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苏和低头摸索药水瓶盖，刚才拧开盖子还没来得及放好就被突然撞击，褐色药水撒了自己一身。
窗外有人。”
眸子骤冷，他长腿一钩，捞过被子将她捂得严实，自己起身套了裤子就往外走。
刚一打开门，就看到沐童手里端着药盒子颤巍巍缩在阴暗的角落。
“没回去？”苏和顺手掩上了门，屋外寒风阵阵，他没穿外套，被冷得打了个哆嗦。
“大哥哥，你是在欺负姐姐吗？”沐童手里抱着药箱，泪眼婆娑，“可你不是说，等姐姐伤好了就放她走的吗……”
“男子汉，不能说话不算话。”
透过窗子，苏和睨了眼屋子里严实下探出的半颗脑袋，他倒吸一口凉气，慢慢蹲下身子，“说话算话，过两天，你就跟我们一起进城。大哥哥，放你们走。”
沐童摇摇头，“姐姐安全离开就好，我跟着大哥哥。”
小朋友的眼里闪着光，看他的时候，就像是看一个英雄。
英雄，多么讽刺的字眼。
他点头，拍了拍沐童的小脑瓜子，声线伴着清冷的颤意，“快回去睡觉，不然长不高。我可不要一个矮冬瓜当弟弟。”
“还有，下次不准在窗外偷看。”
回了屋子，他将窗帘拉上，点了支烟，抽两口后，视线落在她那。
烟雾缭绕。
雾气四起。
放她离开……吗？
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他褪去裤子，在荼靡惊讶的目光中重新钻进被子，身上透着冰凉，女人的身子又香软又温暖，长臂一伸将她搂抱进怀里。
“滚开！你好冰！苏和你是不是有病！”
他眯着眼看她，眼里透着恶狠，“冰？那我给你来点热的。”
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俯首直接衔住她的唇舌，将她的惊呼吞进肚子。他吻得凶悍，唇瓣止不住颤抖，就连指尖也在颤抖。
低温的雪夜，可他整个人都是烫的。
第二天，荼靡醒来的时候，身旁早已没有人，床头贴心地放了杯水和药。
她扯着嘴角轻笑，屋里最里头是一个卫生间，她进去洗干净身体，披了苏和的睡袍出来，拿起桌上的药盒，将倒出的药片一股脑吞掉，仰头喝光了水，她抬头看着空无一人又凌乱不堪的床，最终深吸口气翻身将自己拢进被窝里。
双眸合上，她脑海里闪现过这两天发生的一点一滴。
刚才洗澡的时候，她检查了腿上的伤口，并不是很深，不出意外，两三天就可以痊愈，而且，他真的有好好给自己消毒上药。
缓缓睁开眼，盯着床头那药盒发怔。
或许，他真的会放自己走。
屋外传来钥匙插进锁眼转动的声音，她警惕着坐起身子。偏过头，男人进门前先是跺了跺脚，随后抖落肩头的薄雪，将外套脱下随意搭在手肘上，短发利落，俊朗的眉眼间掩盖不住的桀骜和冷酷。
他叼着半截烟，透过散起的烟雾将视线挪开。
“醒了？”
随后看到被开封的药盒，他并没有说太多话，墨色的眼睛盯了她半晌，“外头下雪了。”
“我没兴趣。”
荼靡撑着手肘再次躺下，也不多看他一眼，继续淡然地准备睡觉。
男人眉眼微扬，笑得慵懒。抽了两口，他在桌上的烟缸里弹了弹烟灰，开口问她。
“荼靡，你真的，没见过我？”
半晌没听到她的回应，灭了手中的烟，苏和抬步走过去，看着熟睡的女人摇头叹息。
“猪，怎么还这么能睡。”
“真是一点都没变。”
三年前。
冬日依旧。苏和跟着，指尖流淌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冷，那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杀人，也是他第一次，后悔当年的决定。
气泡四散，包裹着角落里那片隐隐的塑胶袋，那是一具新鲜刚死透的尸体。
乌鸦飞过。
他飞快地穿过街道，穿过那些各种各样奇异的风景，踏在泛着团团墨绿色的石板路发出的“哒哒”脚步声。
空荡荡的街道中央，落雪了。
白色的雪花落下，泛在他心头，同刚才那血红色的液体融合在一起，他一时忍不住，俯身吐出一口气。
依旧是破落的街道，穿过一片散落枯枝的林子，半人高的蔷薇带着刺的荆条落在一大片空地的中央。
天很蓝。
大团大团的气泡飞来，苏和被裹在其中，光有些刺眼，他顺着气泡飞来的方向，回头凝望。
面前的女人长发乌黑浓密，唇红齿白，那双眼睛生得尤为漂亮，微微上扬的弧度，瞳仁黝黑。
怀里搂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土狗，窝睡在蔷薇丛下。
幽深的迷雾。
破落的味道。
乌鸦飞过，一只小猫轻快地跃过蔷薇丛，与空气中的水汽融为一体。
深蓝的天空，透明的气泡。
穿白衣的女孩。
苏和说到做到，三天后果然驾着车带着荼靡和沐童离开了窑厂。
三个人，明明在走同一条路，却抱着三种心情。
荼靡和沐童坐在后排，这是两人第一次打照面。刚见到荼靡的第一眼，沐童就忍不住惊叹出声，“大哥哥，姐姐真的好漂亮，你没骗我。”
“喜欢吗？”她问。
沐童有些不自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立马摇头，“不喜欢，你是大哥哥的女人，我不可以有私心。”
还是有些不放心，荼靡抓着驾驶座的后垫，凑近了问苏和，“你带我们走，真的不会有事？”
“你怕了？”他目视前方，车子摇摇晃晃，行驶在无人的街道上。
“还是，你担心我会受罚？”
别过头不再理会他，默默地看窗外飞速滑动的景色，她暗自后悔，开口问什么问，能走就走，不能走就继续跟他耗着。有什么好问的。
“我带你们去购置东西，走？现在还不是时候。”
“姓苏的，你骗我。”
“这怎么能叫骗，不过是教你，千万不要随便相信一个男人，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
很多时候依然会想，这个噩梦到底有没有尽头呢。
“大哥哥，你为什么还是没让姐姐走？”
沐童舔着手里的冰棍，仰头去看苏和。而他嘴里叼着烟，双眸却一直盯着另一个方向。
他的目光瞥在不远处的柜台，正凑近收银员说话的女人，神情淡然，就好像只是在说家常一般。
那洒脱的姿态，跟当年如出一辙。
一股子蛮劲在他体内酝酿，他将烟盒揉捏在手心，随意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半晌后抽完这最后一根烟，声线颤抖，嗓音稍稍沙哑，“因为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
她跑不掉的。
我们罪孽深重。
只能属于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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