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穿梭在枯树林中,脑海中不断重现着方才的那一幕:
云疏没有死。
异诡神根本没离开过北域。
沿途中的种种痕迹都是云疏布置的。
只为了……将他引到此处。
云疏给他下了长生咒,青年死不了,但也出不去,只能在结界中生不如死。
然而出去的方法并不是没有,结界被云疏动了手脚,想要出去就要将其破除。
而破除结界的唯一办法……就是弑神。
青年的手在寒风中颤抖,他并非是害怕异诡神,就算被称为神,在他眼中也只不过异诡中的一族。
他害怕的是他的师父。
自打青年记事起,云疏就是除爹娘外与他最亲的人。
师父从来都喜怒不形于色,家中能被他看上的晚辈很少,青年是近十年以来唯一一个,当上云疏的徒弟后,他仅是一味地传授方法、纠正错漏,从未对青年有过任何要求。
青年对自己要求高,又由于云疏的原因,他与同辈之间没有往来,久而久之,青年的功力在不知不觉间远超同辈之上。
云疏的住所在宫家府邸的东北角,是个窗明几净却又冷清的地方。
一年春末,青年那时还是个七岁的孩童,正坐在云疏住所中看书。
那时的青年还有些孩子气,书看着看着就想动动花草、逗逗狸猫,还会掩着书脚偷偷看师父在做些什么。
那一日,云疏靠在窗边歇息,目光游离在窗外青山中。
一只翠鸟毫无征兆地撞到窗框上,咚一声,断了气。
云疏离那翠鸟仅有三寸,孩童清楚,以他师父的功力,将这只翠鸟拦下绝对不在话下。
可他没有这么做。
孩童从椅凳上唰地起身,哒哒哒冲到窗边,小心翼翼将翠鸟从窗边捧下,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云疏,带着责怪的意思。
孩童认得这只翠鸟,她的巢就筑在不远处的榕树上,巢里还有好几只雏鸟,在这里都能隐约听到雏鸟的啼鸣。
“为何不救她?”孩童皱起尚未长齐的眉头。
云疏很是淡然:“不是救,而是送。”
“可你明明能救!”翠鸟的尸身在孩童的手中,由温热转为冷硬。
云疏眼眸低垂,伸手抚过孩童的头顶,将那只翠鸟接了过来。
他抬臂将其送向窗外,翠鸟竟在他的手中烧了起来,火焰转瞬即逝,化成了几只透明的翠色蝴蝶,扇动翅膀飞向远方。
紧接着,他们听到,那榕树上的鸟巢传来破壳的新生。
孩童瞪大了双眼,眼神追随这那些蝴蝶,看到它们短暂地停留在破壳的雏鸟之上,随后凭空消逝。
雏鸟们的啼声不绝于耳。
“她的命数到了,你要做的,是送她前往下一程,不要揽上因果。”云疏嗓音总是淡淡的,说完的话在人心中留不下印象。
孩童紧握双拳,愤愤道:“那些雏鸟没了娘,也活不了的。”
云疏嗯了一声:“那也是它们的命数。”
孩童撅起嘴,很不是滋味。
师父教过的,他自然记得很清楚,生死在巫觋的眼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万物皆有的魂。
只要魂是完整的,那么无论它生过又死过多少遍,都能留存于世。
魂能存于世,世便不会消亡。
这便是巫觋的职责。
云疏将孩童的心思看在眼底,他没说什么,而是起身走向木门,将木门轻轻推开了半扇。
孩童喜出望外,他冲出门外,矫健地攀上那棵榕树,将那窝翠鸟接回了家。
一年后,翠鸟成群,停在孩童的屋檐下。
现如今,都在那场大火中没了踪迹。
“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青年反复念叨着这四个字,再次抬头时,已来到黑山的脚下。
北域的寒冬本就难忍,进入结界后之后,青年的肢体早就被冻得没了知觉。
还没进入山洞,洞内就传来凄惨的嘶吼:
“异诡神又发疯了!快跑!”
