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警司？”
林在低声说，“你不需要买彩票吧？”
他们身体在人潮拥挤下紧紧相贴，搏动的肌肉甚至撞得林在有点疼。
林在拨开他已经卸力的手，正欲开口，就被江则嚣捏住双肩，轻轻转了回去。
“哦，是吗，我倒挺喜欢买来玩的。”
江则嚣瞟一眼气急败坏的胖子，整个身躯大胆而贪婪地从后面完全裹住林在。
如蛇一般，缠住“猎物”的每一寸肌肤。
他握住林在的手，一起刮彩票。
“是谁？”
“不知道。”
“不知道？”江则嚣眉头微皱，“那你被追杀？”
他头从林在左肩探出，也没靠，就是悬在林在的鼻息处，晃悠着。
林在没回答，江则嚣佯装惊喜：“啊，运气不错嘛，刮出了个20！”
林在心领神会：“哎呀，你真棒！宝宝。”
江则嚣：“宝宝？”
林在“演戏呢，江警司。”
“也不用这样吧.....”
“你想哪儿去了？”
“卧槽！有个1米9的男人在他旁边，我动不动手？”
胖子捂着手机，
“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电话那头异常冷静：“人多吗？”
“多，妈的太多了！”
“.....”
“先观望。”
第一张彩票已经刮完。
50元买的只中了一个20，但那胖子还没走，不知道是顾忌江则嚣的体格还是彩票厅的人流，他隔着一层人，虎视眈眈。
这样下去不行。
江则嚣一思量：
“老板，再来一张，500的！”
“你干嘛？”
对上林在疑惑的目光，江则嚣不解释，反而问：“那混蛋是专业的吗？”
“不清楚，没交过手。”
“有武器吗？”
“可能有，但没展示过。”
江则嚣若有所思地点头，他接过500大钞的彩票，按在林在面前：
“刮，中了记得跟我分享，林医生。”
林在一动，江则嚣用只多一点的力气完全镇压，林在出50，他就出51，这样的力很柔和，却有一种不容抵抗的嘲弄。
林在无奈，他任江则嚣将他送进人群最中心，转身观看。
那个动作有点：请开始你的表演，的意思。
胖子还沉浸在动手不得的悲愤中，下一秒，一个强大的对手就漫步拨开人群，不由分说就是一拳。
“妈的！”
胖子一声怒骂，这人没半点道上的规矩，当着那么多的人就敢动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另一拳携带疾风而至。
“你他妈！”
胖子显然被逼急了眼，他青筋暴起，喊着什么老子操就朝江则嚣冲了过去。
江则嚣躲闪着，稳稳接住。
他10岁练拳，师从最专业的拳击选手，一对一私教从未断过，虽然参加的比赛不多，但也拿了不少冠军。
体系教育下的拳法和肌肉不是野路子能比的。
江则嚣乘胜追击，他捆住胖子，用力往地上一摔，谁知那坨肥肉在地上弹了两下，吐出一把血唾沫，嗖地一声摸出刀！血都没擦就蹬地起身，刺了过来！
这下是不能大意了！
江则嚣教练教过，无论多么厉害的拳手，都不能小瞧刀的威力。
胖子拿着刀一阵乱戳，数道刺眼的刀光描着边擦脸而过，江则嚣甚至能感受到刀锋刺破空气的凉意，他不可置信地瞥见，这胖子虽然路子野，但用起刀来明显很熟练。
还好江则嚣专门练过！
他撇开身距，直接冲着胖子拿刀的手握了上去。
刀，
只要能夺到那把刀！
刀.....！
同样的情况再次上演。
咔嚓！
江则嚣抓住手腕，眼都没眨，猛地一折，连骨头带刀响得清脆，
“啊——！”
尖叫划破长空，商业街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闪光灯闪得晕眩。
刀柄顶在掌心，刀锋刺穿手腕，胖子的手掌折断般垂了下来，匕首应声落地。
熟悉，
太熟悉了.....！
就在这样你死我活的关键时刻，江则嚣都停了一瞬，缓缓偏头。
他瞳孔发抖，盯着彩票厅同样愣住的身影。
林在靠在桌前，握紧了拳。
那是......
那晚他被反杀的手法，夺刀，对折，反攻.....
