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归》/子不语经年——晋江独发
凌之嫣在发高烧,萧潭借来司空珉的马,托她坐上马背,随后自己也上马坐在她身后,对刘寅和竹影交代道:“我带凌姑娘去姜大夫那儿,你们下山后过去找我,若是我已经从姜大夫那儿离开了,你们就各自回家。”
竹影见他这样带走凌之嫣,不放心地挡在了马前,但又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
萧潭只好又道:“竹影姑娘不要担心,我会把凌姑娘平安送回家的。”
司空珉也帮忙劝道:“凌姑娘现在病得厉害,要立刻看大夫。”
竹影望着脸色苍白的凌之嫣,只好同意了萧潭的安排。
雨后的深山里空气还是潮湿的,凌之嫣气息不畅,头痛欲裂,方才被萧潭抱上马背时,她意识尚存,知道司空珉在边上看着。
被人看见的事,就有可能传出去。
——跟詹阳王一起上山游玩,结果在山上病倒了,被詹阳王骑马送下山去看大夫……谁知道她究竟是真病还是装病?
凌之嫣能想得出潇湘城的市井闲人会如何编排。
凉风从脸上掠过,凌之嫣觉得好受一些,睁眼看到四野青绿。萧潭在她身后驾马,他的双臂越过她身旁两侧,用力拽着前面的缰绳,她感受到他的胸膛时不时贴在她后背上。
这样的触碰让凌之嫣慌乱不安,她趁着头没那么疼时,抓着马鞍试图往前倾身,让自己离萧潭的身体不那么近。
萧潭专心赶路,注意到她似乎在挣扎,担心她不慎落马,随即收紧缰绳,贴上前拥住她:“别乱动。”
凌之嫣听见他的轻语,又发觉自己被他缚在怀里,蓦然一怔,担心从今往后要与他牵扯不清了。
但是这个担忧也不完全准确。
只要他愿意,他便可以拿今日的事胁迫她,但是如果他不愿再与她有瓜葛,他随时可以将她丢到一边,凌之嫣想了想,觉得好不公平。
马蹄跃过雨后青草地,沿着曲折山道,不停歇地往山下奔去。
“殿下待会见到大夫,请不要告诉他我的家世姓名。”凌之嫣有气无力道,有些话必须要在下山前说清楚。
萧潭听罢,看着路问她:“姜大夫与我相识多年,见到你必然会好奇你是谁,你想让我如何回答?”
凌之嫣想了想,慢吞吞道:“我会说我是上山采药的,殿下就说是在山上偶遇我的,见我生病可怜,所以出手搭救。”
萧潭忍不住在心里取笑:你可真是病糊涂了,采药女可不会是你这身打扮,更不会让自己在山上病倒。
他低头看见她鬓边碎发,没有将话说出来,以免她又费神思索别的对策。
“你别多想了,我有分寸。”
萧潭说罢,提紧缰绳让马转弯,再松开缰绳时,手也跟着往下回落,不自觉竟抵在了她腰间。
凌之嫣在昏昏沉沉中猛地一惊,暗忖萧潭怎么这般无礼?难道是方才在山上她没有抗拒他牵她的手,所以他觉得可以如此轻浮地对待她?
转弯后,前面是一段泥路,萧潭打量着路段,唯恐马蹄踏进水坑溅起泥水。
凌之嫣屏气垂头,无法接受自己对萧潭的冒犯无动于衷,稍加思量后,抬手帮萧潭收了收缰绳。萧潭有所察觉,不知道她为何如此,低头一瞧,这才发现不妥,慌忙挪开了手,自己也觉失礼。
“我是无心的。”萧潭粗声解释道,他绝不是有心轻薄她,不想让她误会。
凌之嫣听他认真解释,更觉面红耳赤,垂头没有回应。
走完泥路又经过一片平整草地,此处的地还是干的,看来山上那场雨并没下到这一带。萧潭默默驾着马,半天听不见凌之嫣的回音,猜不透她的心思,有些忐忑。
“你还难受吗?”萧潭勒紧缰绳没话找话,“这一路怕你受不住颠簸,一直走得很慢。”
凌之嫣不习惯骑马,不过这一路走来她没有什么不适,倘若马再快些可就未必了。
“殿下为何如此小心?也许我生病是装的呢?”她轻轻牵唇,淡淡反问。
萧潭听她有心思说笑,也跟着怡然道:“我倒情愿你是装的,那样你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凌之嫣闭眼浅笑,细细回味了他的话,想到自己还未向他道谢,便扬声道:“殿下,今日多谢你。”
萧潭觉得她见外,低头又看着她的鬓发,出神喃喃道:“你可以不叫我殿下。”
不叫殿下又该如何称呼呢,他自己也不知道,好在凌之嫣不吭声了,萧潭暂时可以不去想这个难题。
来到山下不久就看到官道,萧潭没打招呼便加快了速度,凌之嫣从未骑过马,见两处景物飞快向后退去,觉得新奇,甚至还希望不要那么快赶到医馆。
姜大夫的医馆开在城南,凌家住在城东,凌之嫣没有来过这一带。时近傍晚,街上行人稀少,且各自赶路,凌之嫣也就不担心被人看见。
萧潭贴心搀扶她下马,医馆的伙计已经迎出来招呼道:“詹阳王殿下来了?”