浓厚的血腥味从中散出,青年看到了,山洞之下,异诡神跪坐于洞底的平台之上,正啃食着一具还在蠕动的尸体,周围满是血痕。
诡火通明,那不是收集异诡身上诡火而制成的诡火灯,而是过度屠杀异诡后,诡火还没来得及消散,堆积而成的火堆。
异诡神身上的诡火很微弱,祂披着漆黑而破败的斗篷,身形枯槁惨败,活像白骨成精。
青年头一次见如此残暴可怖的异诡,下意识捂住了口鼻,谁知只是一个细小的举动,就让异诡神抽动了鼻头。
异诡神缓缓抬头,兜帽从头顶滑落,露出了祂残缺不平的头颅,以及睛白极其浮肿的眼珠。
青年本能地想逃,可他挪不动步,眼睁睁看着异诡神攀上岩壁,斗篷飘落在洞底,如同徒有骨架的蛛虫。
异诡神爬到青年面前,那双眼睛几乎要瞪得脱落,满是獠牙口部一张一合,血液与残骸清晰可见。
祂应当是好久没说过话了,来回重复了好几个音节,青年才听出祂的意思:
“人类,离开。”
青年落荒而逃。
他在枯树林中迅速穿梭,胸口剧烈起伏,额头挂满了汗珠。
那到底是何种生物?
青年在一棵枯树下瘫坐下来,他从未见过那样的异诡,更清楚现在的他不可能打得败那种东西。
他看向自己握着剑柄的手,每根手指都在不住地颤抖。
可他那是他离开这的唯一办法。
北域冬日的天色很暗,周围传来野兽的低吼。
恐惧一时占据了青年的感官,他这才发现自己已被十数头妖兽包围。
青年重新握住剑柄,警惕起身,随即轻身向空中一跃——
妖兽们尽数朝他扑来。
几道离火符从袖中飞出,金光乍现,火光划破了黑夜。
青年在远处的枯枝上稳稳落定,火光处传来妖兽痛苦的嘶鸣。
“若是异诡起了敌意,切记勿要手下留情。”
青年常有恻隐之心,云疏仅将这句教诲提过一次,青年记得清楚 ,但还是时常只将法术当作脱身之用,说白了就是心慈手软,云疏也从未提过下场。
可这次,青年尝到了报应——
巨大的鹰隼能够夜视,从空中向他俯冲而来,青年避之不及,锋利的钢爪贯穿了他的胸膛。
青年强忍着剧痛,反手用长剑割下了鹰隼的爪子,脚下失去了平衡,从树上重重摔下。
鹰隼失去了一只爪子,发出清亮的高鸣,响彻了整片枯树林。
另一边中计的妖兽被离火符激起了怒意,听到鹰隼的惨叫声后即刻辨认出了青年的位置。
空中会飞的妖兽也同样聚集而来,青年被两面夹击。
他靠着长剑支起身体,一手将残留在他胸口中的爪子拔出,鲜血从血洞中涌出,蔓延了一地。
周围妖兽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即刻飞扑了上来。
长剑脱手划过夜空,青年的身上顷刻千疮百孔,那是前所未有的剧痛,贯彻骨髓……
妖兽很快退下,只剩下一地血泊和破碎的残骨。
可没过多久,碎骨忽然有了生命,重新拼接到一起,血液回流,新生出骨肉。
妖兽们还未散去,看到这一幕都震撼无比。
青年跌坐在地,呼吸急促且深得可怕,如同做了一场无比真是的噩梦……
他幡然醒悟,过往早已不再,如今的他,恐怕更像这帮怪物。
妖兽们本就饿得发慌,看到送上门的食物还能无限复活,再次争先恐后地扑了上来——
这次青年却笑出了声。
