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白!听得到的话吱一声!”
庭竹的声音回荡在新生谷中,经隐于迷雾中的岩壁反弹之后,再次传回庭竹的耳中。
确定了脚印方向之后,大大减少了庭竹在迷雾里迷路的几率,簇状的脚印越发清晰,庭竹总算找到了那串最近留下的。
“实在不行,喵一声也是可以的!”
……这属实有些异想天开了。
庭竹并无失落,反正只要顺着脚印,总能找到他的。
他不是专业的踪迹追查专家,但他看得出,这些脚印总是拖得很长,步幅又出奇的一致……它们的主人像是中了邪。
他想起宫白刚喝下孟婆汤的模样。
“孟婆明明说孟婆汤对他不起作用,可那样子,看着与失忆的鬼族完全一致。”庭竹眉头微皱,继续深入迷雾。
不知何时,他身周的可见度更加低了,站直身子都看不见地地面,而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新生谷依旧静得出奇。
庭竹不禁吐槽:“都叫新生谷了,能不能有点生机盎然的意思……”
谁知,话还没说完,一阵阴风忽然向他袭来。
庭竹躲避不及,那道阴风穿身而过。
他顿感不妙,直挺挺僵在原地……
一秒。
两秒。
三秒。
……
“诶,没事?”
远方传来锋刃划破空气的声音——
这回庭竹有所准备,但还是差点中招。
一团与周围雾气颜色如出一辙的神秘物体贴着他的头顶擦过。
庭竹骂出一串优雅的语言:“会秃顶的知不知道!”
可没过多久,那团神秘物体如同飞镖般咻地飞了回来,这回瞄准的是庭竹的脖子。
庭竹下意识匍匐在地,冒了一身冷汗:“什么新生谷,分明是夺命谷。”
趁着那团夺命飞镖还没回来,庭竹迅速起身向前移动。
但很快,夺命飞镖又飞回来了,这次不止一个,飞镖同时从前后两个方向袭来,竟还在尖叫!
“啊——”
尖叫声的分贝奇高,庭竹没能躲开,短短一瞬耳膜便刺痛无比,耳鸣声随即而来。
“真是让我撞上鬼了!”
庭竹来不及多想,便向前跑去。
经过三次袭击之后,他发现只要保持运动状态,这些东西命中他的概率极低,就算打中了也只不过是让他凉上一阵,只是他的耳膜遭受不住。
周围雾气浓密,庭竹逃跑的同时无法兼顾地上足迹,只是辨认了个大致方向。
大约跑了几十米,会尖叫的夺命飞镖数量呈指数级生长,而它们尖叫的内容也越来越清晰:
“魇——”
“哟哟哟……”
“魇啊魇啊魇啊!”
似乎是在呼唤一个人的名字。
庭竹顾不上这么多,他只知道,只要这些东西更加密集,就说明他的方向没错。
“宫白!听得见吗?宫白!!!”
可他的声音无论如何都盖不过那些鬼魂。
这些鬼魂似乎能听懂他的话,冲刺到他旁边的声音变了:
“不……”
“错了错了——”
错了?是说宫白不是他的真名?
可他不知道宫白叫什么……
庭竹跑了有上百米了,喘息声越发深重。
这些鬼魂实在难缠,如蝗虫般往他身上扎,庭竹只得越跑越快……
新生谷的地面从来都是平整的,庭竹本以为可以放宽心一路狂奔,谁知下一步他竟脚下一空——
“卧槽,悬崖?!”
剧烈的失重感随之而来,身体开始自由下落,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庭竹的感官瞬间被激发到了极致,他一面护住头部等重要部位,一面竭力想看清悬崖之下的面目。
好在坠地之前有个缓坡,他的身体重重砸到坡上,随即翻滚的好几圈。
算是平安着陆后,庭竹却无法起身,因为周围的环境比浑身疼痛更加折磨。
峡谷之中,鬼魂密密麻麻,他敢说今日过纳河桥的鬼都没这个数量,这么多的鬼魂究竟是哪来的?
凄叫声让他头痛欲裂,庭竹双手抱头双膝跪地,无端想起了在赦恕殿被彼岸花迷惑时看到的梦境。
他艰难抬头,谷底的雾气比上方要淡些,勉强能看清周围的地貌——
完全一致。
根本就是梦境中的那片焦土,只是少了那些狰狞的岩浆。
随后,他便看见了同样与梦境重叠的那个人。
“宫白?”