一切，一模一样。
就连刀锋刺入手腕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我天呐！”
“不是，杀人了！？”
围观群众吓得不轻，可江则嚣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胖子带了刀，
他的威胁还没有解除。
果不其然，
胖子无所谓地甩手，发出一声狂笑：
“那这个呢？”
江则嚣预感不对，但他刚才分神了，胖子的动作又太快了——胖子左手探入外衣口套，紧接着掏出把枪！
砰！
啊——！
人群如流沙般散去，尖叫着四散而逃，刚才还人满为患的彩票厅眨眼间空荡无人。
只有林在还站在那儿。
他目光望过去，江则嚣在子弹射出的0.01秒前掰离了胖子的手。
子弹，擦着耳侧而过。
而开枪者，早已借着乌泱泱的人流，隐去踪迹。
“你没告诉我他带来了保镖啊！”
胖子血一直流，骂骂咧咧。
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附近，贴了膜，里面看不清。
“上来，蠢货。”
直到胖子接近，那人才开了车门，一个穿着黑皮大衣，咬着雪茄的瘦削男人不耐烦道：
“这都干不掉？你知道他的身体情况。”
“他好办，他旁边那男的.....！”
“诶诶诶，杀手还委屈了？”瘦子一边说一边踩油门，“他敢跟老大作对，必须要了他的命！”
“否则，你我就没有兄弟了。”
“明白。”胖子说。
唰地一下，奔驰呼啸而去。
商业街被数十辆警车赌了个水泄不通，这里基本上没什么人了，连彩票厅的店主都吓得离去。
只有林在安静地站立，和他前方，黯然回望的身影。
现场和观众席的距离不过20米，江则嚣看见林在似乎是垂下头，十分轻柔地叹了口气。
“哟，江警司。”
一个身穿制服的身影闯入，是同为警司的张浩。
“我们接到人民群众的报警，说是环滨海峡商业街有歹徒持刀，被正义人士阻止，还说听到了枪声？”
张浩来警局有段时间了，他跟着李云做事，最近还被分到了江则嚣手下。
“身材异常肥胖，身高1米87左右，秃头接近光头，白色上衣，眼睛小，持有一把匕首小刀，和一把枪。枪击方向是那边，你可以去找找弹头。”
江则嚣一指，张浩抓住他指尖：
“了解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有枪局里可重视了，哟，别动！提取生物信息呢！”
“快点行不行啊！”江则嚣不敢看，“指甲！痛啊！我天，你不说我还以为你虐待我呢！”
张浩埋着头用镊子夹了几下，转交给刑科部。
“我哪敢虐待你啊，江少。”
“行了。”江则嚣忍不了了，“够了够了，相信刑科部，能分析出来的！”
他扯出手就迈步，
空旷无人的街道，一道阴影压过林在。
“刮出多少？”
“还是20.”
“走啊。”
“去哪儿？”
“.....”江则嚣微压身体，“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吃高蛋白早餐吗？”
林在：“.....”
他说得很认真，以至于林在面无表情的神色破了一瞬。
——这人不会真应该挂号看精神科医生吧？
江则嚣：“不去？我还饿着呢，林医生。”
“抱歉。”林在说，“可你不是没车吗？”
说时迟那时快，江则嚣就像等着林在这句话一样，只见他从夹克口袋中摸出车钥匙，压不住笑，在林在眼前晃晃。
“啊，”
“我刚刚没找到。”
“哈？”
短短一声轻叹，江则嚣确定那是用尽了林在苦读20多年书的全部涵养。
林在问：“你很想吃？”
江则嚣说：“你请我，不吃白不吃。而且——”
面前的男人眯起了眼梢：“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想跟你聊，林在医生。”
刚刚经历了枪击事件的环滨海峡高速空旷无人，江则嚣的爱车超跑真-入无人之境，他挂挡，踩油门，丝毫不把刹车和减速放在眼里。
坐在后座的林在显然不同意。
他双腿交叠地靠在窗边，优雅挺拔的后背曲线一丝不苟地贴合座椅，头微微偏着，视线却落入车中。
这个坐姿的感觉很冷冽，颇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江则嚣打破：“你怎么看呐？林医生。”
“我是医生，不是警察，我怎么知道？”
江则嚣：“哦？那我就更好奇了，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怎么会有人想要你的命？”
他透过后视镜看林在，林在安静回视。
“江警司，作为精神科医生，我经常遇到一类人。”
“哪类人啊？”
林在停了一会儿说：“疯子。”
“你是说刚才那个胖子是精神病，我看他不像胡乱杀人啊？”江则嚣边打方向盘边问。
林在没有立即回答，他目光瞥见车门储物格内有根香蕉，问：
“我能吃根香蕉吗？”
江则嚣一愣，立马反应过来：“随便吃，我车上的东西都是新鲜的。不是，你真没吃早餐吗？”
“谢谢。”
林在慢条斯理地拨开，小口咬下，在口腔内充分咀嚼，最后喉结用力一伸，
没咽下去.....
“咳咳咳.....”
江则嚣头都没转，他通过后视镜尽收眼底：
“给，水。”
他视线几乎钉在镜子上了，惹得林在有些害怕：“江警司，小心开车。”
江则嚣沉默良久，憋出一句感叹：
“林在。”
“嗯？”
“你喉咙怎么这么细啊？”
林在：“.....？？”
“简直比女生还细。”
林在：“.........”
