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知我不是什么万里挑一天才,在这种探索性的初期学习阶段,即要平衡大量的理论学习也要搞实践项目。我没有天赋来补充经验,我能做的只有跟跑图打怪升级一样刷经验来补天赋。
很多时候需要熬夜拍摄或编辑,-天二十四小时在人醒的那十六个小时根本不够用,只能不断用压缩睡眠时间亢奋着。现在真是保温杯不离手,全靠里头的液体吊着了,我应该给自己泡点枸杞。
这不仅是成长的催化剂,还有脾气。我自认为我从小到大一直是一个温柔好好先生,但林子大了什么傻鸟都有,我现在己经悄然地进化到不服就干的状态了,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我给自己的社交软件头像都换成了植物大战僵尸里面的火爆辣椒,经常会干着干着活突然爆粗口,周汀没少为此抽我。
项目进度不顺、团队合作出岔子、设备预约被抢——这些事情原本只是生活里的小风浪,但在高压的环境下,变成了随时可能引爆情绪的导火索。以前我可能还会宽慰自己,睡一觉就好了,但现在我连觉都睡不好,敢在我这翻风浪,你就看我变不变哪吒干你就完了。
怪不得说这所学校出来的制作人都很全能,能不全能吗,缺啥就干啥,甭管你会不会,赶鸭子上架就是日常。摄像机没到位,亲自扛;灯光师掉线,立马补位;剪辑有问题,熬到天亮自己修。C脚架更是堪比健身利器,让人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哪一个不是从小白被逼成多面怪手?
这地方的确是个炼炉,熔掉的不是灵气,而是让你烧出能扛事儿的底气。选择浴火重生的选择权在你手上,化为尘埃或者炼后重生。
虽然我不是什么旷世天才,不过很幸运的是我很会写故事,谢谢初中压榨我千字十二的中间商,让人头疼脚本对我来说还算比较容易解决,让我头疼的是找谁来拍。
周汀说,余翎,你来拍我吧。
然后我又一下子写不出让自己满意的脚本了。
周汀又问我,你为什么不拍我们的故事呢?
周汀绝对是天才。
夜晚,海鸥、码头、枯草和沙汀。
我开始筹备第一部短篇,取名为"Tide"(潮)。
我的直觉很准,我觉得我一定能拍好这部片子,虽然说不出哪里还差一口气。很不巧的是,周汀空余的时间和我分开来了,不能参与我的拍摄。现在还缺个人,我只能发朋友圈试试摇人。
我正在收拾设备,核对工作的时候,信息私聊突然跳出来一条消息,我怎么不会想到是秦颂舟。
“在吗?”
“?”
“在曼城么?”
“在”
很言简意赅的一段对话,秦颂舟表示她可以来帮我,但前提要看看脚本。我说行,给她甩过去了一个word文档。过了一会儿她就说她干,我说好,把具体时间和地点都告诉她了,秦颂舟表示没得问题。
幸好周汀没空,要不然也太狗血了。
另一位女主角叫江河,我不同系的学姐。两位救命恩人先后到齐后,我们第一天先研讨了一下剧本,我告诉他们整段视频脚本当中没有任何一句台词,所以两位的表现力需要串通一下。而这是我的个人项目,如果有哪里你们觉得可以改的我们就改。
主要是取景于荒废的码头、破碎的枯草与沙滩,我也是发挥了街溜子属性,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地方。
剧情中我没有交代任何两人之间的关系或者信息,故事发展是怎么样的主要看观片的人了,模糊和开放式的处理手法其实更能引发观众的思考和情感共鸣。观众只能在微妙互动中挖掘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我连真正义意上的结局都没给。
这是相逢,还是别离,全凭个人。
江河说这是别离,秦颂舟说这是重逢。果然,一千个读者一千个哈姆雷特。
我说ok,记住这个感觉,就按你们的感觉演,演你自己,动作可随机变化,抓住你们的感情是我该做的。
镜头从我手中的相机开始,轻轻对焦在他们的背影上,我几乎不敢呼吸。两个人并肩站在废弃的码头尽头,阳光洒在海面上,反射出金色的光芒,穿透了我的屏幕。
我第一个镜头就给了两人在沙滩的背影一个特写,冰凉的水液在人体旁打转,海上的太阳正正好好的在当中,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升起来还是落下去了。既没有明确的开始,也没有真正的结束,时间在这片海域里变得模糊。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我几乎是在心里呐喊着,手指下意识地调整焦距,把她们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压缩进画面。镜头里的世界安静得让人不敢出声,只有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像是两人之间无声的对白。
是江河的动作打破了这份静默的模糊,她在远离。
光线洒在他们的轮廓上,模糊不清。随着江河转身远离的动作,我调整了一下角度,把光正好补在秦颂舟的侧脸上,拉了个近景,一明一暗,-远一近。
我的镜头继续追随着江河离去,江河的脚步坚定而缓慢,海风吹动着她的发梢,枯草在她脚下轻轻摆动,她看起来好决绝,我一直停留在那个画面,直至我看到秦颂舟动了。
一个急刹车,我把镜头拉回转了过去,海鸥飞过我的镜头,我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秦颂舟想张口说些什么,但她只是嘴巴轻轻张开,没有吐出一个音节,只有那个无声的唇语反复张合。
我屏息静待在旁,江河注意到了,没有转身,只给了一个回眸,我刚好捕捉到了一颗短暂却极为炽烈的流星从她眼角落下。我也好想流眼泪,泪光与余晖交织,他们的眼睛在接吻。
你的回眸是回头吗,江河?谁知道呢?
