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铭回到旅店后直直地就朝二楼冲去，脚下的木梯被她踩得咚咚作响，闹得山下大娘也好奇地探出头来看上方的动静。
木门砰地一下撞到墙壁上，月见铭大步朝五条悟的房间走去，“无良教师——！”
喊了一声没人回应，一拉开门只见屋里空荡荡的，那感觉就跟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似的，心里的那股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噎得她难受。
还没回来？
回到小客厅的月见铭抱着靠枕闷闷不乐地坐下，掏出手机给五条悟发短信问他去哪里了。
没过一会手机就响起了提示音，顶着墨镜小人头像的五条悟很快就给她回了信——是寂寞了吗？老师很快就会回来陪铭酱啦～
看到这两句透着现役JK般调调的话，月见铭光是脑补就能想象出五条悟回消息时的那股黏糊劲，要是有人在旁边，保不齐他还会不要脸地向对方炫耀一下自己学生有多黏人、多关心老师呢……
简直没个大人样。
不过，月见铭只猜对了一半，毕竟在对面窗的眼里，此刻的五条悟还是相当有大人样的。
他倚靠在车上听着身前窗的汇报，“现在离晚上没剩多少时间了，所以…你们的疏散工作什么时候能完成？”
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脸配上淡淡的语气压得前来辅助任务的窗冷汗直流，他恭敬地弯下腰，“我们会尽快安排的，劳烦五条先生再耐心等候一会。”
“嘛…那我就先回去了，村里还有可爱的学生在等着她心爱的老师呢，才离开一会铭酱就给我发消息了，真是黏人的学生啊～”
五条悟托着下颌好心情地笑了笑，转身正欲离去又被身后的窗喊住了。
“五条先生，请稍等一下，还有部分任务内容需要向您交代。”
“若情况允许，希望五条先生能尽量地降低对水库大坝的损坏，该大坝作为公共水利设施，损坏了我方也不好向政府方面交代。此外，水库蓄水一旦失控下泄，将会对下游区域造成重大的安全隐患与次生灾害。”
听到窗的话，五条悟只随意地摆了摆手没有回应，脚下一步没停，很快就走远了。
看着人离去的背影，停在原地欲哭无泪的窗：那个…五条先生真的有在听吗？
*
在旅店里待机的月见铭坐到榻榻米上，后背软绵绵地倚在墙上。
说实话她已经消掉一半的气了，等人等到气都没了。
“果然啊…有想做的事情还是要立刻去做比较好吧？”将望着房间的天花板视线收回，她随手捞起一个抱枕把脸埋了进去。
咔挞。
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传来。
月见铭连头也没抬，依旧把脸埋在抱枕里，直到头顶被重重地揉了一把才仰脸望去，“你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为什么不和我说？让我跑前跑后这么久，还吃掉了那么多鱼，也太欺负人了吧……”
都不知道让学生轻松一点，真是个不负责任的无良教师。
看到少女谴责的眼神，五条悟的眼中升起点点笑意，他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诶——这就生气了？”
“独立调查是咒术师应该具备的能力，老师也是为了锻炼你嘛，这可是我爱的鞭笞哦～”
被教育了，平时没个教师样的大人难得地正经了起来。
“然后……”
五条悟的手顺着黑发滑下落到月见铭的脸庞，手指毫不客气地掐下，揪起一小块软肉一下一下地扯着玩，“老师可是劝说过你不要吃鱼的，这个可不能怪我～”
盯——
消气了但还没原谅五条悟的月见铭不语，只一味地盯着人看，企图用眼神来杀死某个糟糕教师。
会伸爪子但是挠人不疼的猫…果然很可爱啊～
被猫可爱到后，五条悟眼里的笑意越发浓郁，“好啦好啦，任务结束后老师再补偿你怎么样？”
“最好是。”浅浅哼了一声，月见铭偏头躲开了五条悟还放在她身上的手，“然后呢，任务怎么安排？”
“只要我们去到那，它们会自动出来找你的啦～”五条悟笑眯眯地说到。
月见铭：好家伙，钓鱼拿她当诱饵呢……
*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村庄的避难疏散工作才全部完成。
一名窗来到五条悟和月见铭的面前恭敬地开口，“五条先生、月见术师让你们久等了，我方现已顺利完成既定任务，后续的祓除工作将移交予二位，祝愿两位本次工作一切顺利。”
“走吧要开始工作了，铭酱～”五条悟摆摆手，带着月见铭朝水库的方位走去。
