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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刺骨的冷,混杂着灰烬、潮湿混凝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焦糊腥气,一股脑地往肺里钻。

苏渺靠在半堵摇摇欲坠的断墙下,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火烧火燎的钝痛。

右手五指焦黑蜷缩,皮肉翻卷,露出底下一点惨白的骨色,稍微动一下,钻心的剧痛就顺着神经直冲脑门,眼前阵阵发黑。

左手掌心的幽冥黑纹死寂地蛰伏着,比平时更加黯淡、更加冰冷,仿佛也被那抹除玄尘子的存在吓破了胆。

外面,猩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只留下一个被彻底洗劫过的世界。

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的骸骨,沉默地指向铅灰色的天空。

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凄厉的哭喊或惊恐的尖叫,很快又被沉重的死寂吞没。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埃味,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源自空间裂缝的冰冷死寂气息,像无形的冰针,扎在裸露的皮肤上。

她动了动唯一还算完好的左手,从破烂的帆布包里艰难地摸索出那个同样被爆炸波及、屏幕碎裂成蛛网但居然还顽强亮着一丝微光的手机。

屏幕裂痕交错,映出她此刻狼狈不堪的脸,沾满灰黑污迹,几道干涸的血痕从额角蜿蜒至下颌,嘴唇干裂苍白。

唯独那双眼睛,在疲惫和剧痛的底色下,燃烧着一种近乎凶狠的亮光。

没有犹豫。手指在布满裂痕的屏幕上滑动,生涩地打开了那个熟悉的直播APP。图标上甚至沾着一点她指尖渗出的暗红血渍。

“嘀,直播信号连接中,请稍候。”

微弱的电子音在死寂的废墟中显得格外清晰。几秒钟令人窒息的等待后,屏幕猛地亮起!

【您关注的[正能量环保主播渺渺的废品新生之旅]已开播!】

简单的系统提示,瞬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

嗡!

手机在苏渺手中剧烈地震动起来!不是物理的震动,而是无数信息流疯狂涌入造成的系统过载!

屏幕上,刺目的红光疯狂闪烁!那是海啸般的弹幕瞬间淹没了整个画面!

【渺渺!!!是渺渺!!!她还活着!!!(大哭)(大哭)】

【坐标海城东区!主播还活着!我看到定位了!】

【天啊!渺姐!你怎么样了?!刚才那爆炸吓死我们了!】

【玄门那个老狗呢?死了吗?!刚才最后那是什么鬼东西?!黑袍子!吓死爹了!】

【报警电话全占线!外面全乱了!主播救命啊!】

【那红雨!淋到身上火辣辣的!衣服都烂了!怎么办啊渺渺!】

【弹幕护体!渺神保佑!】

【打赏!快打赏!渺渺需要物资!(打赏宇宙飞船x1)】

【(打赏星舰x5)渺姐!回个话!求你了!】

【外面全是怪物在叫!窗户在震!我快吓死了!渺渺姐教教我们怎么办啊!(惊恐)】

无数文字、表情、打赏特效疯狂滚动、叠加,将碎裂屏幕后苏渺那张疲惫染血的脸庞切割得支离破碎。

每一句话都带着极致的恐慌、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她近乎盲目的祈求。

信息过载带来的嗡鸣声在苏渺脑中尖锐地响起,让她本就剧痛的头颅像是要炸开。

【警告!直播信息过载,精神负荷加剧,载体状态恶化】

【建议:关闭直播】

系统的提示冰冷地响起。

关闭?

苏渺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她看着屏幕上那些疯狂滚动的求救和依赖。

看着那些代表“认知偏差值”的数值在后台如同火箭般疯狂蹿升,感受着体内几乎枯竭的力量和无处不在的伤痛。

她扯动嘴角,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牵扯到脸颊的伤口,带来一阵刺痛。

“咳”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透过碎裂的手机麦克风传了出去,瞬间压过了部分狂乱的弹幕。

“没死。”

就两个字。却像定海神针。

弹幕有了一瞬间的凝滞,随即是更加疯狂的刷屏!

【说话了!渺姐说话了!】

【呜呜呜太好了!】

【渺姐你伤得重不重?你的手】

苏渺没理会那些关切。她的目光透过屏幕裂痕,扫过这片狼藉的废墟,落在一块被爆炸掀飞、扭曲变形、沾满污泥的铝合金窗框残骸上。

又瞥了一眼不远处,一个被踩扁、印着某快餐店标志的锡纸餐盒。

“听着。”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强行压下了直播间的喧嚣。

“红雨停了,但麻烦没完。空气里有东西。”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或者说,在找一个能让普通人理解的、不那么惊世骇俗的说法。

“那东西沾上了会倒霉,会生病,会变得不像自己。”她想到了顾少衍,想到了被精神干扰的林小小,想到了玄尘子最后癫狂的样子。

“像阴气入体。”

【阴气?!卧槽!我就说怎么浑身发冷!】

【对!头晕恶心!像重感冒!】

【窗户外面有黑影子飘!是不是鬼啊?!】

【渺渺姐!符!上次你那个避障的!还有没有?!求求了!多少钱我都买!】

“买?”苏渺嗤笑一声,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现在快递能进来?”