庭竹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这些数以万计的鬼魂竟是以宫白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自山谷向外蔓延,形成了巨大的漩涡。
而漩涡的中心,偏偏是空旷的。
一名长发男子只身站在那,只有二三十只鬼魂围在他周围。
宫白容貌依旧,只是身上装扮都换了个样,恍若三百年前的模样。
那双眼睛修长漂亮,正迷茫地望向某处。
只是有一点不一样,那双手是干净的、完好的。
他面前立着几块石碑,鬼魂们悠悠附到上边,再次出现时,竟有了透明的人形。
有男有女,有长有少,其中有两位与宫白的样貌极为相似,他们纷纷伸出透明的臂膀,将宫白小心翼翼环抱起来。
那是庭竹第一次看到宫白喜极而泣的模样。
站在那的不是烬落院神秘莫测的院长,也不是性情残暴的异诡神,而是那个终于得以归家的宫家小公子。
“太好了……”庭竹由衷地发出感慨,声音沙哑。
一时间,周围的鬼魂像听到了某种号召,全向庭竹涌来。
庭竹知道自己双耳流血了,最后一声耳鸣过后,他便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随后身体沉沉倒下。
“宫白……”
那是他丧失意识前,最后一声呼唤。
宫白的眼神稍稍动了动,他缓缓转过头,看到苍白的鬼魂之下,昏迷的那抹红色……
那声呼唤终于传到了他的耳中。
宫白从家人的怀抱中清醒,发出近似咆哮般的悲鸣,奋不顾身向他跑去。
他并非是担心庭竹过不了奈何桥,而是清楚庭竹过了奈何桥之后根本没法活着找到他。
这些苍白的魂魄并不属于鬼,而是宫白手上的冤魂。
过了奈何桥就要往生,这是每个魂魄本能的**,就算是异诡的魂魄也不例外。
可冥界是人类魂魄的往生之地,就算它们能在这里得到片刻的自由,但还是无法解脱。
宫白跪倒在他身边,耳边流出的鲜血染上了他洁白的指节,他的眼眶瞬间通红。
他将庭竹小心翼翼抱入怀中,晶莹的泪珠终于落到他的衣襟上。
这些冤魂终究是对宫白充满敌意的,可有那道长生咒在身,它们拼尽全力也只能长久地腐蚀宫白的生命。
可腐蚀到了尽头,长生咒又会把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如此循环往复三百年,这些冤魂都不免疲惫。
但它们知道,庭竹对宫白意义重大,无法折磨它们的宿主,冤魂们就故意将重视的东西折磨得苦不堪言。
宫白与这些冤魂共存了那么久,它们的这些念头他一清二楚。
宫白只是不屑一顾,因为他知道,只要他还意识清醒地活着,这些冤魂不可能动他一分一毫。
“你为什么……总是不肯听我的话……”宫白用完好的手指小心地描摹着庭竹的面庞。
他清楚,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宫白越是痛苦,冤魂就越是得意,它们将宫白与庭竹围出一道坚实的风眼,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也出不去。
泪水很快将衣襟晕湿,他的家人们很快跟了上来,其中一位女性样貌的鬼向他伸出手,想要帮他擦拭眼泪。
她或许是忘了自己早已是个无形的魂魄,泪珠直直透过它的“手”滴落。
宫白向那只手亲昵地蹭了蹭,随后轻轻推开,将庭竹背到自己身上,一步步向山崖的尽头走去。
这里已不是新生谷,而是还魂崖。
再往前走走,就是轮回道。
冤魂见它们的宿主将要离开这,再次开始没命地嘶鸣,长牙五爪企图将风眼中的二人撕碎。
那些能近他身的魂魄一个个浑身冒刺,企图将外面的那些冤魂驱散。
宫白却挥挥手,对他的家人道:“回来吧。”
三十四个鬼魂再度失去了人类的样貌,变回的徒有人形的魂体,被吸进了他手腕处的那道长生咒中。
啪嗒啪嗒,前方传来潺潺水声。
谷底逐渐下沉,水面在缓缓抬高。
宫白淡定踏步而上,水面上竟生出跳隐形的道。
身后的冤魂见状,一改方才张牙舞爪的行为,立刻四散奔逃。
可宫白依旧诅咒在身,这些冤魂再怎么逃,也是逃不出这道枷锁的。
一旦他踏上了还魂道,那就意味着它们又要被囚禁于这具无聊至极的肉身。
若是换作普通的鬼魂,此时他们应当是会沉入水底,轮回前往下一世。
异诡的魂魄无法浸入水中,带有长生咒的宫白也不能。
可庭竹的魂终究是属人的,宫白要是松手,庭竹毫无疑问会沉入水底。
庭竹这一世的诡生是违背造化的,宫白是个渡别异诡的巫觋,而成为巫觋前,世间的规则早就刻在他的血骨之中:
世间种种,唯独生死轮回,不可违逆。
他最应当放手,任庭竹解脱,可他不想。
长生咒里的三十四个魂魄只回应了两个字:
“去吧。”
他逆转不了自己的命运,可他想救他。
没了轮回又如何?我来替你走出轮回。
宫白的步伐越来越沉重,脚下的还魂道漫长得没有尽头。
庭竹的脚尖是浸在水中的,两道水痕扩散在水面之上,远远望去,像是两只凌波而翔的飞鸟。
***
庭竹站立在一片黑暗之中,周围空无一物,唯有寂静。
他睁开双眼,面前有一颗洁白的光球。
“三次死亡,这是第二次了。”他轻描淡写道。
他认得这颗光球,毕竟已经见过好几面了。
光球本性十分活泼,见庭竹认出自己,便围着他蹦蹦跳跳,似乎很高兴。
庭竹拍皮球似的拍着它:“都第二遍了还这么有活力,不愧是我。”
光球亲昵地蹭着他的手,很是乖巧。
庭竹抬头望向漆黑的上空,微微勾起唇角:“看来,这次是小白救了我们。”
光球跳了两下,表示认同。
他将光球置于掌心,光球配合地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该回去了。”
耀眼的光柱瞬息湮灭黑暗,庭竹感觉自己沐浴进了一片温暖的海洋……
再次睁眼时,他看见了一片广袤的星空。
还有那双熟悉的眼睛。
清风吹过茫茫草原,撩动发梢,此生再次初见。
简单咕两句:
假期来……假期从四面八方来……(做法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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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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