他用指甲在自己的小臂上划出一道狰狞的口子,染血的双手在地上飞快的画着什么,妖兽锋利的爪牙撕走了他半边肩膀他也浑然不觉。
直到法阵画完的最后一瞬——
金色光柱亮彻天地,其中的妖兽瞬息湮灭,连灰都不剩。
外围的妖兽们被吓破了胆,一个个撒腿就跑。
青年得到了片刻的安静。
最后,只剩他一人无声无息地倒下。
须臾,绝望地再次睁眼。
之后的每一日,青年都在进行自爆式洗清,暗无天日,直到黑山周围的每一寸土都浸染过他的血液。
他的道术因此在这种地狱折磨中突飞猛进。
十年后,他终于能够弑神。
异诡神的强大毋庸置疑,不然黑山周围的妖兽不会对祂避之不及。
洗清持续了整整十年,那一日,整个结界内的活物只剩下青年与异诡神。
青年提剑缓缓走进山洞,异诡神能感受到,这人类与上一次见面相比,已然脱胎换骨。
可青年的样貌没有改变。
“哈……咯咯,咯咯咯咯——”
异诡神裂开残缺的口,狰狞着向他嘶吼。
尽管祂的样貌奇丑无比,扭曲到几乎认不出五官,但青年还是能看出来,异诡神在笑,是那种释然一切的笑容。
还没等青年出手,异诡神就主动扑了上来,如同饥饿已久的野兽。
轰隆——
一阵地动山摇,黑山岩洞顷刻坍塌,两道人影杀出石窟。
长剑掀起排山倒海的飓风,方圆三里的枯树都被拦腰截断。
异诡神理智尽丧,用祂干枯的身躯将这一招尽数接下。
黑山周围上百张符纸同时发动,生出无数金链,如蟒蛇般撕咬摧毁着一切,最终攀上异诡神的躯体,使其动弹不得。
随后长剑高举,长夜转为血色,金光随着剑神一并劈下——
异诡神没有躲开,金光褪去之后,祂化作一具干枯的焦炭,坠落在黑山的碎石上。
青年发觉不对劲。
他愤然落地,激起一地山石,一把抓起异诡神的脖颈。
“为何不反抗?!”青年手臂上青筋暴起,差点将手中脆弱的脖颈捏碎。
异诡神还在笑,激动得浑身颤抖。
青年愤怒地将祂往碎石中砸去。
岩石碎裂的声音依旧没能盖过祂的笑声。
不对劲、不对劲……
心中另一个声音企图将青年从愤怒中唤回来。
停下、快停下……
青年浑身青筋怒起,终究还是没能听进。
嘭、嘭、嘭……
异诡神后脑勺扎满了尖锐的石片,浑浊的血液飞溅到青年的脸上。
究竟是谁疯了?
和一帮妖魔鬼怪关在一起十年,生不如死,最终的对手竟然是这样一个连挣扎都不会的懦夫。
青年将枯焦的异诡神往碎石上狠狠一砸,方圆十里的大地都为之震颤。
他举起长剑,将刀身架上异诡神的残缺的肩颈。
遍地都是血腥与死亡,还有无边的死寂。
“巫……”
“巫觋……”
异诡神开口了。
“送……送我……”
“走……”
枯焦的骨架顺着锋利的剑身攀了上来,每在其掌中留下一道剑痕,无法熄灭的火苗就顺着伤口蔓延开来。
等到异诡神的双臂攀至剑柄处时,已是两对森森白骨,周围环绕着不详的黑雾。
青年瞪大双眼,他不认得这些黑雾是何物,直到异诡神的白骨攀上了他的手腕。
冤魂的嘶吼瞬间冲入他的大脑,青年痛苦得几乎要翻过眼去。
“放手!”
可异诡神已经听不见了,从方才开始就只会重复三个字:
“送我走……”
青年被迫听清冤魂们的言语:
“杀了我!”