两人沿着铺好的石子路走了好一会，穿过树丛后才抵达了水库的位置。
一座高高筑起的混凝土质大坝横截在河流的中央，长久以来蓄积起的水量形成了广阔的湖泊。
“有那么多人来玩也不是不能理解吧。”月见铭站在水坝上看了看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以及脚下波光粼粼的水面，神色淡淡地开口。
要是没有咒灵就更好了。
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后，她转头看向五条悟，“所以怎么开始？”
“当然是现在就开始呀～”
五条悟轻松地勾了勾唇，单手结契低声念出，“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一个巨大的帐飞速落下，漆黑的半球笼罩了整个水库和附近的区域。
“接下来就等着你的新家人来接你吧，铭酱。”
这是地狱笑话吗？真是够了……
听到耳边的调侃，月见铭的眼睛瞬间就失去了光泽变成了死鱼眼。
帐内除了细碎的水声外只剩下寂静，忽然地点点微弱的咕噜咕噜声响起，两人把目光投向湖面，只见湖面的中央泛起波澜激起阵阵的水花拍打在坝壁上。
一股腐烂的臭味从翻涌的湖心处飘散开来。
月见铭默默地捏住自己的鼻子，又想到了昨晚那香气四溢的鱼锅，心里那点气又重新冒了出来。
“铭酱脸色好差哦，是害怕了吗？”五条悟俯身把脸凑到月见铭身前。
“…没有。”
沉默了一小会，月见铭幽怨地推开贴到自己面前的人，抬手指着前方，“先干活吧，它出来了。”
数只白色的婴灵盘踞着黏成一团，像寻常婴儿般臃肿如藕节的手脚紧紧地攀附着彼此，配上那苍白到诡异肤色以及黑洞洞的眼、嘴，让他们看起来如同一只只顶着婴孩头颅的软体蠕虫般，看一眼就会令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婴灵齐齐地扭头盯着大坝上的月见铭，苍白的小手隔着虚空朝它们所认为的‘同类’伸出，随后越来越多的婴灵从湖底爬出，它们踩在彼此的身上，在湖面上搭起了一座由咒灵构成的拱桥，一点点地靠近月见铭。
“在一起…在一起……”
“永远……”
一句句细碎的絮语融合到一起，带着蛊惑的引诱。
邀请？现在的咒灵还真讲礼貌。
月见铭看着湖水往五条悟身后退了一步，“被淹死可是很痛苦的，还是算了吧。”
感觉到自己被拒绝了，婴灵停下了絮语朝着两人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掀起的水浪猛地拍向坝上的两人。
汹涌的水浪和音浪拍在一层透明的屏障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五条悟笑着开口，语气像是在教导着不懂事的孩童般，“闹脾气可不好哦～”
感受到危险的婴灵们后退缩回了湖水上，紧紧地盯着坝上的两人，大脑简单的它们想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人没被自己引诱，为什么一点也不害怕它们。
感受到脚底传来微微的晃动感，月见铭揉揉耳朵提醒到，“大坝大坝……”
“铭酱觉得这个任务要怎么样才能完美地解决呢？”五条悟低头，视线穿过被隔在无下限外的婴灵和湖水看向了水库深处。
课堂抽问吗？
月见铭忽然有点分不清自己是在做任务还是在上课。
“啊嘞？难道铭酱解决不了吗？老师平日里对你的谆谆教导全都浪费了吗？”
听着他欠揍的话，月见铭有亿点无语，她可是松下私塾里最最最优秀的英才好吧，虽然是自封的，但是应对一点课堂提问还是绰绰有余的。
“要把湖底下的也一起根除吧。”她也同样看向了湖底的深处。
婴灵其实可以比喻成一棵树，扎根于那片堆积着它们骸骨的盆地，只祓除婴灵不捣毁它们的根，等一段时间后新的枝芽就会在村民们的供养下重新冒出来。
所以说这个任务交给五条悟来办还真是给对了。
六眼可以看到水底深处的病灶所在，强力的术式又可以穿透湖水将咒灵以及和咒灵盘踞的根系完全祓除。
“好厉害好厉害，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学生。”五条悟把月见铭拉到自己的身前，夸奖似地抚摸着她的发顶。
没摸两下，月见铭就躲开了按在自己头上的手，她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淡淡地补充到，“嘛…就是有可能会把大坝轰掉罢了。”
五条悟闻言双手一拍，“所以…这就到铭酱发挥作用的时候啦～”
哈？不会吧？
月见铭拧着眉朝人投去的目光里带着点疑惑的意味。