直播间瞬间一片哀嚎。

“想要?”苏渺的目光重新落在那块扭曲的铝合金窗框残骸上,用还能动的左手,将它吃力地拖到镜头前。

布满污迹和划痕的金属表面,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捡。”

她吐出这个字。

“找金属片。铁皮,铝片,罐头盒,都行。要平的。”她一边说,一边用左手拇指的指甲,狠狠地在相对完好的铝合金平面上划了下去!

嗤!

刺耳的刮擦声响起!指甲在金属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白色刻痕!

“照我的样子划。”苏渺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近乎冷酷。

她忍着右手传来的剧痛,左手拇指的指甲死死抵住金属,开始缓慢、却极其稳定地移动。

指甲盖在坚硬的金属上摩擦、变形,甚至边缘开始渗出血丝!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神专注得可怕。

屏幕上,一个极其简陋、却带着某种奇异韵律感的图案,随着她带血的指甲移动,一点点在扭曲的铝合金上显现出来。

那图案由几个扭曲的转折和几个看似随意的点构成,透着一股粗犷而原始的力量感。

【用指甲,在金属上刻?!】

【渺姐手在流血!】

【这能行吗?看起来好简单】

【别废话!快找金属片!照着刻!渺姐拿命在教我们啊!】

苏渺刻得很慢,确保镜头能清晰捕捉到每一笔的走向。

刻完最后一笔,她拿起那个被踩扁的锡纸餐盒,将它揉捏展平,覆盖在刻好的铝合金符牌上,用力压紧。

“找个东西包起来。纸,布,塑料,都行。贴身放。”她喘了口气,额角因为持续的剧痛和用力渗出汗珠,混着脸上的污迹滑落。

“这东西叫【简易避障符】。挡不了大灾,能让你脑子清醒点,少沾点脏东西。”

她没说效果有多强,也没说能持续多久。但此时此刻,一个渺茫的希望,一个可以自己动手抓住的救命稻草,足以让绝望中的人疯狂!

【学会了!我这就去拆我家铁皮柜!】

【易拉罐!我有啤酒罐!】

【打赏!渺姐!买药!买吃的!(打赏星舰x10)】

【(打赏超级火箭x20)渺渺!地址!我们空投物资给你!】

【对!空投!把物资打包扔过去!】

【坐标共享!快!组织空投!】

屏幕瞬间被各种打赏特效和“空投”的弹幕淹没!后台的认知偏差值再次迎来一波恐怖的飙升!

苏渺看着那些疯狂滚动的打赏和空投承诺,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

她没有阻止,也没有感谢。

只是静静地靠在断墙上,闭上了眼睛,积攒着几乎耗尽的力气。左手掌心那沉寂的黑纹,似乎随着偏差值的飙升,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低沉的嗡鸣声。

苏渺睁开眼。

铅灰色的云层下,几个闪烁着信号灯的小黑点出现了。是民用无人机!

它们盘旋着,精准地朝着苏渺直播定位的地点俯冲下来!

噗!噗!噗!

一个个包裹被空投下来,砸在废墟的瓦砾堆上,激起一片尘土。

有印着超市logo的塑料袋,有捆扎严实的纸箱,甚至还有几个结实的军用风格防水包。

【渺渺!收到了吗?!】

【里面有压缩饼干!水!急救包!】

【我们尽力了!快看看!】

苏渺挣扎着起身,踉跄地走向最近的一个纸箱。用还能动的左手,费力地撕开胶带。

箱子打开。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瓶装水,压缩饼干,几盒常用药,甚至还有几块巧克力。

而在这些物资的最上面,赫然放着几张黄澄澄的、印着复杂朱砂图案的符纸!显然是某个观众塞进来的“高级货”。

【渺渺!里面有几张我从庙里求的护身符!大师开过光的!你贴上!】

【对对!我奶奶给的保命符也塞进去了!】

【还有我家的祖传平安符!】

苏渺的目光扫过那几张材质精良、绘制繁复的符箓,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包裹这些物资的、揉成一团的旧报纸上。

报纸皱巴巴,沾着油渍,是再普通不过的废品。

然而,在苏渺的【污染鉴定】视野下,这团旧报纸上,却缠绕着一缕缕极其细微、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红色能量丝线!充满了混乱、怨恨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感!

