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兰枝从荷包里数了十八个铜钱出来,递给老板,“老板,今天我要三个烙饼!都多加胡萝卜碎。”
邬辞砚看了一眼旁边的招牌,又看了一眼老板手里沉甸甸的铜钱,最后,看向温兰枝,“你不识字?”
“嗯?”温兰枝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认识啊。”
邬辞砚敲了敲近在咫尺的大木头招牌——烙饼,两钱一个。
温兰枝解释道:“哦,是这样!老板说因为我要加胡萝卜碎,所以要多付四个钱。”
老板讪笑着点点头。
邬辞砚道:“什么胡萝卜,比饼都贵?加了一整个进去吗?”
“是是是,是加了一整个。”老板连忙道,“两位等着啊,我这就去拿胡萝卜。”
老板拿了三个胡萝卜过来,切了整整三碗胡萝卜碎。
“哇噻!今天有这么多!”温兰枝眼睛都亮了。
邬辞砚道:“往常没有这么多吗?”
温兰枝指了一下面前装胡萝卜碎的碗,道:“往常会多抓一把。不过也很多啦!”
她嘿嘿笑着,看向邬辞砚:“今天是沾了恩人的光了。”
邬辞砚道:“不,是我沾了你的光。”
他把温兰枝推到后面去,语气里带着几分怒色:“多拿了多少,都吐出来。”
老板吓得扔了菜刀,哆嗦道:“没没没没拿多少,温姑娘也没到我这儿吃过几次。”
邬辞砚回头,问道:“喜欢这家店吗?”
温兰枝连连点头。
邬辞砚道:“经常来这吃吗?”
温兰枝道:“嗯!几乎每天都来!”
邬辞砚道:“来了几年?”
温兰枝道:“六年!”
邬辞砚转过头来,看向老板,一字一顿地重复道:“六年来,每天多付四个钱。吐出来!”
老板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连声求饶:“英雄!英雄!我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啊!温姑娘有钱,她是自愿给我的,她喜欢吃我们家的烙饼,她愿意多给我们钱啊!我还有媳妇,还有孩子要养,我没她有钱,她愿意给我的。”
温兰枝垂下眼帘,听上去,她好像被骗了。
连她最喜欢吃的烙饼都骗她。
邬辞砚懒得跟他废话,“她是不是自愿你最清楚,别说没用的,还钱,不然就去报官,这么多年,这么多钱,够让你在里面待几年了。”
老板娘抱着孩子出来了,她拿出两个陶土罐子,哭道:“英雄,这是我们所有的积蓄了,都拿来还温姑娘的钱,求求您,别报官,别抓我夫君,我们家里三个孩子,我夫君要是进去了,我们可怎么活啊!英雄,求求您!”
邬辞砚扫了一眼那个罐子,“你觉得这两罐够吗?”
邬辞砚道:“六年,每日多付四个钱,就是八千多个钱,她也不是每天都来,那就给你抹个零,大约八吊钱。”
老板连忙道:“是三个钱!是三个钱,温姑娘每次来,都会多给她放点胡萝卜碎。”
“好。”邬辞砚道:“三个钱,一共是六吊钱。”
老板娘嚷道:“英雄,六吊钱,你就是把我们一家人都卖了,我们也赔不起啊!”
温兰枝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感觉到了这个份儿上,她不想要这个钱了,但是现在上去,恩人会不会生气啊……
邬辞砚道:“两个选择,第一个,报官。”
老板娘的哭声又响起来,把头埋在孩子的胸口,撕心裂肺。孩子不明所以,摸摸阿娘的头。
邬辞砚道:“第二个,每日给温姑娘三个钱,直到把钱还清。”
老板愣神片刻,顿时转悲为喜,激动得高声喊道:“是!是!是我们的错!谢谢英雄!谢谢英雄,英雄放心,我们肯定把钱还清!以后您和温姑娘要想来吃烙饼,随时来,不收钱!”
大早上起来闹了两场,邬辞砚只觉得头疼,不耐烦地道:“起来,去烙饼!”
老板连忙起身,把刚才收的十八个钱全部还给温兰枝。邬辞砚数了六个钱出来,放到桌子上。老板又数出来三个,递给温兰枝,道:“这是今天的三个,温姑娘拿好。”饼正好也好了,他撒上三碗胡萝卜碎,又烤了烤,递给两个人。
回去的路上,温兰枝一路低着头,一手拿着慕蓉的饼,一手拿着自己的饼,闷闷不乐地啃着。
邬辞砚道:“钱都要回来了还不高兴?”
温兰枝道:“我以前觉得,我跟老板是好朋友,他经常跟我说话,每次我去的时候他都可开心了。”
温兰枝又咬了一口饼,感觉饼也没有那么好吃,但是每次去买饼的时候都很开心。
邬辞砚道:“你还可以免费再吃六年饼。”
温兰枝道:“可是我不想吃了。”
邬辞砚道:“那吃别的。”
温兰枝有点生气了,道:“我什么都不想吃。”
邬辞砚道:“那就不吃。”
温兰枝哭了。
邬辞砚:“……”
温兰枝哭了一路,回来的时候,慕蓉正在对镜梳妆。
她听到哭声,转过头来,夸张地“哎呦”一声,“出去买个饼,怎么还买哭了?”