江则嚣皱着眉头：“你之前说，你身上的伤是被歹徒抢劫，捅的。”
“是这个歹徒吗？”
林在就着水吃香蕉：“不是。”
“那想要你的命的人有点多哦，林在医生。”江则嚣闻言笑了起来，“一个多月的时间内，第几个了？”
林在吃完了香蕉，将香蕉皮捋顺叠好，不动声色地答：
“也是托您的福啊，江警司。”
他抬眼的视线投在后视镜上，在江则嚣看清林在平静的眼神时，林在也窥见了，藏在后视镜后，如恶狼般饥肠辘辘的眼光。
江则嚣没再说话，而是从前排拿出一串香蕉，扔给后排。
“还有。”
“不要。”
“你只吃一根？”
“够了。”
后座上的人仰进包裹性极的空气动力座椅，闭目养神。
不知道是在拒绝对话还是拒绝香蕉。
江则嚣视线来回移动，终于呼出一大口气：
“真难伺候啊，这医生。”
林在眼皮一跳。
“血迹就到这儿结束了吗？”
现场，张浩警司带队追查。
胖子被扎伤了，鲜血已经可以直接锁定他的身份，只是现在人去哪儿了，很难查。
张浩按下耳机：“江警司。”
“什么事？”江则嚣夹起一个虾饺。
这是一家广式的早茶店，据说是外来引进到科斯特的，在附近人气爆棚。只是他们来时已经过了吃早餐的时间，所以空了间包间。
“你在.....唉，算了。”张浩回望现场，“你看见那嫌疑人往什么方向跑了吗？”
“这么快就查出来了？”
江则嚣口中的虾饺惊得爆汁，“那胖子谁啊？”
“没有呢。”张浩老实道，“但有血迹，提取DNA一笔对就知道了，刑科部已经送样本回去了，我担心那人知道留下了血迹，直接躲起来。”
林在细嚼慢咽地吃着，江则嚣没开免提，但他们手肘抵着手肘而坐，林在听得清清楚楚。
“好像是往.....”
“往坎德拉方向。”
林在抢过电话，仔细道：“那胖子一开始是在海滩上，大概早上9点左右，有同伙，他一直在打电话。开枪后我视线跟着他，他跑去商业街后面小树林，上了一辆黑色的车。”
“哟！谢谢谢谢，目击证人，这可是关键线索啊！”
张浩派人逐字记下，又问：“什么车？车牌号是多少？小树林那段没监控。”
林在放下筷子：“太远了，看不清，车内有个人，比较瘦削。胖子上车就开走了。你可以往坎德拉那边的监控排查一下。”
“嗯，好的好的，谢谢。”
张浩一边听一边监督警员记，完全没发现自己听话得像个林在的警员。
他夹着手机想挂断电话，就听到“目击证人”问：
“警官先生。”
“啊你说。”
“我能问问，那子弹分析出来，是什么来头吗？”
江则嚣很久没动筷了，夹上的虾饺汁液都已流干，他平静地望着侃侃而谈的林在，面无表达地等林在挂掉电话。
“什么枪？”
林在说：“还没分析出来。”
“你为什么这么问？”
林在递手机给他，可江则嚣不由分说地，在这之前握住了林在的手腕，食指钩住衣物下异常的凸起。
“我自己拿，林医生。”
相邻而坐的两个人一下子靠得很近，鼻尖几乎相距咫尺，江则嚣椅子一角离开了地。
林在直视江则嚣：“在人流密集的地方开枪，本就是不成熟的考虑。科斯特虽然可以合法拥有枪支，但名额有限，需要严格考核。众多名枪只有部分阶层能够接触。那胖子不像是拥有枪支合格证的人，他的枪，怎么来的？”
江则嚣盯着林在的眼睛，一字一顿：
“你的分析，怎么来的？”
林在微抽动手，江则嚣加大力，只有2个人的宴席气氛如鸿门宴般。
只见江则嚣食指压了下去，雪白衣袖刹那染上一抹红晕。
林在直接问：“你想说什么？”
“客官，这是我们家的招牌——叉烧包，让您您您您您........久久久久等了！”
服务员开门被这一幕惊呆了，盘子差点摔了，她放下包子，高跟鞋踏得碎响：
“那那那那那......个，请慢用！”
包间内没有人回头，甚至一丝目光都没有偏移，江则嚣轻笑道：
“那我就直接说了，林医生。”
“你是不是已经有眉目了？那个胖子身份。”
哗啦！
食指隔着白衬衣陷入手腕，血慢慢浸染，林在暗哼一声，神色不动：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案件，江警司？”
“是因为一个月前你人生中最惨痛濒死的记忆让你耿耿于怀，还是说，反而是那夜的经历，让你也成为了跟胖子一样没有人性的施暴者，拿刀看血？”
血漫了出来，
林在扯动江则嚣的姓名吊牌：“江则嚣——，你的答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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