“死亡!真正的死亡……”
“不许走……留下来,和我们一起……”
青年血色全无,长剑哐当一声掉到地上,他失去重心向后倒去,企图借此逃离这些冤魂,可异诡神却依旧死死拽着他,犹如那些已然丧失形体的冤魂,渴求着巫觋对他们降下恩赐。
青年头痛欲裂,连五脏六腑都在扭曲,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些冤魂仿佛生出了千万只手,指尖刺入他的灵魂,几乎要将他撕成碎片。
“啊啊啊——”
青年痛不欲生,他本能地开始挣扎,他想要逃走,可异诡神却像是在碎石里生了根,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是啊,祂,还有他们,从很久以前开始,就走不出去了。
青年清楚,他是逃不掉的。
血腥味涌上咽喉,异诡神在他的视线中抖动,他分不清这是地动还是自己的身体在战栗。
异诡神的样貌在他眼中千变万化,一会是他逝去的家人的模样,一会变成云疏的模样,一会又变成他自己的模样。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青年痛苦到连话都说不清。
可异诡神竟明白了他的意思,祂变回那副枯槁残破的模样,青年第一次在他浑浊的眼中看出了悲伤。
祂的声音嘶哑且难以辨认,但还是想着让青年尽量听懂:“我……是、是……异诡。”
祂不是神,只一只背负了诸多冤魂的可怜诡。
祂一直在等,等自己的躯体被冤魂腐蚀殆尽的一日,等他能成为这些冤魂中一员的一日,唯独没想过能真正解脱。
可青年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霎那间,一只有血有肉的手覆上了那截白骨,异诡神诧异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巫觋。
“对不起,我……做不到。”
青年没有说谎,异诡神身上的冤魂实在太多,意味着祂在世间的尘缘深重,尘缘深重者,巫觋是无法渡别的。
异诡神的神情一时变化莫测,祂五官变得更加扭曲,压抑已久的愤怒终于显露: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森森白骨顺着手腕攀上,死死掐住青年的喉咙,颈间的那道疤痕再度撕裂,细密的血痕淌了下来。
这十年,异诡神在黑山里看得很清楚,青年在枯树林中杀戮无数,但每杀完一只妖兽,他都会做好渡别仪式。
明明那些觊觎祂的妖兽都能解脱,凭什么祂不行?
异诡神看向手边的浓厚的黑雾,冤魂们被祂的情绪催动着,他们肆意从青年的口鼻处侵入,鲜活的生命在祂手中宛若蝼蚁。
青年在祂手中无助挣扎,冤魂将他的灵魂一遍遍撕碎,长生咒却又令其一次次完好如初,他几乎要痛到晕厥。
异诡神丝毫不为动容,在祂眼里这些痛苦都不算什么,人类的灵魂实在脆弱,而这般绝望的凌迟祂日日夜夜都在遭受,更何况祂清楚,这人类死不了。
祂眼珠一转,看到了被青年丢在地下的长剑。
“咳咳咳……”
冤魂总算从青年身上抽离,他四肢无力地跪倒在地,意识模糊间,他看到有人缓缓朝他走来。
青年抬起头,迷迷糊糊认了好久,终于看清那人的样子——
那是他自己,是干净完整、没有长生咒,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
他向他递来了一把剑。
“这世间,我不再想来了。”
剑身锋利洁净,映出了他自己的模样,他双眼通红,血丝遍布,毫无人样。
不、不对。
青年用力揉搓双眼。
不,剑身上映出的……是异诡神。
他开始惊恐地尖叫,嗓音却是沙哑暗沉的。
面前的“他”又将长剑往前递了递,“他”又重复了一遍:
“杀了‘我’。”
不需要渡别,不需要转世,“他”只想得到永久的安息。
他接过长剑,持剑的手前所未有地颤抖,他根本握不住剑柄。
“他”握住他的手,将长剑稳稳指向自己的心脏。
没有冤魂的摧残,他只感受到温暖的灵魂。
在长剑刺入的前一刻,青年听到了,来自上一任异诡神最后的遗言:
“对不起。”
世间的种种,将交由他背负。
地震山摇,海沸江翻。
神罚降临——
***
世上怎会有这么漂亮的眼睛?