我靠,太美了,这两个人之间真的没有什么一腿吗?
江河好会啊,不言不说只泪流,她真的不是学表演的吗。
“卡。”
我终于按下了停止录制的按钮,长舒了一口气。眼睛酸涩得厉害,我才意识到自己屏着呼吸已经很久了。我之前还觉得总有一些地方差一口气,现在通畅了。
我拿着相机朝他们走过去,我开口第一句就骂了个靠,我说你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奸情吗,感觉跟真的似的。
秦颂舟回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点,带着点嘲弄的意味:“怎么,你需要我们给你一个八点档剧情?”
江河也嗤笑了一声,抱着胳膊懒懒地开口:“又不是没谈过,怎么说都比你这种刚二十出头的小毛头丰富多了,所以有时候真真假假有什么区别呢?
“行吧,行吧。”我摆了摆手,两个人嘴都挺毒的,争不过。我说我回去今天晩上争取把初稿给剪出来,到时候发给他们看。
小短篇我很快就剪完了,我把视频导出后,直接传到了我们三人的微信群里。我还没挑音乐,只有沙和浪原声。
【鸥椰】:发了,速阅!
隔了两分钟,江河发来了消息。
【江河】:己阅。
【鸥椰】:?
【江河】:好。
【鸥椰】:真的好?没啥需要改的吗?
【江河】:好,腿拉长,谢谢。
【归舟】:哈哈哈哈哈哈哈,江河说话要按字收费吗?啊哈哈哈哈。
【鸥椰】:你们两个看完真的没点特别的感受吗?
【江河】:有,有天赋,没白拍。
【归舟】:片子比本人靠谱成熟。
【鸥椰】:闭上狗嘴,我看完的时候都要感动哭了。
【江河】:感动?你确定不是累哭的?
【鸥椰】:你也闭嘴。
【江河】:有实力才能说话,你闭嘴。
【鸥椰】:……
最终我选择在**之前部分放音乐,直到江河落下那滴泪,影片结束音乐结束,其他地方就用原声音轨,音乐选定了犬夜叉的哀歌。
成片出来后,我向周汀报告后,就把他们拉到我家放片子,江河和秦颂舟看完后终于正经了一回儿。
我注意到江河和秦颂舟的眼睛都有些红,她们的情感被这部片子牵动了,特别是江河,眼睛微微发亮。我轻轻咳了咳,打断他们的思绪。我自己剪片子的时候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十遍,早就已经脱敏了,活该他们之前笑我,我刀死他们。
“你们应得的。”
“我已经在拍的时候贡献过我的泪了,为什么看成片还要在被骗一次…”
江河的话让我们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轻轻捂住眼睛,假装不忍再看,虽然她嘴上这么说,可眼角那一丝湿润却没有完全消失。
“不过,说真的,能看到自己和对方在镜头下的模样,还是挺震撼的,搞得跟真分手了一样。”秦颂舟摸了摸下巴。
现在想来,这部小短片才是我严格意义上的开刃作,以至于在我往后拍了那么多年后有了很多作品,我还是认为这是我职业生涯当中相当闪亮的一笔,尽管的时我还稚嫩,是江河口中的小毛头。
没有人知道镜头下的江河到底有没有回头,就连当时的江河本人和我也不能确定,这部片子拍出来就有太多的不确定性,脚本是临时的,演员也是临时的,连名字也是临时的。
后来某一晚,我坐在桌前花了两个小时看了一部名为Ammonite 的电影,中文名应当是叫菊石。这两个小时及大的影响了我往后的思想历程,我在那一晚重新解剖了二十岁的我自己以及秦颂舟无声的唇语和江河回头的泪。
"Some things are meant to be left unsaid. They carry their own weight."
(有些话注定无法说出口,它们本身就承载着沉重。)
所以秦颂舟是无声的。
若干年后,我再去翻拍我二十岁的这部片子,我给他改了名字,叫"Ebb "(退潮)。
"Grief is just love with no place to go."
(悲伤只是没有去处的爱。)
所以江河才会留泪。
对于我翻拍这部片子时的个人阅历来说,
江河落下的那滴泪,已经宣告了故事的终章。
但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周汀早就在之前跟我说过了她的答案,恰好与我当下的观念重合。
"We are who we are, because of the things we’ve lost."
(我们之所以成为现在的自己,是因为我们曾经失去过的东西。)
我老喜欢菊石这部电影了,强推,两位主演老师都是演过小妇人的演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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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Ti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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