幽冥污染!

是那些符箓!是开光符箓上残留的、被信徒愿力激活又逸散出来的幽冥气息!

它们如同跗骨之蛆,沾染在了包裹它们的旧报纸上!

【警告!检测到低浓度幽冥污染载体(报纸)!】

【污染强度:弱,精神污染特性,可缓慢侵蚀接触者】

【建议:立即销毁】

系统的警报在脑中响起。

销毁?

苏渺看着那团沾染了不祥的旧报纸,又看了看旁边那几个同样材质的空包裹,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窜过她疲惫的脑海。

她缓缓地、伸出那只布满血痂和污迹的左手。

不是去拿那些珍贵的物资,也不是去碰那几张“开过光”的符箓。

而是,稳稳地、抓住了那团缠绕着暗红丝线的旧报纸!

嗡!

在她手指接触报纸的瞬间!

左手掌心沉寂的幽冥黑纹,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贪婪的搏动!

一股冰冷而强大的吸力,瞬间从掌心爆发!

嗤嗤嗤!!!

无声的尖啸在苏渺的感知中响起!

报纸上那些细微蠕动的暗红丝线,如同遇到了克星,被强行从纸纤维中剥离、抽吸出来!

它们疯狂地扭曲、挣扎,却无法抗拒那股源自苏渺左手的、仿佛来自更深沉幽冥的吞噬之力!

暗红丝线被疯狂地吸入掌心黑纹!黑纹如同活了过来,色泽变得深邃,边缘甚至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金属质感的暗紫色流光!

而就在那些暗红丝线被彻底抽离、吞噬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团失去污染、变得平平无奇的旧报纸,在苏渺手中,突然散发出一圈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乳白色光晕!

光晕温润、平和,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安宁气息,瞬间驱散了周围空气中残留的阴冷和死寂感!

【污染转化完成!】

【幽冥污染(低)已吸收,载体烙印(左手)活性提升】

【残留纯净[祈愿守护]能量(微弱),已析出】

【能量性质:安定、驱散、微弱净化】

祈愿守护?是那些塞符箓的人,寄托在物资上的、纯粹的担忧和守护的心念?

在幽冥污染被强行剥离后,残留的正面意念显化了?

苏渺看着掌心那团散发着微弱乳白光晕的旧报纸,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随即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取代。

她没有丝毫犹豫,左手抓着这团发光的废报纸,猛地按在了旁边另一块刚刚刻好避障符、还没来得及包裹的、冰冷的、扭曲的铝合金窗框符牌上!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冰面!

乳白色的光晕如同有生命的水流,瞬间渗入粗糙冰冷的金属符牌!

符牌上那用带血指甲刻出的简陋图案,在光晕融入的刹那,仿佛被注入了灵魂,线条边缘猛地亮起一层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淡金色毫光!

一股微弱却清晰可辨的、令人心神安宁的暖意,从符牌上散发开来!

简陋的废金属符牌,在沾染幽冥污染的废纸和纯粹祈愿能量的共同作用下,完成了某种不可思议的质变!

【物品:简易避障符(改良)】

【状态:激活(微弱祈愿能量驱动)】

【效果:微弱精神防护( )微弱污染驱散( )安定心神( )】

成了!

苏渺拿起这块散发着淡淡暖意和微光的符牌,感受着上面传来的微弱但真实的守护力量。

她抬起头,布满血污和疲惫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穿透碎裂的手机屏幕,看向直播间那无数双充满恐慌和期待的眼睛。

“垃圾自救指南第一条”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废墟和喧嚣的直播间里。

“别慌。”

“先分类。”

屏幕另一端,无数蜷缩在黑暗角落、紧握着刚刚刻好的粗糙金属片的人们,看着屏幕上那块发光的简陋符牌,听着那沙哑却无比坚定的声音,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

【分类!我懂了!渺姐在教我们变废为宝!】

【那些包装纸!那些废料!都有用!】

【快!把家里不用的铁皮罐子都找出来!】

【打赏!继续打赏!给渺渺空投更多[垃圾]!(打赏星雨x100)】

直播间再次被汹涌的打赏和“垃圾”弹幕淹没。

苏渺靠在断墙上,左手紧握着那块散发着微弱暖意的改良符牌,看着屏幕上疯狂滚动的“垃圾”字样和后台再次飙升的认知偏差值,缓缓闭上了眼睛。

利用污染,转化祈愿,制造防护。

这条路,似乎可行?

就在这时,左手掌心那刚刚吞噬了幽冥污染、泛着暗紫色流光的黑纹,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灼痛感!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刚刚被吞噬的污染深处,被惊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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