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周汀都在走着,像是西沙群岛每天都会被风吹的往前走,所以我们之间永远隔了那一步距离。
可惜的是,那时的我什么都不懂,周汀也不懂。我们都以为自己走对了方向,却没意识到和心中的正背道而驰。
这不由得让人觉得很可惜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可当局者尚未醒悟,旁观者却径直介入了我的视线——对面桌上那个眼熟的人站了起来,朝我们走了过来。
看到来到的人是谁的时候,我刚含到嘴里的酒就被我喷出来了,还有一部分呛到了喉咙里,好辣。
我的脑袋像被重锤敲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她是谁。
能他妈不眼熟么?Z小姐的前任Q姓皮蛋人,我看过她的照片。
那天圣诞节被Z小姐回了个滚的人。
舒里被我喷出来的酒吓了一跳,赶紧往旁边挪了一点:“哎哎哎,你这什么反应,见鬼了?”
“差不多,她是周汀前任。”我咳嗽着抬头,迎上那个正缓步走过来的身影。
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衫,半敞开领口,颈巾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脸上挂着笑。那模样,跟照片里的形象重合得毫无偏差。
“你好啊,秦小姐。”我边咳嗽边开口了,酒精呛嗓子。
Q见我先开口了,先是一怔,眼底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一些。她拉开椅子,自然地坐下了,手肘搭在桌面上,身子微微前倾向我伸手道:“耶,你还认得我唉,我是秦颂舟。”
我转了身子面对她,正面面对笑得很灿烂的秦小姐。这种前任对现任的场景实在很奇怪。
正常人是不是现在要上去比划比划?
但秦小姐显然不是普通人,她依旧那副随性的像她脖子上松松垮垮的领巾和半敞开的领口,我伸出手回握了她的手道:“余翎,旁边这位是舒里。”
舒里肯定又在脑中脑补小说中的各种现场了,直勾勾地看人家。
“别这么看着我,我真的没别的意思。”她微微一笑,靠在椅背上,似乎一点也没把这种奇怪的场面放在心上,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领巾的边角,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聊天气,“我只是玩心重好奇,过来看看罢了。”
“那现在看够了吗?是不是要我在站起来踢个正步给你看?”
秦颂舟笑了笑,垂下眼睛,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她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抬起头时眼里多了一丝调侃:“说实话,还没。”
舒里在旁边忍不住笑出声,瞥了我一眼,似乎很乐于见到这种场景。“这位秦小姐,看来你对我们的小翎挺感兴趣啊。”
“怎么说呢?比起你们小翎,舒小姐更像我的菜。”秦颂舟抱着下巴思考了一下说到。
舒里的笑声一下子哽在喉咙里,引火烧身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秦颂舟,我伸手帮她帮下巴给合上了,她一时间竟没接上话。我看向秦颂,我对她说舒里可能是整个酒吧里最直的东西,请不要为了话题玩弄舒里。
然后话题风向就从舒里变成了周汀。
我问她在前任的现任聊前任真的好吗,秦颂舟说我真有意思。
“这是个非常有趣的问题,按常理说,谁不愿意避开这些话题,省得尴尬嘛。但偏偏,我不是那么喜欢常理。”
说实话,我挺喜欢秦颂舟这个人的,把喜欢所有的事都摆到台面上。酒精稀释了敌意而且混淆视听,隔着一束光,我觉的她笑的好真诚。
那我也不拧巴了,我就坐这听她讲,她说我有意思,其实她也挺好玩的。我们两个关系那么复杂的人,还能做坐在着喝酒聊天谈笑风生。
话又说回来,我和秦颂舟也没有什么苦大仇深的关系,我们聊了很多很多,也聊了很久很久。
“阿汀是个很好的人。但打个比喻吧,我后来才发现我这一叶扁舟是向江行的,停泊只不过是晢时的,所以阿汀她不是我的江海。”她在我旁边点燃了一只烟,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弥散开来,而她的声音透过烟雾传来。“你觉的呢?”
