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蓉道:“公子,有人偷听。”
邬辞砚回头,门半掩着,一个火红色的身影在门口晃动,眼睛直直地盯着这边,动也不动。
这哪里是“偷”听,这分明是光明正大地听。
温兰枝听说她的救命恩人来了茶楼,连舞服都没换就跑来了。酒楼的王婆婆还给了她隐身药,让她可以躲在门口偷看两眼。
嘿嘿嘿,救命恩人也太好看了叭!皮肤白到发光,一丝一毫的瑕疵都没有,就像蛇的鳞片!左边挡眼的头发垂到鼻尖,后面的头发一半被白色的发带扎起来,一半散在后面。
他回过头来,狭长英气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怒意,他站起身,朝着这边来。
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啊啊啊啊!
温兰枝捂住自己狂跳的心脏,看着他抿直的嘴角突然上挑。
他站定在她面前,垂在右侧的手抬起来。
温兰枝心都要骤停了,她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看到他骨节分明的手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横在自己颈间。
啊啊啊啊啊!连抽刀都这么帅。
慕蓉道:“公子,她应该……不是天上派来的。”
邬辞砚道:“看出来了。”
啊?谁不是天上派来的?
温兰枝愣神,我吗?
刀往温兰枝的颈间又凑近了几分。
温兰枝感觉脖子上凉凉的,一低头,看到了可以照出自己红色大眼仁儿的刀面。
她抬手,在刀背上抚了抚,轻轻摁下去,“恩人,你能看见我?”
恩人就是厉害,果然什么隐身药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邬辞砚指了指自己的右眼,问道:“这是什么?”
温兰枝快答:“眼睛!”
邬辞砚“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温兰枝脑子转了一下,因为长久地不用,已经生锈了,转动的时候还必须得带动眼珠。
她终于想明白了邬辞砚在说什么,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是我有隐身药!”
邬辞砚道:“你和卖假药的关系还挺好。”
温兰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她是我老板。”
邬辞砚道:“哦,厉害。”
温兰枝低头,仔细地看了看对着自己的那把刀,好奇问道:“恩人,你为什么把刀背对着我,杀人不是应该把刀锋对准我吗?”
慕蓉:“……姑娘你……找死吗?”
邬辞砚把刀收起来,他对这个妖怪有印象,昨天酒楼里跳舞的。
邬辞砚转身回到房间,温兰枝紧跟着,也往房间走,被慕蓉一个抬手拦住了。
慕蓉道:“姑娘,我们现在有事要说,你要是找公子的话,改日再来吧。”
温兰枝急不可待地问道:“哪日啊?”
慕蓉:“呃……”这就是句客套话罢了。
她没搭话,进房间,把门关上了。
任温兰枝再怎么敲门都敲不开了。
温兰枝一边敲门一边喊道:“恩人,你之前救过我你记得吗?”
“六年前,你和那个妖怪打架的时候,我正好在锅里!”
“你不记得了吗?是你在他们点火之前把我捞出来了。”
“恩人!恩人!”
没人应她。
突然,门被猛地撞开。
“哎呦!”她没刹住,直接摔出去,头在桌角猛地磕了一下。
她抬起头,屋内有矮桌,两个茶盏,两个蒲团,一个窗户,还有她。
她推开窗户,是热闹的街市。
刚才那对男女,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灰溜溜地从茶馆走出来,茶博士经常看见她,刚才听见她在楼上喊叫,笑眯眯地问道:“怎么样,你恩人理你了吗?”
温兰枝摇头。
“嘿嘿。”茶博士继续嗑瓜子,没说话。
六年前,邬辞砚——那个新上任的妖王,打跑了镇在妖界的守护神,名声大噪,整个妖界就没有不认识他的。
按理说,守护神守护神,守护一方安宁,打跑守护神的,应该是个罪人才是。但妖界的守护神不一样,妖界的守护神是神仙们害怕妖界捣乱,专门在妖界安插的神官,对外说是守护神,说白了就是眼线。
每日搞得人心惶惶,随便说个什么都要被施以天罚,理由就是有“霍乱凡间”的念头。在这种情况下,邬辞砚凭一己之力救天下妖怪于水火,自然是大英雄。
这个大英雄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了他们这个不起眼的街市做客,虽然神龙见首不见尾,但运气好的话,还是能看见一点龙身的,所以街上的很多人家都开着窗户,巴望着能看一眼“龙身”。
温兰枝说邬辞砚是她的救命恩人,没人信,但也没人拆穿她,小姑娘想看看大英雄嘛,这有什么。
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自己把这话当真了,给了整日坐在门口的茶博士一两银子,如果看到邬辞砚从这里路过,一定要去告诉她。
茶博士只要看到,就去跟她说,有时候是真看到了,有时候是假看到了,每次一说看到了,温兰枝就赶紧跟着他跑过去,到了地方,茶博士再一拍脑门,“哎呀你看我!又留不住人。”
虽然没留住人,但温兰枝还是会因为感激给他一两银子。
他靠这招从温兰枝那骗了不少钱。
周围人都知道,就温兰枝不知道。
温兰枝像往常那样把一两银子递给他。
茶博士许是有些不好意思,跟她多说了两句:“他走了吗?”
