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卓凡不是空手来的，游烈对他斜背在身侧的巨大箱子很有些心理阴影，那箱子他太熟悉了，不正是金花村那两天一夜里，用来盛装那些怪人血肉模糊头颅的箱子吗？
如果没猜错，箱子里是一个个装满福尔马林的玻璃罐子和一堆五颜六色的生物试剂。
游烈心凉了半截，又是一个高端局。
“程卓凡！”
游烈伸手打了个响指，“这边。”
程卓凡穿得很厚实，行动因此就不是很灵活。游烈看他从路对面跑过来，撑着下巴问，“要帮忙吗？”
程卓凡翻他一眼，先把箱子摘下来，然后费力爬进后座。
游烈从副驾上回头，“不好意思，没考虑到你的身高。”
其实程卓凡不算太矮，在omega里，他174的身高算是挺显眼的了，只是江驰开的这辆全规格越野车底盘太高，也没装台阶，程卓凡裹得又厚，因此上车的动作就显得笨拙一些。
“你也就只能跟我炫耀你的身高。”
游烈比了个开枪的姿势，“还有这个。”
程卓凡没理他，把座位另一侧的安全带拽出来，把箱子牢牢固定在座位上。
“你怎么来了？我一见你那箱子就害怕。”游烈从座位下摸出一瓶含酒精饮料，“这里没有哄小朋友的果汁，酒精含量大概1.2%，喝不喝？”
程卓凡二话不说，接过来拉开拉环，仰头就灌。
他是真的渴了，从西北军区出发，在见到游烈之前，他都牢记着程照华叮嘱，没再吃喝过。这时一气灌下三分之二，才抿抿嘴角，“我哥让我来的。”
游烈还以为他和蔺沧离开后，首都那边又查到了什么新线索，结果程卓凡只是说，“没有别的线索，我哥只让我跟着你们。”
“行吧。”游烈转回去，看着不时被崩到前挡风玻璃上的小石子，突然想起白赫说的话，便问江驰，“白赫说，布埃尔这边经常有omega失踪，是真的吗？”
江驰打了把方向盘，点头说，“嗯，这事他没骗你，的确有几起失踪案。”
他从后视镜看了眼程卓凡裹在风帽里的脸，“尤其是外地来的陌生面孔。你最好不要单独行动，尽量和我们住在一起。”
游烈对此事并不太担心，不算白赫那个废物，他和蔺沧江驰三人，护住一个omega还算不上什么难事，因此还有心情开玩笑，“听见没有，你一个人很危险，晚上和我住吧，把床让给你，我和蔺沧挤沙发。”
程卓凡冷冷回他，“谢谢，不用。”
白赫说的“老地方”是一家小饭馆，主营当地特色美食。这里常年聚集着来自世界各地的登山者，因此在传统口味的基础上融合了许多异国特色，是镇子上最受外国游客欢迎的餐馆。
恰好是午饭时间，店内坐满了人，帘子一掀开，饭菜的香气就扑面而来。
白赫在最里面有一间挂着棉布的单独隔间，算是他在这里的“雅间”，桌上已摆满了碗碟，最中间放着一筐卷饼，剪碎的烤肉混着金黄色蘸料，油光闪闪，热气一股股钻进鼻腔。
“有没有烤肉味儿的信息素啊？”游烈一边拉开椅子，一边接过程卓凡的箱子放在墙角。
白赫给大家分筷子，“你一个beta又闻不到，问什么问，小心你的指挥官不高兴。”
程卓凡看着游烈，眼里有质疑。
游烈赶紧冲他眨一下眼睛，微微摇头，“介绍一下，江驰，我朋友，也是图洛人。白赫，是个人。”
白赫给呛得直咳嗽，忙着喝水，又听游烈说，“这位是程卓凡……”
“知道，老熟人了。”白赫不顾还在咳，抢着说道。
程卓凡露出疑惑眼神，这是他和白赫第一次见面，怎么就成熟人了？
游烈立马从桌子下踹他，白赫一边躲，一边露出微笑，“程家的小少爷嘛，娇蛮任性、霸道无理、心比天高、菜得一批，游烈天天跟我们提起你。对吧，江驰？”
江驰埋头吃饭，程卓凡脸都白了。
“那个……刚才一路走进来，我怎么看着那些食客不像普通登山队呢？”游烈死命踩白赫。
“踩错人了。”江驰说。
游烈额头冒汗，余光里，程卓凡的目光带火，要吃人一样。
好在白赫接道，“的确不是登山队。”
他压低声音，“你没看到有几个熟人吗？”
