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竹怔怔转过身,将这只醉鬼揽进怀里,以免被周围的鬼族带走了。
也不知道宫白上哪把自己整得如此落魄,黑色的丧服以及那条红色围巾都湿得滴水,光着一双脚就在鬼群中乱晃。
衣物与发间的水冷得几乎要滴水成冰,庭竹认出那是忘川河水。
可这人的身体偏偏烫得可怕,面上还带着于他气质截然不符的红晕。
“你发烧了。”庭竹眉头紧皱。
宫白估计是烧得意识不清,眼神呆滞毫无反应,只是牢牢看着庭竹的脸。
“你是谁?”宫白问。
咔吧一声,庭竹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没逝的没逝的,小白只是烧傻了,哈哈哈哈……
斯年刚刚穿过涌动的鬼族姗姗来迟:“啊?!院长大人!还真被你小子说中了,您怎么会在、不对,您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庭竹将他打横抱起,正色道:“走,我们出去。”
庭竹将身上的斗篷解下,将宫白严严实实包裹起来,夺目的红发出现在众鬼的视线之中,这另类的异诡眉头紧皱,一脸凶神恶煞,吓得周围鬼族退避三舍,主动为他们让出条道来。
他抱着宫白在鬼群中快速移动,路过奈何桥时,庭竹明显感到怀中之人挣扎了一下。
“让我……过去。”
庭竹无奈叹气,将宫白的脑袋往怀里按了按:“省点力气吧,你要是再在外面吓跑,神罚降临,到时候遭殃的不止你自己。”
宫白被庭竹按得没法动弹,干脆更加往里缩了缩,像个撒娇的小孩似的,半天只说出一个字:“冷……”
一路跟在后方的斯年下巴差点吓脱臼:“不对!您不是院长,您被哪个鬼上身了?”
庭竹呵呵一笑:“可爱鬼。”
穿过篝火广场后是一排排黑压压的低矮建筑,由于鬼族的体制特殊,就算生病也只会是心理上的相思病,所以幽都并未给鬼族设立医院,而是各种心理疏导服务点。
于是庭竹转而挑了家设施条件不错的宾馆,进门后一把抢过正在柜台办理入住的鬼族手上的房卡,并将自己那张诡界唯二的黑卡甩给斯年:“抱歉啊二位,我赶时间,叫他给你们改订间总统套房,另外这间房的住宿费也算我头上。”
柜台前的夫妇鬼手还悬停在空中,所有愤怒都被这红发诡口中的“总统套房”一扫而空。
沉重的房门被哐当一声推开,庭竹将房卡插在玄关处的墙壁上,黑暗的房间瞬间被照亮——
是大床房。
在插入房卡的一瞬,房间内的暖气就运作起来了,庭竹从浴室和衣柜中找出浴巾和浴袍,正要褪去宫白身上的衣物。
宫白下意识伸手握住他的手,他是想阻止的,可就算昏迷了他也忘不了缠在他手上的诅咒,干枯的手就这样悬停在半空。
庭竹看出他的意思,凑到他耳边:“听话,又不是没看过。”
他取出块小毛巾,将湿透了的乌发擦至半干,又将其严实地裹了起来,接着继续着手解衣。
宫白这次改为抗拒地偏过头。
庭竹无奈叹气:“你知道的,你越是抵抗,我越是兴奋。”
也不知道宫白是真迷糊还是假迷糊,先前几句没一句听进去的,偏偏听到这话后安分不少。
庭竹顺手关了房间里的大灯,只留下窗边昏暗的落地灯,接着三两下将宫白扒了个干净。
昏黄的灯光映在宫白消瘦的身躯之上,显得格外白皙,有些活色生香的韵味。
庭竹擦过额头的汗珠,为何如此闷热?一定是暖气的问题!
庭竹迅速将宫白的身子擦干,保证见不到一滴水,再把整个人裹成一只白白胖胖的活粽子,确认密不透风之后,才安心在床边坐下。
他伸手从被褥中抓出宫白的手腕,尽量避开诅咒为他把脉,红发间正在冒出各种绿油油的草药,准备用客房内的电磁炉熬麻黄汤。
忽然他指尖下的手动了一下,宫白还在抗拒。
“好了好了,我不动你了。”庭竹将宫白的手严实地塞了回去,之后起身去熬药。
“别走……”宫白病得脸颊通红,模样很是痛苦。
庭竹觉着这人现在实在可爱,没忍住逗了两句:“推开我的是你,不让我走的也是你,白宝,你究竟想要哪样呀?”
这家宾馆的隔音效果很好,篝火广场上鬼族的喧闹仿佛在九霄云外,客房内静得只剩两人的呼吸声。
宫白在被褥间的每个动作都能被听得一清二楚,他咳了两声,沙哑道:“白宝……是谁?”
庭竹一脸坏笑:“那你先回答我,我是谁?”
宫白断断续续念出两个字:“庭……竹……”
庭竹继续问:“那庭竹是谁?”