凌之嫣落地后撑着站稳,没再让萧潭扶她,萧潭便扭头问医馆伙计:“姜大夫在不在?”
“师父正在配药。”
医馆内的女学徒上前搀住了凌之嫣,凌之嫣开口道谢,随后被领到医馆内,听萧潭上前道:“姜大夫,有位姑娘突然病了,还请姜大夫诊治。”
凌之嫣被扶着坐在诊案前,姜大夫放下手上的活儿过来诊脉。
萧潭不眨眼地在一旁默默观望,忙活了大半天,本来好好歇歇,可他此刻心绪不平,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他担心凌之嫣病得很重,治病要遭大罪,也随之担心她会把这场病归咎于这两日的奔波——如果她真的这样想的话,往后大概不会再愿意出来同他相见了。
回想起来,下山的路上他本可以驾马走得更快些的,萧潭左思右想,琢磨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会惹人诟病。总而言之,他尤为在意凌之嫣生病之后会如何看待他。
姜大夫诊完脉之后,对萧潭示意不必担心,又对凌之嫣和气道:“姑娘眉眼憔悴,近日是否夜不能寐?以致元气不足。体弱之人遇上风寒,就会使得寒气入体,骤然病倒,我先给姑娘煮一副祛寒生汗的药,姑娘喝下,回去之后再多加休养,三五日便可痊愈了。”
大夫的一句“是否夜不能寐”让凌之嫣觉得刺耳,好在大夫也没追问,她垂眸淡淡道:“如此便多谢大夫了。”
萧潭在一旁松了口气,对于姜大夫的那个问题,他也心里一紧,因为他昨晚正是夜不能寐的。
煮药还需一刻功夫,姜大夫又让女学徒带凌之嫣去医馆院内安静的小室歇息。
凌之嫣迟缓着起身,离去之前想望一眼萧潭的,但是在这陌生医馆内她不敢随意抬眸,生怕被人看出心事。
医馆前堂只剩下姜大夫和萧潭后,姜大夫又笑问道:“不知那位姑娘是何人?”
萧潭面不改色,沉着道:“她是从京城来的,我不方便向姜大夫透露她的身份,还请姜大夫切莫打听。”
姜大夫行走江湖见多识广,听萧潭说到这个份儿上,也就识趣地不再询问。
医馆不大,凌之嫣在小室听见了萧潭的说辞,不禁汗然,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茬儿,既能隐瞒自己的身份又能让大夫不敢再打听。
话说回来,这样的说辞也只有萧潭说出来才有人信。
女学徒对凌之嫣细语道:“姑娘若仍难受,可以躺在小榻上,我为姑娘拧一块湿手帕,去去就来。”
凌之嫣忙点头谢道:“有劳你。”
小室清静,前堂又听姜大夫的说话声传来:“我去年进京探望师兄,听说礼部尚书的千金许配给了绯叶城的康成王殿下,不知詹阳王殿下的婚事将来做何安排?”
萧潭略有迟疑,姜大夫问他婚事做何安排,而不是问他未过门的王妃是谁,看来昨日他在杯莫停门前说的话还没在潇湘城传开,也难怪,昨日大家关心的是郡府将大盗缉拿归案一事。
但这问题着实令萧潭感到难为情,他不知道凌之嫣能不能听到,若她能听见,姜大夫的话势必会让她误会,以为他也会和其他藩王一样娶京城贵女。
他此前并未考虑过自己的婚事,近来遇见凌之嫣之后,才渐渐动了男女之间的心思,可他今日不敢再妄言凌之嫣是他未过门的王妃,怕她听了之后会介意。
萧潭只好对姜大夫含糊道:“太妃已经在张罗了。”
姜大夫听出些眉目,圆滑道:“那便预祝殿下早生贵子了。”
萧潭讪笑,心里盼着姜大夫的祝福成真。
凌之嫣在小室听得仔细,心里陡然一沉,既然萧潭说太妃在张罗,那是不是说明……太妃为他安排相见的姑娘,除了她还有别人?
医馆的女学徒拿湿手帕进来时,见凌之嫣失魂落魄的,以为她病情加重了,忙扶她在小榻躺好,又周到地将手帕放在她额头上退烧。
“姑娘静心等候片刻,药马上就好了。”
凌之嫣呆呆地望着房梁,将这几日的事回忆了一遍,发现自己过于天真了。
正如她一开始琢磨过的那样,萧潭那样的身份,选王妃怎会单单相看她一人?
他自然有很多选择。
凌之嫣越想越觉羞惭,他握住她的手时,她还以为他是真情实意的,所以没有躲开。他那般眼神,说出口的那些话,是不是对别人也有过……
罢了,凌之嫣收起眼底的失望,她本来也不愿攀附詹阳王府,即便萧潭真的是逢场作戏,她也并未失去什么。吃一堑长一智,她这才明白人心叵测的道理,是她大意了,不该轻易相信他的话。
药被端来时,凌之嫣刚好昏睡过去,医馆女学徒轻声将她唤醒,凌之嫣闻到桌边药味,艰难翻身起来。
刚一坐起,却见萧潭走了进来,凌之嫣低头看着药碗,不去看他。
女学徒见萧潭进来,自觉离开小室,还从外面将门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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