游烈一愣，“是吗？没注意。”
他用筷子一角挑开布帘，缝隙里，几张熟面孔依次映入眼帘。
游烈轻吸一口凉气，“他们来干什么？”
那几个人，隶属于不用的雇佣兵组织，「沙棘汽水」散队之前，和他们一起待在国际雇佣兵组织排行的第一页。
“没啥大事，”白赫忙着往卷饼里塞烤肉，说，“当地政府雇他们来，装装样子。”
布帘放下，外面的喧嚣顿时少了一半，游烈没太听明白，问，“装什么样子？”
“这钱来得太容易，要是咱们没散队，也能来转一圈。”白赫吞下半张饼，又灌几口番茄土豆汤，说，“前几个月，东边的坟场出了怪事，一个流浪汉饿昏了头，半夜去坟场偷祭品吃，结果看到了怪物，吓疯了。”
游烈眉头皱得愈发紧，“怪物？”
程卓凡也放下筷子，他和游烈经历过金花村，不约而同想到那些面目可怖的怪人。
白赫点头，“对，但是怪物长什么样，流浪汉说不清。后来，政府派人把坟挖开，发现除了那些只剩骨头架子的尸骸外，剩下的全都不见了。”
“这事闹得很大，周边镇上都说布埃尔中了诅咒，埋入土里的尸体会破土变成怪物，本来是件恐怖的事，被发到网上后，却意外吸引了许多探险者的兴趣。”
“当地政府觉得这是一次好机会，要趁机把布埃尔打造成怪物小镇，吸引那些有猎奇心的探险队来旅游。”
“那些雇佣兵，就是为了增加事情真实度，被重金雇来的。他们只需要半夜去坟场转一圈，拍点东西传到网上，”白赫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个金圆饼。”
游烈对这种戏码没什么兴趣，低头扒拉几口饭，顺口问，“那么那些尸体，也是政府派人挖出来的？”
“这个嘛……”白赫拖长调子。
“赶紧！”游烈踢他一脚。
“踢错人了。”江驰面无表情夹菜。
游烈扶额头，“对不起对不起。”
“我更倾向于，不是政府派人挖的。”白赫把鹰嘴豆搅得稀里哗啦作响，“当时市政府严令不许讨论，一夜间网络上所有的消息都没了，还为此处分了几名政府职员。是在发现旅游商机后，事情才重新开始发酵。”
“但是，用怪物来打造旅游标签，真的行得通吗？”
“当然，并且很有效果。”
江驰也点头，“世界上有很多以不明生物闻名的城市，最著名的就是内伽帝国的科雷火山，本来只是一座死火山，却因几名摄影家拍摄的火山池怪物闻名中外，还有生物学家出来背书，说那只怪物的外形很像白垩纪后期的一种长颈恐龙。距离第一张怪物照片发表已经过去快三十年了，科雷火山附近的旅游业依然长盛不衰。”
“这样啊，那政府严令不许传播消息，甚至还处分了涉事职员，是为了增加事件的真实度吗？”
“就算是吧。”白赫说。
他是经历过那次恐慌的，那时布埃尔镇上下都被恐惧笼罩，上面派来的调查员在镇上住了一周，镇长也因此被免职。虽然后来官复原职，但很难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打造一个旅游标签而故意为之。
几人吃饱喝足，白赫看看时间，“下午也没事，不如去看看？”
“去哪儿？”游烈问。
“出事的坟场。”
游烈心里一动，转头问程卓凡，“你去吗？”
程卓凡问，“你想去？”
游烈摸鼻子，“还行，主要是看你。”
程卓凡看着他，“那就去吧。”
-
自尸体失踪事件后，布埃尔镇东部的坟场就荒废了，平时鲜有人来，依然保持着事发后的样子。
“不是要打造旅游标签吗，怎么都不敢来啊？”
游烈一下车，就被空气里腐殖生物的气味刺得直皱眉。
“尸体一夜间没了，谁敢过来啊。”白赫从车上拿了把枪，转身踩踩脚下的土地，浸透了雪水，有些软，但不至于陷进去。
游烈见他带枪，心中悚然，“不是吧，真的有怪物吗？”
白赫露出一排整齐白牙，“以防万一。”
站在路边往下望，只见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立着密密麻麻的木牌，其下的坟头被大雪掩盖，只剩立着的木牌证明下面是一条条逝去的生命。
