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幽幽探头进来,这会的功夫,顾叶时已经从床上撑起来,并把针剂藏好了。
休安这次靠近狼的速度比上午快了很多,问题还是那些问题,一问一答的快速走完流程后,休安写下最后一个字后,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病床上的患者。
这一看便注意到了顾叶时的脸色。
怎么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变得这么虚弱了?
盯着顾叶时苍白的嘴唇,休安的目光一偏,注意到了床头丝毫没动的食盒。
懂了,他没有吃饭。
让生病的患者平复如旧是他医生的职责,休安试着与这头叛逆的狼沟通,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你……还没吃饭吗?”
顾叶时刚被吵醒,心情不佳,很是不耐烦地用鼻息应了一声,随后盯着窗外。
这是一位不愿听医嘱的病人,为了让对方早日康复,休安正色道:“是不想吃了吗?我看了你的病例,虽然不是应急性晕倒,但这对身体的伤害依旧不小,所以你还是吃点东西吧。”
顾叶时的耳朵忽地弹了出来,虽然脸没有对着休安,但耳朵却折了过来。
耳朵弹出来的那霎,休安心脏剧烈的跳了一下。
好在上午已经知晓这头狼的脾性,休安很快调整好了情绪。
休安将记录本放在床头,顾叶时坐在床上,此刻低于休安,休安微微屈身,冲着那耳朵认真劝道:“身体要紧。”
“现在的这些饿来的损伤是可逆的,到后面代谢紊乱,器官功能衰退,损伤衰竭了怎么办?更何况你还这么年轻……”
一跟患者聊病情就忍不住多唠叨,休安往病房门口看了下,小声道:“而且……这病房一天可不便宜……”
顾叶时的眉头暗暗拧到了一块儿。
休安没注意狼的情绪,继续说着:“我知道像你不会在意这点钱,但医院哪有家里住着舒服,像你这么饿着,身体肯定很不好受……”
休安语气里都充满真切:“作为医生,我很希望你能早点出院,作为……”
顾叶时的耳朵悄悄折了回去。
这只兔子简直比他爸还啰嗦,顾叶时实在忍了又忍,最后看向休安。
“作为……作为……”休安怂哒哒的说不出半句话了。
怎么突然生气了……
但他是只能屈的兔子,休安相当有眼力见的麻溜道歉:“你别生气,是我打扰了,我马上就……”走。
“冷了不想吃。”一直沉默的顾叶时终于开口。
休安一愣,随后反应过来。
这是对方的解释。
但到了休安耳朵里,就变成了,药丸太大咽不下去,打针太疼太害怕,冲剂太苦不喜欢……之类的借口了,这是年龄偏小的患者常常跟他说的话。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这么大只的狼也会像小朋友那样。
休安想都没想:“那我去帮你加热吧,医院里有微波炉。”
说罢,伸手就去端食盒。
一只手握住了休安的手腕。
休安鸡皮疙瘩瞬间起来。
休安条件反射地回缩了下,没缩回去,他的手悬在空中,被狼手禁锢着。
“不用。”顾叶时说。
休安被吓得呆滞:“……好,嗯……好。”
……被狼抓住了。
休安的手指软哒哒的垂下来,不敢挣扎,也不敢挪动。
休安感觉手腕上的力似乎又收紧了几分,被狼咬的恐惧感再度从心中升起。
顾叶时垂眸看着自己握住的手腕,好细一只,自己的手能同时握住两只这样细的手腕。
怎么能这么细?草食系的体型有这么小吗?
手上的力气本能的又收紧一些。
顾叶时抬眼看向休安的脸,眼前瞬地晃了晃,眼前的少年跟脑海中的少年渐渐重合,他想起来了,那次失控。
休安的脸还有尚未褪尽的稚嫩,像是专属于少年的青涩,眼睛大而偏圆,眼尾稍带下垂,白色的睫毛因为害怕而颤抖,唇色因为肤色原因,仅呈淡淡的肉粉色。
这样的草食系一旦被体型稍大一点的肉食系咬住,就再无任何逃脱还生的可能。但他就是逃走了——从他手中。
那天晚上,他咬伤了一只兔子,吞了一口兔子的血,这兔子就是眼前的模样,少年的手现在被自己握着,像那天晚上,眼中含泪,身体发抖。
像在他身下那样抖。
他不太懂。
手上的力度缓然松懈。
就像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吃肉那般。
该保持距离了。
片刻,顾叶时淡然道:“你耳朵出来了。”
手一松,冷漠的继续看着窗外,在他的世界里,向来没有道歉二字,既然对方没认出他,他也不会上赶着提起这件事。
对方收手太快,魂已经飘到天空的休安一时还没什么反应,直到胸腔猛烈呼吸了下,休安才有了丝丝意识。
也就接近几秒的事,休安飞速拿起记录本,对空气说了句好好休息,屁滚尿流地离开了病房。
回到办公室,休安把门关上后,背靠在门上脱力的泄了口气。
“怎么了这是?”杜拉拉今天值班,今天不忙,他还在玩消消乐,见休安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问道:“有人闹事了?”
休安泄着气呼吸:“没……”
杜拉拉注意到他的脸色,放下手机:“眼睛都红了,怎么?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心脏缓和下来了,休安回到座位,把本子放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只是查房而已,没什么事可以闹的。”
杜拉拉是个人精,两步走过去,眼尖地往那本子上一瞥,很快明白了。
“是被大灰狼欺负了吧?”杜拉拉嘿嘿一笑,唐于不在,大胆的满嘴火车炮,“他说要吃了你,然后把你抓住,你跑不了只能哭,说这里是医院有保安,这一拉二扯的,动静大了,大灰狼心里顾虑,然后就把你放了,并且警告你不能往外说,于是你哭着跑回来了是不?”