“没错哦～铭酱身为老师的学生，这点小事肯定能办到的吧。”五条悟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轻松，他掀起缠绕在眼睛上的一侧绷带，露出那双宛若天空般延展的苍蓝色眼瞳。
他的目光像是一台最精密的仪器，带着一种冷然的色彩扫过湖底的每一个角落后，重新掩上了绷带。
“对我来说，轰掉整个水库以绝后患什么的当然很轻松啦，但是真这样干了总监会那群老头肯定会叽叽喳喳个不停，应付一堆只会在角落里霉变的烂橘子才是让人头疼的事。”
五条悟低低地咕哝着抱怨，“啊啊…真是烦死了。”
月见铭瞄了眼身旁的人，想起了之前总监会对自己的针对，又想到了压在五条悟身上致死量的任务数，忽然有点感同身受。
烂橘子什么的真的很讨厌……
于是，她很快就点头同意了，“虽然有点不爽，但看在老师的份上当一下保险装置也不是不行。”
“铭酱你真好～～～”
达成一致的两人终于把目光放回了咒灵的身上。
后背一凉的婴灵们：！！！
看到婴灵后撤的举动，月见铭挑眉，“虽然福田婆婆说过它们不大聪明，但我怎么觉得它们还是蛮聪明的，起码危险了知道跑诶。”
“这和肚子饿了知道吃东西一样，算不上聪明吧。”
五条悟向前一步，抬起一只手、双指并拢，对准了咒灵和湖泊的指尖上凝聚起一个红色的小光球，它旋转着连带着周围的空气也微微扭曲起来。
“赫。”一声短促的低喝响起。
从他的手上打出了一道纯粹到极致的红色光流，蕴含着可怖的咒力量，狂乱的斥力瞬间击散了成群的婴灵，它们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彻底湮灭。
湖水被破开一条直达湖底的通路，月见铭眯着眼睛才看清了湖的底部扎根着一团看不出什么模样的白色团状物，只一秒…那东西就被赫彻底销毁，在湖底只剩下一道深深的沟壑，紧接着而来的是被赫激起的水浪裹挟着肆虐的斥力狠狠地撞向坝身。
也不知道悠着点劲。
月见铭看着比人高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巨浪，叹了口气，认命地运转起自己的术式，咒力从她与大坝相触的指尖顷刻蔓延，将大坝完全包裹起来。
“垨。”
滔天的水浪带着足以摧毁水坝的力量重重地拍下，在相撞的瞬间响起了一记沉闷的轰响，但站在坝上的两人却连发丝都没有扬起。
水浪、斥力…所有的一切都被隔绝在外，它们在触碰到大坝的一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五条悟打出的赫已经消失，但被赫逸散出的能量而激起的水浪还是不停地朝着水坝涌来，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等这湖水平息下来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月见铭轻啧一声，五指展开完全贴合到坝面上，“湮。”
汹涌的咒力从掌心散开沿着坝身扩散到湖里，随着咒力的输出，被蔓延到的水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一寸地平静下来。
六眼则将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赫逸散出的能量和月见铭的咒力在相撞间互相抵消着，像是融化了般消失在湖水里，而在她大量持续的咒力输出下，水库里动荡的湖水也彻底平息下来。
笼罩着这片地方的帐也随之破碎。
“搞定。”
月见铭拍拍手才站起身来，就对上了五条悟那张得天独厚的脸，薄唇扬起的面容上挂着浓浓的笑意，呼吸交错间，她默默地后退一步，“凑这么近干嘛？想打架？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欸——老师都说了会补偿你的啦～”五条悟捏着下巴歪头，语调拉得长长的透着黏糊糊的意味。
“最好是。”月见铭抬眼瞪了一下人，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她才不要管这人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有时间研究五条悟还不如早点回去多休息会。
看着快步离去的身影，五条悟慢悠悠地跟了上去，还不慌不忙地喊了句，“等等老师嘛～”
虽然铭酱肯定不会等的，他暗自想到。
“那就走快点啊，长那么大个还走这么慢！”
