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店的夏天闷热得像一个巨大的蒸笼。
徐右宁蹲在仿古宫殿的朱红墙根下，手里攥着一张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的简历，眼神空洞地看着地上忙碌搬家的蚂蚁群。
“第137号，徐右宁！”副导演拿着喇叭，不耐烦地喊了一声。
他一个激灵，赶紧站起来，小跑过去，脸上瞬间挂上练习了千百遍的、恰到好处的谦和笑容。
试镜间里冷气很足，与外面的酷热判若两个世界。导演和制片人坐在长桌后，面色疲惫。
“徐右宁是吧？简历上写着你参加过《星光训练营》和《少年之名》？”导演翻着他的资料，语气听不出喜怒。
“是的，导演。”徐右宁恭敬地回答。
“哦，我想起来了，《少年之名》那个卡位没出道的，后来成团那个团……是不是没多久就散了？”旁边一个选角助理小声跟旁边的人嘀咕，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试镜间里格外清晰。
徐右宁的笑容僵了一下，指尖微微蜷缩。
导演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你外形条件不错。这样，给你个情境：你是一个亡国小皇子，躲在破庙里，外面是追杀你的敌军，你此刻是什么心情？给你三十秒酝酿。”
徐右宁闭上眼，努力将自己代入那种绝望、恐惧、不甘的情绪中。他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神里带上了恰到好处的破碎感和惊惶。
他刚张开嘴，准备念出那句练习了许久的台词——
“阿——嚏——！”
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不受控制地从他嘴里爆发出来。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导演的脸上。
整个试镜间瞬间安静。
徐右宁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导演皱了皱眉，抬手挥了挥面前的空气，合上了他的简历：“行了，回去等通知吧。”
“对、对不起导演，我……”徐右宁还想补救。
“下一个！”导演已经不再看他。
走出试镜间，外面等待的其他人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徐右宁低着头，快步离开，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刚走出影视城，手机就震动起来，是经纪人兰姐打来的。
“小徐啊，那个……《流星向前冲》的综艺，赞助商撤资了，节目……无限期停播了。”兰姐的声音带着歉意和无奈。
徐右宁握着手机，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又来了。只要是他参与的节目，不是糊就是夭折。“娱乐圈明灯”、“衰神附体”的称号，像跗骨之蛆，怎么甩都甩不掉。
他挂了电话，茫然地走着，不知不觉拐进了一条平时很少走的小路。雨后的青石板路湿滑黏腻。
突然，脚下一滑！
“砰！”
他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手肘和膝盖传来钻心的疼。更糟糕的是，手机脱手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掉进了旁边一个积满了雨水的小坑里。
屏幕闪烁了两下，彻底黑屏。
徐右宁瘫坐在湿冷的地上，看着那咕嘟冒泡的手机，连爬起来的**都没有了。
完了，这下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了。工作黄了，手机坏了，积蓄也快见底了。难道真得灰溜溜地回老家，接受父母的安排，找个班上？
雨水混合着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就在这时，掉在水坑里的手机屏幕，突然诡异地亮了起来。
不是他熟悉的锁屏界面，而是一种极其深邃、仿佛能将人视线都吸进去的幽蓝色。蓝色的背景上，浮现出几行清晰无比的白色字体，带着某种冰冷的金属质感：
【检测到强烈不甘意念……能量符合绑定标准……】
【环境扫描……载体确认……正在绑定“电竞新星”辅助系统……】
【绑定成功！宿主：徐右宁。】
徐右宁猛地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摔坏了脑子，出现了幻觉。他忍着疼痛，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把手机从水坑里捞出来。屏幕上的水珠滚落，那幽蓝的界面和白色字体依旧清晰，甚至还在变化。
【新手任务发布：宿主的起步。】
【任务要求：于24小时内，在任一《英雄联盟》服务器中，使用任意英雄，完成100次精准补刀（允许人机模式）。】
【任务奖励：电竞点 x 10，[基础补刀手感]（被动技能碎片 1/3）。】
【失败惩罚：随机剥夺宿主一项身体机能（如味觉、嗅觉、单眼视力等）24小时。】
徐右宁：“……”
他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不是梦。
剥夺味觉？剥夺单眼视力？
他看着那个“失败惩罚”，又看看自己还隐隐作痛的手肘。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他连滚带爬地冲回那个月租八百、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隔间，甚至顾不上换掉湿透的衣服，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了那台嗡嗡作响、不知道从哪个二手市场淘来的老旧台式电脑。
开机花了整整三分钟。