温兰枝哭哭啼啼地把那份儿没咬过的饼递到慕蓉手里,“慕蓉,给你。”
“谢谢啊……”慕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太会安慰人。
邬辞砚更是个不会安慰人的,也不想安慰。
过了一会儿,温兰枝哭累了,不哭了。
邬辞砚道:“要不要吃点心?”
温兰枝点头,抽泣道:“谢谢邬公子。”
慕蓉笑着回头,道:“姑娘先去对面茶楼里等着吧,还是昨天那地方,我们等会儿过去,跟姑娘说一下晚上的具体事宜。”她又转过头,看向双手抱臂,站在一边的邬辞砚,道:“既然是公子提的,那公子去买吧,我等会儿还要换衣服。”
云雾又出现了,一个大活人再次消失在房间里,温兰枝伸手,想抓住云雾,但只抓到了满手的水汽。
温兰枝道:“慕蓉,我不会这样出去。”
慕蓉道:“你不用这样出去,走门就好了。别人问你,你就说只有你住在这里。”
温兰枝应一声,打开门,出去了。
周围的人都转过头来看她,诶?温姑娘怎么在这儿?温姑娘在这里,那大英雄应该也在了?
她走进茶楼,茶博士又坐在门口,“你那位恩人呢?”
温兰枝道:“恩人不跟我住一起。”
茶博士“哦”了一声:“以后要住在这里吗?”
温兰枝道:“不知道呀。”
她上了楼,走到昨天那个房间,推开门之前,先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伤口结痂了,摸着硬硬的。
她伸出一根手指,推开门。
什么都没有。
门越开越大,越开越大,突然,一颗头从门上掉了下来,喊道:“你是温姑娘吧!”
“啊啊啊啊啊啊!”温兰枝一口气儿从楼上跑下来,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冲回屋子,砰地关上门,深吸气!吐出来!深吸气!吐出来!
慕蓉差点又给自己戳出一个耳洞来,她揉了揉耳垂,道:“怎么了?”
温兰枝道:“有鬼!”
“哪来的鬼。”邬辞砚正好买东西回来。
慕蓉也梳妆打扮好了,“好了,我们一起上去吧。”
他们走到门口,都不用开门,门本来就是敞着的,那个头欢快地蹦了两下,滚过来,滚到邬辞砚脚边,还没开口,被邬辞砚一脚踢到墙上。
这一踢,竟然给他的身体和四肢都踢出来了。
三个人陆续进屋,邬辞砚关上门,道:“发什么疯?”
被踢得头晕目眩的鹦鹉精转了转脑子,怪声怪气地道:“人家想给温姑娘一个惊喜嘛!这是人家新学的法术。”
慕蓉道:“好了,说正事吧。”
邬辞砚道:“昨日一时疏忽,忘了让酒楼的人保密,今天早上又闹了两场,再拖下去,这事儿恐怕瞒不住,动作要快,今晚就施行。”
鹦鹉精道:“公子放心!您之前让我们在那山庄附近施下障眼法,他们现在根本看不到真实的城镇,等他们发现那是幻术,怎么着也得半个月以后了。”
邬辞砚道:“嗯,好,你把这几天打听到的状况细细说来。”
山黑那边防得紧,现在所有过去的人,都要蒙上眼睛,捆住双手,而且要搜身,还要用法术验身,确保不是用变化术的奸细。这几个混进去的妖精,如果不是有邬辞砚给的宝物防身,早就被发现了。
但这个宝物也只能防守卫的小妖精,如果和山黑那几个心腹对上,就有暴露的风险,这几天,几个混进去的奸细都躲着高层,正巧山黑让他们几个去城镇里打探消息,只需要晚上回去一下就行了。
估计也瞒不了多久,所以必须要赶快行动。
两天前,邬辞砚出现在了皇城附近,还收了几个作乱的土匪,山黑已经得到了邬辞砚离开的消息,但还在纠结要不要回来。
今天晚上,鹦鹉精就推着温兰枝进去,邀功请赏。
从邬辞砚施下幻术到今天,已经五天了,意味着在山黑的视角,邬辞砚已经五天没有出现在附近,并且两天前已经出现在了皇城附近,大约蹲守不住,已经回宫了。山黑在外面东躲西藏,风餐露宿,此刻估计已经放下戒备心,准备回来了。
只需要再放一个诱饵,大概率能成。
那,就在今晚。
鹦鹉精道:“不过为了不露出破绽,我会把姑娘交给守卫,让他们把姑娘带进去,交给几个大妖怪。姑娘放心,您是‘大王’看中的人,不会有别的妖怪敢随便动你。”他故意咬重了大王两个字,语气里都是阴阳怪气。
温兰枝拿着鹦鹉精交给她的黑色布条,尝试着蒙在眼睛上,又拿下来,咬了下嘴唇。
邬辞砚道:“我陪着去。”
鹦鹉精吞下一口茶,“啊?”
邬辞砚道:“怎么?觉得我会被发现。”
鹦鹉精连忙道:“不是不是不是……但是要您对几个小妖怪点头哈腰……嘿嘿……”
慕蓉道:“你愿意跟着去最好了,我幻形术不好,温兰枝一个小姑娘,又被蒙着眼睛,肯定害怕。再说,万一出个什么事情,你我都承担不起。”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