天光明亮，雪地中光线更亮几分，将恐怖气氛驱散不少，几人就站在路边看。白赫指着下面密密麻麻的木牌，说，“这片坟场直通到山谷，面积很大，布埃尔镇居民世世代代埋在这里。丢掉的尸体全部是一个月内的新尸体，这里气候终年严寒，尸体埋进地下几个月不腐，一晚上过去，六十多具尸体被挖出来，不翼而飞了。”
白赫指着近处的一个木牌，“那个流浪汉就是在这里发现怪物的，布埃尔镇的葬俗，尸体被包裹在一张防水的透明膜里，那天警察赶到的时候，坑里只剩被撕破的透明膜。今晚你有兴趣可以过来看，那些雇佣兵会演一出好戏，也许还能拍到尸体撕破薄膜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镜头。”
游烈表示不屑，“没意思，真的有人信吗？”
“这就不是你要操心的问题了，”白赫看看坠在山巅的太阳，“回去吧，你的指挥官差不多回来了。”
-
他们赶回镇上，是下午四点半，小酒馆楼上的客房空空荡荡，蔺沧还没回来。
游烈站在门口，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心里不知为何，沉沉往下一坠。
“再等等吧，”白赫拍他肩膀，“雪橇车坏了是很正常的事，如果真是坏了，他们得步行走回来，起码要到晚上九点。”
游烈点头，驱散心中的不安，转身给程卓凡安排房间。
他本意是想让程卓凡和自己一起住，但程卓凡不同意，只能把曾临北住过的房间给了他。
游烈推开门之前，对程卓凡说，“你做好准备，曾临北不知道在房里干了什么，一股臭味。”
房门推开，游烈先屏住呼吸。
程卓凡走进去，游烈见他镇定自若，脸上表情如常，以为是白天有人打扫过，已经把味道去掉了，也跟进去。
谁料半口气进了鼻腔，游烈就皱起脸，转身逃到走廊里。
“怎么样啊？”他捏着鼻子问程卓凡，“别晕在里面啊，我可不救你。”
程卓凡半天不回话，游烈见他久不出来，怕他出事，深吸一口气，重又冲进去。
程卓凡蹲在床边，探着头闻曾临北用过的枕头，游烈一把拉起他，“干什么呢？这么变态。”
“曾临北的腺体出问题了，这是腺体坏死后的味道。”
游烈愣一下，“腺体坏死？”
“嗯。”程卓凡站起来，“走吧，走廊上说。”
游烈跟出去，房门一关，臭气被阻隔在门后，才重重吸了口气，“怎么回事啊？”
“我很肯定，那是腺体坏死后的味道。有些alpha或omega，腺体受伤后不肯摘除，尝试保守治疗恢复功能，但往往，治疗到最后，他们的腺体严重感染，完全坏死掉，那股味道和曾临北屋里的一样，发酸、有股硫磺味，很刺鼻。”
“那你是说，曾临北的腺体坏死了……”游烈想了想，“怪不得他要来这里找内伽人，原来是要修复腺体。”
程卓凡摇头，“这种程度的坏死，已经无法修复了，只能摘除。”
“曾临北是beta，他的腺体，本来就是后天移植的……”
“应该是出现了排异反应，山对面的实验基地，可能根本不是在搞低温射炮。”程卓凡看着游烈。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游烈的心再次坠了下去。
对不起大家这次咕咕了好久，不过新工作已经顺利上手了，以后可以保持日更了 (*T_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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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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