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奶粉彻底用完,其实现在沈靳他们这边没有一开始那么严格连门都不让出了,每家每户三天可以出去一个人到指定地点买菜和生活用品,但是沈靳不放心把小孩一个人放家里,又带她出门。
后来实在没办法,他用米熬成米糊给小孩吃了两顿。小孩不哭不闹吃的挺香,吃饱喝足熟睡的样子倒也没有一开始生下来那么丑了。
好不容易歇口气,沈靳坐在沙发里看新闻,看着看着就想到了别处。江欲燃那边还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具体怎么个情况,安静的环境里央视频道主持人的说话人冷静而又克制:
“国家永远是所有同胞的坚强后盾,近日外交部,民航局协同作战,紧急调配包机助海外同胞顺利回家……”
原本不知道在讲什么的沈靳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后知后觉睁大了眼睛,他慢慢抬起头来目光一瞬不瞬盯住视频中的画面,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新闻播报还在继续,声音在耳边循环,沈靳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沈靳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候他厌恶沈国华,厌恶江梅,厌恶江欲燃,他的世界一片灰暗,他的生活一成不变。后来他带着江欲燃捡垃圾,那段时间他又无比渴望他们能遇见电视机那种拿着话筒四处采访的人,或者在路上遇到哪个大款突发善心,只要他们配合采访拍照就能得到食物和衣服。
善心大发的好人没有出现,沈靳觉得自己能活成现在这样最该感谢的人就是自己,他没有受过谁不得了的恩惠和帮助,他得到的一切都是靠他自己。
刚开始生意上有点起色的时候偶尔接受媒体报社采访他还会附和几句说一些内心深处从来不认同的话,后来嫌烦,再也没有接受过那些采访。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刻沈靳才发现原来他么渺小,他沾沾自喜的成功在这种时候不堪一击。
门口敲门的声音突兀地传了进来,沈靳转过头来,他从自己的世界中抽回思绪,新闻主持人还在继续播报国外局势,画面里已经没有沈靳最想知道的消息,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缓过劲来才发现真的是有人在敲门。
他走到门口打开一看,是文忻。
她穿着防护服站在门口,只露出来的两只眼睛格外有神,看到沈靳终于打开门她递过来一大堆东西:“终于开门了,我还以为你不在家里呢,喏,这是我妈在商场里抢的奶粉和一些婴儿用品,不便宜啊,你一个大老板记得给我们报销了。”
沈靳有些震惊:“你怎么在这里?”
“志愿者,看我这一身怎么样?”文忻解释说:“别多想我已经做了一个多月的志愿者了,是组长说要调整一下人员,我看到名单里刚好有你这里就让他帮我调过来了,给你送点东西,放心吧我拿这些东西是经过组长批准消过毒的,不说了我还要挨家挨户去检测体温呢,先走了啊。”
沈靳没想到文忻会在这个时候看到文忻,也没有想到她会做志愿者,目送文忻离开后他把东西拿回屋里。
睡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小孩儿醒了,在床上安静的嗦手指,看到沈靳进来就咯咯笑。沈靳想这小孩儿以后可能和小时候的文忻差不多一个性格,到现在沈靳也不知道叫她什么,江泽成应该已经给这个孩子取好名字了,只是没来得及说。
文忻经常来看她,问起小孩的名字的时候沈靳冷着脸说不知道,文忻看出来他的尴尬,毫不客气地嘲笑了一通。
似乎女性生来就比男性更加懂的怎样去爱孩子。文忻叫她囡囡,每次见她都要给她带礼物,不是小衣服就是玩具,小孩越来越黏沈靳,醒过来没看到人就要哇哇哭,看到沈靳急冲冲跑进来她又咯咯笑,囡囡也很喜欢文忻,看见她就朝她伸手。
得到江欲燃的消息是在一个月后,他跨洋给沈靳发的邮件,他和他爷爷奶奶在下一批撤侨名单中,国内形势得到了很好的遏制,很快他们就能回来了。
沈靳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与此同时医院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江泽成病情好转,已经转为普通隔离,只要再观察几天没问题就能回家。
江欲燃回来的那天南城初步解封,初雪消融,湿漉漉的街道上的商铺开始三三两两的营业,公交车上坐着零星的乘客,路上的行人都戴着口罩低头匆匆往前赶。
沈靳一个人开车去接的他,路上各个街道口设置的临时检测点已经空无一人,铁栏杆被刚刚钻出来的太阳晒的反光。
江欲燃他们落地京州,从那边辗转回到南城,几个月不见,江欲燃一个小孩还要照顾两个老人,沈靳不用想也知道他这段时间过的不轻松。车站里人不多,从前最是热闹嘈杂的地方现在安静沉闷,火车的鸣笛声隔着老远就传了过来。他抬手看了眼时间,腕表是张昊送给他的,被封闭在工厂宿舍的时候李连一也住在厂子里,他和程粤看在沈靳的面子上对他很是照顾,手表是前些天解封后张昊专门送过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站台里人进进出出,沈靳脚边的烟蒂丢了一根又一根,大包小包的人从他面前过去,现在的治安比十年前好太多,火车站已经很少有光明正大抢劫的人,不知道现在出门打工的人还是不是会在内裤里缝口袋。
“哥哥。”