我只觉的她的打火机挺好看的,火机是银色的,雕花的表面反射着微弱的灯光。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遗憾,我们只是时候该说再见。”她见我没答,也没说话,只是继续把弄火机,火机边缘略微磨损,开合的声音清脆干净,一看用的时间不短了。
“分开不是偶然,是必然。”
舒里突然开口了:“说那么文艺但说白了不合适呗?”
“你要这么理解也没问题?但谁又能和谁能契合?”她叼着烟笑了一下,烟雾从她嘴里轻轻吐出,她低头转了转手中的火机道“又不是火机,没火了换火石就可以重燃。”
的确,没有人生来一致,所以不存在真正的感同身受。
她拿酒杯碰向了我和舒里的杯子,发出了“叮”的脆响,像是她的金属打火机开扣的声音,像是那短暂出现的蓝色火焰,也像是周汀身上独有的风骨,干脆利落的离谱。
我好像知道属于周汀身上的那一部分洒脱是师承何处了。
我要谢谢秦颂舟,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很多关于阿汀的故事,不同于我和Z小姐过去的故事,补全了一部分的沙洲。
但是我想明白了,周汀就是周汀。她既可以是阿汀,是Z小姐,是沙洲,是大海。很奇妙,我从来没有介意过她是什么,我只是想知道她是什么。
秦颂舟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如果让我形容就是琥珀色酒液。我很少对一个人的第一印象是外表大于嗅觉的,比如周汀是石榴,舒里是柑橘味的。
秦颂舟的味道倒也与我对她的印象相同,烟草混合着波本威士忌。
波本威士忌,香草、焦糖以及橡木的味道。
所以她跟我们告别时,如果我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单看她眼睛,会让人陷入一种她很深情的感觉,我意识到这个事情的时候不禁背后一阵恶寒。
在酒吧里因为灯光昏暗,我还没有看得太清楚,我不得承认她这双眼睛真的是很好的武器,看路过的狗都深情的感觉。
我临走出门打车前,终于忍不住问秦颂舟那个打火机的牌子和来源。
“嗯?”秦颂舟微微一愣,看着我似乎有些意外,接着她笑了笑,语气轻松,“不必多言,我亲爱的小鸟同志,我知道你啥意思了。”她掏出了火机,随后直接把烟盒递给我。
啧,这货不会以为我跟他一样是老烟枪吧。周汀说如果我敢碰这种东西一下,就把我逐出家门然后当街问斩。
果然她下一句就问我抽不抽烟,我说我不抽,我只是单纯觉得她的火机好看。她的烟盒也是雕花的,看上去和打火机倒是挺搭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跟打火机配套。
“啊,牌子是S.T. Dupont。”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随即又开口:“来源么,你不会想知道的,听了估计你就要两眼泪汪汪了。”话毕,那个小火机就进了口袋。
“哈?”我猜到估计和周汀有关了,我收回前面对她的评价,她好贱我好想抽她。
“小鸟同志保重啊,还有钢筋小姐。”她伸出了两只手,拍到了我和舒里的肩上。
她随后大步走进夜色里。
自从那晚过后,秦颂舟在我心目中就不是那个可恶的皮蛋人了,是个爱给人取外号的迷语人酒鬼老烟枪。
“她真的是个奇怪的人。”舒里突然冒出一句。
“是挺奇怪的。”我点点头,语气却没有她那么嫌弃,甚至还带点羡慕的意思。
她好像什么都敢讲,什么都看得开,哪怕是周汀。
“你知道吗,”我轻声说,“我其实有点羡慕她。”
“羡慕什么?她那种上来就把人吓一跳的社交方式?”舒里不以为然。
每个人的旅途都不好走,我找不到我的沙洲,她找不到她的江海。
她说分开不是偶然,是必然。那我想,遇见应该是。
希望有一天,她能不再是一叶漂泊的扁舟,而是驶入一片浩瀚而平静的水域,真正成为自己的港湾,虽然我刚才想抽她。
但我由衷的希望她和每个人可以遇见属于自己的江海。
我也可以遇见属于自己的沙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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