宫白极淡的双唇张了有闭,没有回答。
庭竹不禁有点失落,他俯下身,在宫白的额头落下一吻:“不逗你了,我熬药去。”
上四味,以水九升,先煮麻黄,减二升,去上沫,内诸药,煮取二升半,去滓,温服八合。
很快浓重的草药味弥漫在客房之内。
宫白被彼岸花迷惑后,意识就很模糊,直到呛入凌冽冰冷的河水,他才意识到,那些可怕的场景原来都是梦魇。
好在忘川河底的妖兽对他退避三舍,宫白挣扎爬上岸后体温掉得厉害,便将手边剩下的一坛酒一口气灌了,形如醉鬼般抵达了奈何桥。
他只记得自己头痛欲裂,浑身的骨头都在作痛,身体又冷到了极点,对于热源的渴望让他下意识往篝火广场靠近。
篝火旁的鬼族很热情,想拉着他的手一起跳舞,宫白害怕自己的诅咒伤到他们,又拼了命地朝外围逃。
也许庭竹的一头红发在宫白眼里,看上去就是如同一团永不熄灭的火,阴差阳错间,他就这样撞了上去。
药汤在不远处汩汩地煮着,他第一次觉得这股草药味如此安心。
“是……喜欢的。”
如柔软的毛刷,轻轻挠在心尖。
“你说什么?”庭竹正在过滤药渣,药渣停留在滤网的上方,深色的药汤缓缓滴落。
躺在床上的人咬紧下唇,大抵今晚不会再说一个字了。
庭竹将麻黄汤端到床头,卑微蹲在他身边,就差给宫白挤出一对水灵灵的卡姿兰大眼:“小白,你刚刚说的什么,能、能再说一遍吗?哦天哪……我好感动……”
甚至真情实感到带上了哭腔。
可惜病人下定决心要当哑巴。
庭竹替他试了温,将宫白小心翼翼扶起,把麻黄汤一口一口喂了下去。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宫白的额头冒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庭竹总算松了口气,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二月初八的凌晨四点。
自从二月初六上午进入赦恕殿以来,除去人魂丢了的那段时间,他几乎没有好好地合过眼。
伴随着宫白平稳的呼吸声,困意如潮水般涌来。
***
冥界是没有昼夜之分的,何时休息完全取决于鬼族何时精疲力竭,幽都差使们会配合他们的作息一天三轮换。
庭竹不记得自己昏睡了多久,意识尚未恢复,手却下意识向身旁探去。
隆起的被褥现今平坦一片。
“小白!”庭竹瞬间清醒,困意全无,恨不得将整个床反个底朝天,就是没见宫白的影子。
可怜的仙药精双膝跪地双手抱头,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在睡前用自己头发把宫白连人带床地捆在一起。
咔哒一声,卫生间里的灯熄了,宫白穿着洁白的浴袍缓缓走了出来,浑身冒着蒸汽,发梢还在滴水。
“有什么事?”宫白平静问道。
庭竹眨了眨眼,怀疑自己可能还没睡醒。
宫白走近蹲下身,身上还带着浴室沐浴露的芬香,支起下巴与他对视。
浓密的睫毛上还带着水珠,浴袍裹得很宽松,这个角度几乎能将他上半身的风光一览无遗……
下一秒,庭竹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力气之大,竟将他自己掀倒在地。
宫白:“?”
庭竹欣喜若狂:“这不是梦!”
宫白还在思考这仙药精今天又搭错了哪根筋,谁知庭竹顶着半张红肿的脸,将他不由分说地拽回浴室。
宫白顿感不妙:“你、你要干什么?”
庭竹没有回答,而是拉出梳妆台下的板凳,将宫白按在上面,自己又在洗漱台边翻箱倒柜起来。
宫白如坐针毡,刚想开口问点什么,却被庭竹一脸阴郁吓得闭上了嘴。
嗯……毕竟之那趟是我不对,那什么之后就跑了,宫白如此忏悔。
他刚想起身道歉,却又被庭竹用力地按了回去。
“别动,坐好!”语气强硬无法反驳。
“你、你冷静点,我现在不想……”
“啊?不想?那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你我都才刚醒,这样对身体不好。”
“你也知道这样对身体不好?!”
身上的浴袍被一把扯开,宫白下意识啊了一声。
这回轮到庭竹脑袋上冒问号了:“你想到哪去了?”
宫白如梦初醒,随后血色弥漫上了耳尖。
浴袍裹得太松,庭竹怕他着凉,替他扯开又重新严严实实地裹上,随后他将一副加厚一次性棉拖鞋撕开,端正摆到宫白脚边,刚刚翻找半天的是吹风机,也不知道这家宾馆的哪个鬼才想出来的把吹风机藏在脏衣篓的布袋里。
安上插头,开关切到热风,吹风机的运作声充斥着整个浴室,宫白奇怪的念头被彻底击碎。
随后便是庭竹劈头盖脸的斥责:“你说说你,知不知道大病初愈是不能洗头洗澡的?一点常识都没有,而且你这病都没痊愈!洗头头发都不知道擦干,我一吹风感冒你又不管,自己难受还要给我增加工作量。下地要穿鞋懂不懂?下次要是再给我看到你不穿鞋满地乱跑,腿都给你打断,我庭竹不开玩笑!”
宫白开始担心自己的耳膜先会被吹风机的声音还是庭竹唠叨震破。
当然,最后那句打断腿纯属恐吓,好不容易逮到的人,庭竹怎么舍得。
草药百宝箱:
上四味,以水九升,先煮麻黄,减二升,去上沫,内诸药,煮取二升半,去滓,温服八合。——《伤寒论》
小剧场:
斯年:你们……是不是把我忘了……(在宾馆门口拿着至尊黑卡吹冷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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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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