登录《英雄联盟》国服客户端，输入账号密码——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注册过这个号。
界面加载出来，召唤师等级：7。匹配记录：0。人机记录：0。
真·纯新人。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人机模式（新手）。系统自动给他分配了ADC位置，英雄是寒冰射手艾希。
倒计时结束，进入游戏。买好多兰剑，磕着血药，一瘸一拐（游戏里和现实里同步）地走向下路。
他按照记忆里看比赛的样子，试图去攻击那些残血的小兵。
第一个近战兵，血量差不多了，他按下鼠标右键……艾希的箭慢悠悠地飞过去，小兵被自家小兵打死了。0。
第二个远程兵，他算准了血量，出手！箭飞出去，小兵还剩一丝血皮，又被自家小兵摸了一下。0。
第三个炮车兵！他紧张了，手指有点僵。攻击前摇……箭射出……炮车兵被防御塔一炮轰死。0补刀，30金币进账。
徐右宁看着自己0/0/0的补刀数，以及屏幕下方那个依旧顽强存在于他意识里的幽蓝系统界面，上面“精准补刀 0/100”的字样刺眼无比。
他抹了把脸，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
这见鬼的系统，还有这见鬼的补刀！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成了徐右宁人生中最专注也最折磨的一段时间。他死死盯着屏幕，鼠标点击得噼啪作响，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这个能补……啊！差一点！”“这个是我的……卧槽！别抢！”
他完全忘记了手肘的疼痛，忘记了现实的窘迫，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那条兵线，那些来回走动的小兵，和他那个总是慢半拍或者快半拍的寒冰射手。
汗水浸湿了他后背的T恤。
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重开了多少局人机。从寒冰射手换到皮城女警，再换到战争女神希维尔。他终于慢慢找到了一点感觉，那种攻击弹道、小兵血量衰减、自身攻击力之间的微妙平衡。
当屏幕上跳出“胜利”二字，他几乎是瘫在了椅子上。手指因为长时间高强度点击鼠标而微微颤抖。
他颤巍巍地看向系统界面。
【新手任务：宿主的起步。状态：已完成。】
【奖励发放：电竞点 x 10，[基础补刀手感]（被动技能碎片 1/3）已装备。】
一股微弱的、难以言喻的暖流，仿佛某种生物电流，倏地窜过他的手指和手腕。很轻微，但确实存在。
他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手指，感觉……好像灵活了一点点？对鼠标的掌控，也似乎更精准了一丝。
他鬼使神差地又开了一局人机。
依旧是寒冰射手。依旧是那条下路。
但这一次，感觉截然不同。那些小兵的血条衰减，在他眼里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出手的时机，鼠标点击的位置，都变得自然而然。虽然还是会漏刀，但比起之前那种惨不忍睹的状况，已经好了太多太多。
一局结束，补刀数：68。对于新手来说，这已经是质的飞跃。
徐右宁看着结算界面，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心脏砰砰狂跳。
这东西……是真的。
那个诡异的，强买强卖绑定的“电竞新星”系统，是真的！
一种混杂着恐惧、荒谬、以及一丝绝处逢生的、极其微弱的兴奋感，在他胸腔里弥漫开来。
他拿起那个屏幕依旧幽蓝、关不掉也用不了其他的手机，尝试着在脑海里默念：“系统？”
幽蓝界面闪烁了一下，文字变换：
【宿主：徐右宁】
【年龄：23】
【当前绑定游戏：英雄联盟】
【综合评级：F- （不堪入目）】
【可用电竞点：10】
【已装备技能/状态：[基础补刀手感]（1/3）】
【任务列表：暂无（新任务将在24小时后刷新）】
徐右宁盯着那个“F- （不堪入目）”，嘴角抽了抽。行吧，总比“无可救药”强。
他的目光落在“可用电竞点”上。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几乎不引人注意的“商城”图标在闪烁。
他意念集中过去。
商城界面弹出，里面东西不多，但看得他眼花缭乱，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基础补刀手感]（被动技能碎片 2/3）：售价15电竞点。】
【[初级走位预判]（一次性体验卡，效果持续3局游戏）：售价5电竞点。】
【[英雄专精：暗夜猎手薇恩]（入门级理解）：售价50电竞点。】
【[状态卡：精力充沛]（效果：接下来8小时内精神高度集中，疲劳感大幅降低）：售价8电竞点。】
……
东西很好，但他只有10个点，穷得叮当响。
而且，这些东西……太超现实了。
可指尖那残留的、对鼠标微妙的掌控感，又无比真实地提醒着他，这一切不是幻觉。
他退出了商城，看着系统界面最下方那一行小字：“新任务将在24小时后刷新”。
还有任务。
失败了会有惩罚。
徐右宁靠在吱呀作响的电脑椅上，望着地下室低矮、布满霉斑的天花板。窗外，夜色渐深。
他的人生，好像从今天，从这一刻，从绑定这个莫名其妙的系统开始，拐上了一条完全未知的、匪夷所思的岔路。
一条……通往《英雄联盟》，通往那个他只在屏幕里仰望过的，属于顶尖选手的世界的路。
他能走下去吗？
他不知道。
但他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了。
徐右宁深吸了一口气，坐直身体，移动鼠标，点下了“再来一局”人机。
为了不被剥夺味觉或者变成独眼龙，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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