这个‘新家’不太靠谱啊？
普西解释：“对面是正在训练的哨兵，您有百分之八十六的概率，之后会和他们一起学习并且出任务。”
“只有强大起来才能保证整个三十四区的安全。”
林绥：“那就没有可以让向导安全呆在实验室的工作么？比如生物研究？”
他想干回老本行。
机器人微笑，温柔拒绝：“您是A级优秀人才，呆在实验室会浪费宝贵的生命。”
林绥看着那被削掉的楼房不太想说话。
普西：“损毁的建筑晚上就能修复好呢，您不用担心。”
“……”
检测等级出来的那一刻，林绥的信息在方舟所有成员手环上出现。
消息像是新鲜的血液被输送到干涸的沙漠。
缺少向导的战队内，许多教官因此躁动，不知道智能AI普西会把这个向导分给哪个队伍。
林绥被到一间单独的楼房：“这里就是您以后居住的地方。”
墙上每隔两米设有一只机械眼。
客厅内的布置极其简约，没有机械眼。
沙发旁边有一只小小的机器人，像六七岁的孩子，眼球是漂亮的蓝色，机械性的眨啊眨。
带领林绥过来的成年体型普西，与这个小机器人互相鞠躬：“任务交接完毕，辛苦了。”
喉结处蓝色指示灯频率统一时，成年机器人收起微笑，转身出门。
林绥脸上出现一丝惊讶。
机器人准确捕捉并解释：“我们是AI普西的分身，共用一个数据大脑。”
“那么真正的普西在哪里呢？”林绥问。
小机器人微笑：“普西就是我，我就是普西，每个分身都是普西。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呢？”
林绥看着它，摸肚子：“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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