下一秒，含着几分催促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他看到月见铭扭过头，投来的目光里点点不满，却还是停下了脚步乖乖地等待。
像一只口是心非的猫咪。
五条悟盯着前方的人，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来了。”
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人，月见铭浅浅地哼了一声。
难得地两人都没再开口，时间在这片安静中仿佛被拉长了般，凉风穿过树丛带起些许沙沙声。
被吹动的黑发轻轻地扫过五条悟的手臂，丝丝轻微的痒意隔着制服传来。
他垂眸，刚好看到身侧月见铭的侧脸。
一头黑发随意地散落在肩头衬得她的脸愈发地小巧，月色透过摇曳的树影斜斜地落在少女的眉眼上，点点的光斑照亮了她脸侧细小的绒毛。
好看的孩子总能更轻松地讨得他人的喜欢。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不禁地想到。
五条悟的眸色收敛在裹缠的绷带里，他记起来了，从一开始停驻在她身上的目光就一直没有少过。
大概是他看的时间有点久，引得人仰头看了过来，那双眼尾上翘的红眸中映出了他的身影。
怎么又盯着她看啊？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这真的很吓人好吗？
被盯得心头一紧的月见铭下意识地拧起眉，飞快地瞥了一眼五条悟，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后迟疑着开口，“任务不是完成了吗？还有别的事吗？”
要不是这人是最强，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
心思全在吐槽上的月见铭没有察觉到五条悟还在盯着她看，片刻后她的耳边才传进了一声轻佻的笑。
月见铭顺着声音抬头看到对方熟稔地伸手抚摸着她的发顶，修长的手指穿插在柔顺的发丝里，动作轻柔得透出几分缱绻。
“没有哦，只是忽然觉得铭酱很讨人喜欢…”五条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透着轻佻，“稍微有点伤脑筋呢……”
没什么不对嘛，是错觉吗？
于是，她抬起眼瞳认真地打量着五条悟，只见混蛋教师的嘴角泰然自若地勾着懒散的弧度。
虽然不懂为什么五条悟会觉得有点伤脑筋，但月见铭才懒得去管这糟糕教师的大脑里在想些什么，她就当五条悟是在夸自己好了， “这不是很明显吗？我可是很多人眼中的理想型诶，不说别的单单是收表白信，我都收到手软了。”
理想型？
听到这个词，他忽然想起了少女曾经提到过她的理想型——一个银白色的人。
“诶…”五条悟的手指勾着一缕黑发滑下，搭到月见铭的肩头上轻轻地揉了揉，“可是铭酱来了高专后就一封都没收到过了呢。”
哈？
月见铭的双眉一下就拧了起来，她突然觉得五条悟一直在挑衅自己——总是莫名其妙地盯着她看又不说话、拿她对咒灵进行钓鱼执法、明明是他说的她讨人喜欢然后又说她现在再也没收到表白信了……
更何况高专里的人十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要是有人给她递信，这问题才大了好吗？她怀疑五条悟在故意玷污她和同期间的革命情谊吗？
月见铭越想越气，啪地一下打开五条悟的手，“你这个——”
耳旁传来少女对自己‘礼貌’的问候和一长串表明她和同期间只是纯粹同伴情的话语，五条悟扬起唇，“只是开玩笑嘛别生气了，老师都说了会补偿你的。”
“我要在给你的甜品里加芥末！”
“这就太过分了吧～”
吵闹完后，月见铭在前方走得飞快一点等人的意思都没有，跟在后面的五条悟看着人回想起她刚刚说过的话，很快又想到了高专里那些停在少女身上的目光。
他闭上眼睛，忽地轻笑出声。
5t5：嘿嘿，铭酱不喜欢你们～
实际上谁也不喜欢的月见：……（死鱼眼ing）
中秋快乐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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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祓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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