江欲燃搀扶着两个人出现在沈靳面前,几个月不见他高了点,瘦了点,其他的看着还好。虽然不算久别重逢,可这中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再见面江欲燃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其实欧洲的情形比国内要好许多,真正确诊的人只在个位数,不过他们所在的城市刚刚闹过罢工,情势本就比较混乱,运气不好被人盯上了。
江欲燃想起带着爷爷奶奶躲在地下室的那个晚上,说不怕是假的,但怕的究竟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马上满十八岁的小孩儿似乎一下子就稳重起来,沈靳忽而发现江欲燃又长高了,他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抬手拍了拍江欲燃的胳膊
“回来就好。”
刚刚解封的南城像才从沉睡中苏醒的巨龙,十年前已经开始高速发展的城市在时代变迁中迅速腾飞,无数人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安家落户,为这座初具规模的现代化大都市添砖加瓦。
江泽成已经回家了,沈靳先把他们送回去,把两个老人安顿好三人才一同去往墓园。
江欲燃记得自己才来江家的时候,他整天整天不说话,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发呆,吃饭的时候眼泪掉在碗里,睡觉的时候枕头都是湿的,他不吵不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整个人几乎都是封闭的。
后来齐宋带他们带他去去了很多地方,他见过雄伟壮阔的阿尔卑斯山,闻到了白墙金顶的皇宫里散发的木头和青草的味道,当刚从海面上升起的太阳照到他脸上的时候,他的眼泪是笑着流出来的。
他的人生体验太过割裂,但无论是怎么样的经历,他都该感谢这些给他不一样人生体验的人。
其实在到江家以后江欲燃已经很少能想起江梅了,江梅死时候他太小了,记忆深处他关于母亲这个词语的印象总是嗓音尖刻,她的出现总是带着搓不完的麻将和萦绕不散的烟味。
齐宋很温柔,她从来没有对江欲燃红过脸说过一句重话,江欲燃内心深处一直知道,他十一岁才来到这个家,对齐宋来说和他这个半路捡来的儿子相处总会让她不由自主地把握好分寸注意言辞,时刻注意他的情绪。
江欲燃后来偶尔回想如果再多一点时间,或许齐宋就不会担心他会因为他们有自己的小孩而百般顾忌了。
可是没有如果了。
江泽成从医院出来瘦了很多,一连串的打击下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垮了,头发白了大半,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江欲燃给齐宋把头磕完,该说的话说完了,该见的人也见了,他开口道:
“起来吧,地上凉。”
沈靳把江欲燃拉起来,道:“江叔,江欲燃的妹妹还在我那里,刚刚接他们我没带过来让朋友在家帮忙照顾着,一会儿是把你们送回去后我就把她送回来您看怎么样?”
那个孩子江泽成就隔着玻璃看过一眼,想到自己还有两个孩子,他终归还是强打着精神:“我们顺路跟你过去吧,免得你跑来跑去。”
沈靳:“行。”
江欲燃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口中自己的“妹妹”是谁,他沉默地跟着沈靳上车前往清水湾。
开门的是文忻,她正在里面和囡囡玩,听见开门声抱着孩子起身到门口。
“你们都来了啊,”小宝抓着她脖子上的玉佛不放手,文忻道:“小燃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我了,还好你平安回来了不然你哥哥整天都牵肠挂肚的。”
江欲燃的眼睛在文忻和沈靳身上逡巡,目光扫过文忻脚上的女士拖鞋,最终沉默地落在那个正在吃手的小孩脸上。
他勉强牵了牵嘴角:“文忻姐。”
看到沈靳小宝伸出小短手要他抱抱,沈靳熟练地接过孩子,对后面的人道:“江叔,先进屋吧,孩子的东西也还没收拾好。”
“我给你们拿拖鞋。”
江泽成他们跟着进了房子,文忻帮他们拿了两双拖鞋,江欲燃低头看见自己脚边的那双拖鞋,什么都没说,换好鞋回到屋子里,江泽成道:“小沈,这些日子多亏你帮忙照顾孩子,辛苦你了。”
沈靳笑了笑:“应该的。”
文忻道:“江叔叔,她叫什么名字啊,我要叫她囡囡沈靳都不让,说不能让孩子习惯别人这么叫她。”
江泽成看着沈靳怀里的孩子,伸出去想要摸她的手带着微不可见的颤抖:“果果,她叫果果。”
文忻道:“好可爱的名字,果果,以后你就叫果果了哦,果果果果果果。”
沈靳:“江叔你抱抱她吧。”他把果果递到江泽成手边。
果果还有点认生,看到江泽成要抱自己小脸一垮委屈巴巴地看着沈靳,一副被抛弃的样子,江泽成抱着女儿,果果一直想要扳开他的手,不过这点点反抗微乎其微,江泽成压下心头的酸涩,冲江欲燃道:“来抱抱你妹妹。”
江欲燃接过还在江泽成怀里挣扎的小孩,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压住她两只乱动的手把人抱在怀里不让她乱动,果果挣扎不了张着嘴声音嘹亮地哭了起来。
文忻心疼地拍开江欲燃的手:“你会不会抱小孩啊,哪有你这么抱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前几天食物中毒进医院了,挂了几天水终于活过来了,宝宝们一定要注意引以为戒啊,注意食品安全从我做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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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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