庭竹心中不自觉发出疑问。
他缓缓抬手,替宫白拭去眼角的泪珠。
可他的泪水却像泄洪的堤坝,越擦拭流的越多,最终浸湿了庭竹的手掌。
这些事过了三百年,宫白依旧能记得清楚,却独独忘了自己的名字。
因为那日,他在黑山杀死的不只是那位可怜的异诡神,还有曾经的自己。
庭竹不禁跟着红了眼眶,将宫白用力拥入怀中。
宫白还是不能习惯庭竹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因为他太过于滚烫,美好得他不敢接受。
庭竹没有资格安慰他什么,他只是个仅仅承载了四十多年记忆的生命,渺小到没有资格评判宫白这三百年走过的路。
“松、松手……”
宫白还在他怀里苦苦挣扎,声音哽咽。
但庭竹能坚持一点,他将宫白抱得更紧。
“我答应你,我会帮你找回你的过去。”
庭竹紧紧凑在他耳边,语气前所未有的决绝,宫白差点都被他说动了。
光是说完这段漫长的记忆就已经费尽了他所有的精神力,他听不得任何人为他许下誓言,尤其这个人还是庭竹。
宫白已经难以自我:“你找不到的、找不到的……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你、你……”
“那是因为你没想去找。”
宫白掩住自己的口鼻,在庭竹的怀中缩成一团,身体在微弱地颤抖。
庭竹一下下顺着他的背脊,沉声道:“‘他’不是找不到了,他只是被你藏起来了。”
庭竹能想象到,那个曾在曾在宫家从师习武的少年,该是有多么意气风发,无忧无虑,灿烂如暖阳。
轻身穿梭于青山绿水间,带起一阵翠色,多么鲜活灵动。
“你不想让‘他’受到伤害,悄悄把‘他’藏起来了而已,因为你知道,杀了异诡神,接下来你要面对的,将是无穷无尽的苦旅。”
宫白将头深深埋进庭竹的胸膛,温热的泪水不住地涌出,染湿了二人的衣襟。
庭竹抬头望向夜空,繁星遍布,静谧美好。
他的眼眶也有些酸涩。
随后他低头埋入宫白的颈间,那道狰狞的疤痕在他炽热的呼吸中颤抖,几乎要被烫得融化。
“所以,小白……可不可以也答应我……”
庭竹的声音总是沉稳的,仿佛就算山崩地裂、沧海桑田,他也总能候在他身旁。
“不要再离开我了。”
宫白的意识再度变得模糊。
他没有告诉庭竹,跳过轮回,从冥界走出来,需要耗费多大的精力,手上诅咒的反噬也会加重。
但他已经走过好多次了,担着这些冤魂走了好多年了,为什么每每听到庭竹的声音他的双手又会开始隐隐作痛?
好疼啊。
他想说。
“答应我,好吗?”
宫白紧咬下唇,他想答应,可还是不敢。
不行的,不行的。
他看不到未来。
他只能看到自己孤身一人走到穷途末路。
熹微的晨光照亮了东边的夜空,他们要离开现世与冥界的交界了。
可宫白还是没有开口。
庭竹并没有失望,他明白,不轻易的答应,总比假意的情话来得更加珍重。
天空已然亮了半边,洒在身上如此温暖。
庭竹抱着宫白起身,缓步走向新生。
简单咕两句:
今日有感,大富翁真的是个很坐牢的游戏(经典实物版),和闺蜜大晚上从11点玩到3点,最后两人体力不支两眼昏花黄绿不分头脑发胀原地昏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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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弑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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