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早上十点,叶绾色正在练瑜伽,被杨苑猛Call电话。
她接通,开免提:“怎么了?”
杨苑:“你马上,立刻,现在,火速到公司来!”
叶绾色神色淡:“闹火灾了?火灾了你打119,找我不管用。我今天没有通告,别找我,找我就是不在。”
她侧对着全身镜照了照,窄身背心和低腰裤间的弧度匀称纤细,两条马甲线紧实深邃,凹处镶嵌着汗珠。
对今天的塑身成果很满意,她准备拿相机拍两张。
杨苑还在疯狂咆哮:“少废话啊!你要火了!你他妈要火了!你在雍和宫许的愿成真了!赶紧的,半小时内我见不到你人,你今晚会被我暗杀!”
叶绾色深呼吸,她在雍和宫许过愿才有鬼,“姐,咱能不能不要青天白日做梦啊,会得妄想症的。”
杨苑不容她再磨蹭:“你还有二十分钟,赶紧,把自己洗干净,麻溜滚过来。”
换作平时,杨苑会去接叶绾色,但这会儿,若谦旅的办公室坐了一位大佛级别的贵客。
老总亲自接待,其重视程度不亚于年终的股东大会。
杨苑只好让叶绾色的助理小芊去接她,然后自己赔着一万个小心,敲门进去。
单人沙发上坐了一个男人,俊俏,冷漠,漫不经心。
杨苑看那人面熟。
他的车,前不久被叶绾色的车撞过。
面对大慈大悲的财神爷,金牌经纪人也得亲自斟茶:“您请。”
江淤皱眉,宿醉让他有片刻晕眩,抬表看了看时间。
“不用了,人什么时候到?”
杨苑笑着说快了。
心里腹诽,所以您来这么早到底是为什么。
叶绾色素颜赶到公司,被杨苑押进了六楼的办公室,二话不说,把吸足了墨水的派克钢笔拿给她。
按着她签字画押的阵仗:“来,签了!”
叶绾色一脸懵:“嗯?”
低头,看到两份雪白的合同,白纸黑字,很晃眼。
翻开《雪夜雾都》的影视拍摄合同,她的名字已经在上面了。片酬让她倒吸一口气。
还有一份代言合同,甲方是国内新崛起的知名美妆品牌。
杨苑激动难掩:“江总厉害啊,兰诗的代言都往你眼前递,要跟你推出首次联名款,你知道兰诗最初接洽的人是谁吗,周愿。啧,所以你到底和江总有什么关系?他那么帮你。”
叶绾色也不明白江淤在卖什么药。
她昨儿试了戏回家,闷头就睡,有种大事已了的平静,有江淤在,这买卖很难不崩吧。毕竟她在上戏读书时,他没少给她使绊子,她试戏的机会全给他搅黄了。
杨苑这会儿表情管理有些失控,眉峰透着精明:“哦,我就说上次他怎么不找我赔钱呢,原来是认出了你的车。绾绾,好好把握财神爷,少奋斗二十年啊。”
叶绾色慢慢地消化着信息:“嗯?什么车?”
杨苑“嘁”了一声:“小狐狸精,还装。”
叶绾色的手机震动一下。
那人似乎算到她到公司了。屏幕上跳出一则信息,一串陌生的手机号,不可一世的语气:
“跟他分手!”
叶绾色连标点符号都懒得看完,滑屏删信息,多一秒都不留。
我分你妈。
杨苑在劲头上,迫不及待让她签字:“绾,你时来运转了!”
只有杨苑和徐念云会叫叶绾色“绾绾”,其他人都叫她叶子。她宁是一片叶,春长秋落,不开心就他妈枯了。
叶绾色不打算咬这块到嘴的肥肉,谁知道是不是请君入瓮的套,“我有男朋友了。”
杨苑“哈”了一声,“谁?”
“孟慎南。”
杨苑静了一下,又开始无比激动:“真的???”
叶绾色的眼神透着无奈,“......假的。”
真和兵哥哥在一起了?杨苑有些难办。
江淤那姿态,单枪匹马抢人的架势,就是冲叶绾色来的。
人委婉说了,只要叶绾色去他家里做一顿饭,然后,公司就等着进账八位数了。大家都不傻,背后的意思懂的都懂,就看叶绾色愿不愿意。他那么大一人物,没摆谱,亲自到场,足以说明诚意。
若谦旅的背景又专又红,平时也是拽得二五八万的爷,连他都得罪不起江淤,谄媚之极,一路送江淤下电梯,满口应好,成了叶绾色的嘴替。连说数声江总放心。
江淤把合同送到就走,不久留,就是把稳了脉,拿住了人性的七寸,知道有人会劝叶绾色低头。
叶绾色的嘴唇动了动,平静地说:“我不签。”
杨苑意味深长地看着叶绾色,没拿公司的经济约压她。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心细,问了一句:“怎么,你和那位,有恩怨?”
叶绾色点头,眼神直白:“仇人。”
杨苑叹息,站在职业的角度分析:“绾绾,你好好考虑吧。这机会是你争取来的,原本我们都不看好,结果它现在来了。这是你的本事。你但凡拿出在横店演死囚犯也耗着一口气要当演员的气魄,你都不会说不。”
“你等了这机会多久,天知道下次好运光临是什么时候。”
“你都不用想对不对得起公司,先问问,对不对得起你自己。”
“我刚认识你那年,你刚毕业,在北京风吹日晒,每天吃方便面,啃压缩饼干,舍不得买多余的矿泉水,租一间小屋,连煮饭的厨房都没有,在书桌上用锅煮面吃,出门不敢打车,走几公里,坐地铁,转很多个站,洗发露都舍不得买,一瓶沐浴液就把全身洗了。苦不苦,只有你自己知道。反正我过不下来。”
“但你每天笑嘻嘻的,浑身是劲,跟副导演磨戏,几句话的台词练到深夜,在没人的停车场跟疯子似的练动作,就为了镜头能在你脸上多留一秒。”
“你吊着一口气是为什么?你现在不要争硬气,跟你的付出比,哪个更重要?”