温兰枝闷闷地点头。
茶博士道:“哎呀,许是在周围溜达呢,你去转一转,说不定能找到。”
温兰枝眼睛一亮,觉得茶博士说得有道理,这才刚走,肯定不会走多远的,说不定就在哪个店里坐着呢。
她从北市跑到南市,从西市跑到东市,每家店都跑进去看了,还顺便照顾了几个小妖怪的生意,买了点东西,累得满头大汗,但是什么收获也没有。
她提着东西,气喘吁吁地往回走,天都快黑了。
下次再碰见恩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她刚走进酒楼后门,就被王婆婆揪住了耳朵,“兔崽子,跑哪里去了?好心给你放半天假,你还不回来了?”
温兰枝道:“王婆婆不是说让我多去跟恩人接触接触吗?下次遇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王婆婆气道:“我让你把他带到酒楼来,你带来了吗?”
温兰枝嘀嘀咕咕地道:“没有,他跑了。”
王婆婆手上用劲儿,“嘿!没用!自打你六年前到我手底下来我就说过,你将来没什么出息!如今机会都给你送到眼前了!你还不抓住!真要气死我。”
温兰枝当初是被卖到这里的,王婆婆看她长得好,比隔壁的花魁娘子还美上三分,就留下了。隔壁花魁刚被买下来的时候也才二十两银子,王婆婆买她的时候可是花了二十三两!结果这个兔子跳舞实在是太难看了,扭得僵硬不说,还跟不上节奏,真是把人气死。
这里又不是青楼,跳得不好就去接客。跳得不好,拿不到客人的赏钱,就只有死路一条。
好在,温兰枝光是凭着一张脸,都有人愿意看她。王婆婆就勉为其难地继续给她一张床睡。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把她卖出去,卖出去以后,两个人都轻松。但这兔崽子竟然这么不争气,到嘴的鸭子都能给飞了。
温兰枝狡辩道:“我、我我我我也不能上去就让他娶我啊。”
王婆婆道:“你不就是去‘报恩’的吗?不打开天窗说亮话还等着什么?等着他娶了别人,我看你这个‘恩’还怎么报。”
温兰枝道:“报恩就是成亲吗?”
王婆婆道:“你还想怎样?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一个丫鬟走过来,道:“王婆婆,有人要见温姑娘。”
“又是他吧。”王婆婆放开温兰枝的耳朵,“不要脸,给那么点钱还想占便宜。当我们家的姑娘都是什么!我去会会他!”
温兰枝知道王婆婆口中的这个“他”是谁。
是那个狐狸精,之前来酒楼看过她跳舞,一眼就看上了。私底下找过王婆婆好多次,想把温兰枝买过去,王婆婆一直没答应。她开的是酒楼不是青楼,如果开了这个先例,以后所有人都来买她家姑娘,都卖出去了,谁来给她的酒楼招揽客人。
除非那人能出一个别人都出不起的价格。
他前天来的时候,王婆婆已经跟他明说了,他觉得一个丫头,不值这么多钱,两个人已经谈崩了,不知道这次又来干嘛。
王婆婆瞪了她一眼,“在这待着!晚上回去再收拾你。”
温兰枝揉着感觉快要被掐掉的耳朵,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王婆婆大步走到后面的茶室,一把掀开帘子,没好气儿地道:“温姑娘病了,公子要见温姑娘还……”
她愣住了。
“哎呦是邬公子啊!”她在心中暗骂一句传话的丫鬟,传话也不传清楚,“您要见温姑娘啊,劳烦稍坐,我这就去给你喊。”
“不是什么大事。”邬辞砚准备起身,“既然温姑娘病了,我们改日再来。”
“不是不是不是。”王婆婆连忙道,“咳咳……这几日,有位不要脸的,总是来骚扰我们家的姑娘,刚才丫鬟没说清楚,我以为他又来了,准备……咳咳,这样,我陪公子说说话,陈婉,去把温姑娘给我叫来。”
“是。”门口的丫鬟道。
王婆婆坐下来,说了好几句话,看邬辞砚不怎么搭理她,就转头看向旁边的慕蓉姑娘。
邬辞砚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门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配合着掀帘子的声音,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姑娘走了进来。
邬辞砚挑眉,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又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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