这都是些什么?这胡言乱语的,休安呛了口水,猛咳了几声,忙驳:“没有,我没有哭,真的。”
这年头医闹的患者不少,杜拉拉回到座位,问:“那你眼睛怎么这么红,告诉杜哥,谁欺负你了,我收拾他去,我这一身肉可不是白长的。”
“真没人欺负我,我眼睛本来就是红的。”休安放下杯子,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确定没有耳朵出来:“是我自己胆子太小了,见到肉食系的动物,心里就有点犯怵。”
有人陪着聊天,杜拉拉也不玩小游戏了,绷着肱二头肌自我欣赏,“那你怎么不怕方主任?他不也是个吃肉的吗?”
休安:“那不一样,方主任从我进医院实习的时候就开始带我了,相处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还会怕。”
杜拉拉:“也是,而且方主任跟一般的肉食动物不一样,他带出来的学生都说他温柔的像绵羊而不是只狗。确实没什么值得怕的。”
杜拉拉转动着椅子:“不过我觉得你现在好多了,起码不会像刚来医院的时候一样,老喜欢缩在角落躲着。”
休安拨弄杯子杯沿,点了点头:“以前胆子是比现在小。”
初来乍到的兔子刚进医院的时候,人生地不熟,加上周围还有让他畏惧的肉食动物,所以总喜欢在角落里默默适应新环境,当时方主任注意到后,就把休安分到草食动物最多的小组学习,也是这样,休安才得到了很好的缓冲。
相比其他动物,自己的情况像在搞特殊化让人照顾一样。
休安想到这儿,不免觉得以前有些丢人,脸红了。
“噢对,你记不记得最开始我来找你的时候。那时候我天天见你一个人在那群学生里缩着学习,看着怪孤单的,我想着那不行啊,咱们医院多有爱啊,哪能有个不合群的小孩。”杜拉拉回忆起来,笑道:“于是,等你们这群小朋友学累了的时候,找了个借口来给你们送水果,趁机跟你了解了解。结果不知道是不是你学的太认真了,还是我个头太大了你吓着了,我一靠近,你耳朵嗖的一下就冒出来了,哈哈哈哈哈。”
当时杜拉拉是医院里长得最壮的草食系动物,在休安的眼里跟蛮悍的肉食系没什么区别,杜拉拉靠近他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对方要来打自己。
现在想想,这样凭着外貌主观臆断他人的看法实在可笑,休安反思了自己几秒,说:“现在肯定不会这样了。”
杜拉拉捂着胸口,苦涩道:“是,成长了,有能力了,马上就能把你杜哥从墙上踢下来了。”
休安低头笑着不语。
杜拉拉翘着二郎腿:“话说你的胆子这么小,上学的时候都是咋过来的?一间教室里总会有肉食系的动物吧,再怎么怕,这么多年了也该脱敏了不是。”
休安解释:“我上学的地方,基本上见不到肉食系的动物……”
杜拉拉诧异:“怎么可能呢?不应该啊。”
休安有些窘迫,他捏着衣袖:“我是从育养院里出来的,所以跟平常的学校不一样。”
杜拉拉喃喃:“育养院……?我好像听说过。”
脑中浮现出以前看的科普,杜拉拉问:“是不是那种不能出校门的学校?我记得那儿是专门收变形困难的双形科学生,因为变形困难,怕这类动物被误会是单形科被抓去当作食物,所以那儿的学生毕业前都不能出校门……你居然是从那儿毕业的?”
休安点头,“我小时候一直变不了人形,只能去育养院读书,那儿都是像我这样的草食系的动物,肉食系……我基本上没见过。”
杜拉拉懂了:“也难怪胆儿那么小,兔耳朵动不动吓出来。”
休安微笑了下,他体型比常人小很多,坐在办公椅上略显单薄。
育养院说白了就是个专收残疾双形科的学校,里面的动物除了变形困难,还有缺胳膊少腿的、天生畸形的等等都有,主要教学任务就是帮助这些残疾动物恢复正常形态,好让他们成年后在社会上正常生活。
能从那儿像普通双形科成年就毕业,还通过了职业考试出来工作,其中付出的努力不言而喻。
杜拉拉看着休安,心里不由有些心疼这小孩,“以后在医院杜哥罩着你。”
休安笑着点头:“好。”
知道休安的过往后,杜拉拉更不放心了:“所以你真没被欺负?”
休安摇头,“真的没有。”
杜拉拉拿过本子翻了翻,警惕道:“那那只大灰狼呢?也没欺负你?我看这些住院的病人,就他最有嫌疑。”
休安:“……没。”
杜拉拉拍了下桌子,“犹豫了,还说没有。”
只是自己多管闲事被对方阻止了而已,休安觉得那不叫欺负,忙解释,“真的没有,要是真的欺负了,像你说的,我可以叫保安……更何况人家还是住院的病人。”
杜拉拉想了下也是,没再纠结,“好吧,没有就好。那我继续玩消消乐了。”
刚消完三只河马,杜拉拉手机的消息弹了出来,是唐于发的。
杜拉拉看完后对休安说:“唐姐说明天家里有事要请假,说明天如果她的病人有要办理出院的让我们帮忙办一下。”
“好的。”休安翻着名单:“我看看单子……”
好像就只有那头'欺负'兔子的大灰狼需要出院。
休安讪讪抬头:“……杜哥,你明天几点上班?”
(祝你天天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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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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