杨苑点了一根烟,叶绾色在她眼前好像逐渐褪色的画像,“这次不是配角,是女主。郑柏颂在上海有个剧院,他背后的关系多深,你不会没听过吧?以前都是小打小闹,这是你正式入圈的第一步。更不用提环音影业,哪部电影没爆,养活了多少产业链。”
“叶绾色,现在机会就是来了。你不能因为碰到一个人就退缩。他怎么就那么重要,为什么能左右你的决定?他值得吗?他配吗?如果我是你,咬咬牙,自损一万也把戏拍了。巴掌可以日后甩,糖要先吃掉。”
叶绾色的理智被今日的浓雾遮住了,她需要吹吹风。
“我知道。”
杨苑最后说了一句:“绾,社会肮脏,钱难挣,我们这个圈子尤其,你不能既要又要还要。”
叶绾色也不知道自己在犯什么傻,道理怎么会不懂,她就是很烦江淤这种施舍的态度,就和当初一样。如果是其他人朝她甩合同,她都可以接受。他不行。
她到楼下买咖啡,星巴克排了长长的队伍。
“叶子?”
叶绾色转头,看到了暮兮,“过来写稿的?”
暮兮把一堆东西收好,跑过来,“喝什么,请你。”
叶绾色在暮兮身上看到了落魄诗人的气质,棉麻长裙,蓬乱卷发,人字拖,眼底还是黑的。
“滴”地一声,暮兮扫了付款码,叶绾色没有抢赢她。
暮兮挑眉:“冰美式,对不对?”
“我看你的微博和B站了,我还给你的视频一键三连过呢。我就很佩服喝美式的人,这玩意儿变成常温后简直就是中药。”
叶绾色:“中药哪有我命苦。”
暮兮哈哈大笑,“合同收到了?”
叶绾色:“你怎么知道?”
暮兮:“我可是第一编剧,郑叔昨晚就告诉我了。你破纪录了,他从来没那么快定一个女主。”
俩人坐在安静的窗边。
叶绾色抹掉塑料杯上的水珠。她这不是被迫遭潜规则了吗。
暮兮把手机摆在桌上,朝叶绾色的方向,“欸,这咖啡不是白嫖的,你得给我讲讲你的十七岁。”
“为什么?”
“给你量身定做剧本啊,投资人说了...啊不是,主要是我这人专业素养高,人物和演员必须要高度的契合。敬业。你懂吧。”
叶绾色最不堪的岁数就是十七八岁,她很想一键清除。
-
叶绾色当晚跟江淤分手后,立刻就从舜山府搬出来了。
她真的恨不得像江淤说的那样,用滚的。
那会儿晚高峰,不好约车,她一个人拖着行李走了好久。
边走边哭,边骂自己没出息,骂男人狗东西。
有一段路她哭得不行了,蹲在花台边,头埋在膝盖上,双肩抖动得厉害,哭得没力气,四肢发软,巡逻的保安一直盯着她,以为她是被丈夫出轨,刚离婚净身出户的女人。
叶绾色回家,家里没人,外婆一直住在敬老院。
她结清所有费用,把外婆接回来。
外婆的精神状态不好,整天睡觉,清醒时也会认错人。她决定带外婆一起去上海,知道会过得很难。
叶绾色身上也没剩多少钱,她把江淤给她的钱都捐了,给一个公益机构,好几百万呢。
十七岁的前半段,叶绾色讲得笼统,后半段只有寥寥几字:无能为力。
讲完,叶绾色坐在室外的椅子上抽烟,姿势熟稔。
没人认识她,一点儿偶像包袱都不必有。
暮兮听完,想了想,拧眉说:“可能。他只是不懂怎么爱人。”
她修剧本时遇到瓶颈,受人之托,找叶绾色聊聊,没想到挖出这么一段故事。
叶绾色吐了一个烟圈:“也许吧。”
暮兮点评:“挺禁忌的,也刺激。但男人太脏,都不是处欸,观众不会喜欢,不能写。”
叶绾色乐了:“真实故事哪有那么多从一而终,守身如玉。那时候爱了就是爱了,没考虑过其他人。他不爱,我也认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暮兮点头,神情有些回味:“你说,我读书那会儿怎么没遇到这种人呢。如果我是你,有男的为我做这些事,我可能没办法及时抽身。又爱又恨说的就是这种吧。”
叶绾色:“你斯德哥尔摩?他给的感情不健康,我不要。”
暮兮抱拳:“人间清醒。”
叶绾色倒希望自己不要那么清醒。
是她误会了。江淤是她想象中的爱情,并不是归属,彷佛夜色中飘摇的艳火,只能隔岸远望。
暮兮到底是作家,会抓重点,切中要害:“你需要爱。而他肯定是爱的,但方式错了。”
对这个问题,叶绾色不置可否,“他刚好出现在我最需要精神支撑的时候,没有他,我撑不过去。现在回头看这段感情,我全力投入过,所以没有遗憾。爱情这种东西,一次就够,没有力气重来,哪怕是对着同一个人。”
除了乔唯皙,叶绾色很少跟人掏心掏肺,少女长成了不流眼泪的女人,美丽而坚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