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像是要把整座城市都冲刷进地底。
在城市边缘的废弃填埋场,连野狗都找不到一块干爽的地方栖身。
三辆黑色豪车如同沉默的巨兽,车灯切开雨幕,停在垃圾山的阴影里。
一群强悍的保镖在雨中撑着一色的黑伞。
圈中央,一个人满身血污被死死按在泥泞和腐烂的垃圾之中,每一次挣扎都只能让污秽更深地浸透他的身体。
那人的脸正对着一双铮亮的皮鞋,鞋的主人一身剪裁精良的私定黑西服,站在伞下,纤尘不染。
与周遭的污秽形成骇人的对立。
他声音像毒蛇在耳畔吐信:“所以,你选择在这里结束?”
叛徒眼中只剩下绝望的恐惧,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阴冷的审判时刻,一道昏黄的手电筒光柱,晃晃悠悠地扫了过来。
光柱先是漫不经心地掠过保镖们锃亮的皮鞋,惊起几只食腐的苍蝇。
然后,像发现了什么宝藏,倏地定格在狄九深脚边——
一个被踩扁沾满泥水的塑料瓶上。
紧接着,一个身影闯入这片被割据的领域。
女孩裹在一件巨大的,明显是捡来的破旧透明塑料雨衣里,雨衣下摆还撕开了几道口子,整个人湿透,像一只笨拙而不起眼的鼹鼠。
今天是周末捡垃圾日,没想到还能免费看个戏,正好可以拿来当素材。
玄梓背后拖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每走一步都发出“哐当哐当”的脆响,那是塑料瓶和易拉罐碰撞的交响乐。
她完全无视这足以让普通人心脏骤停的□□片氛围。
径直走到圈边,弯腰,捡起男人脚边的塑料瓶,熟练地拧开瓶盖倒掉残水,踩扁,然后塞进蛇皮袋。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哐当。”
瓶子落袋的声音在暴雨和死寂中格外清晰。
助理边生扶了扶金丝眼镜,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仿佛从异次元钻出来的女孩。
所有保镖的扑克脸也出现了裂痕,全都看向场中央的主上。
男人那双常年凝结着阴郁寒冰的眼眸,深不见底,第一次穿透厚重的雨幕,落在了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玄梓并不在意那几乎能将她凌迟的视线,衰神体质buff,谁怕谁。
她的手电筒像个探照灯,继续敬业地扫描着这片“富矿区域”。
又停住。
玄梓心疼地看着地上那个叛徒身下压扁了的两个易拉罐。
“喂,你,挪一下,你压到我的财产了。”她对着那个将死之人说道。
叛徒:“???”
男人看着她那理直气壮惦记着易拉罐的样子,忽然又低低地笑了笑。
他摆了摆手,示意保镖将人拖开一点。
真上道。
玄梓立刻蹲下身,美滋滋地把那两个压扁的易拉罐捡起来,塞进蛇皮袋,又是“哐当”两声。
她心情愉悦地拍了拍蛇皮袋,拖着战利品,重新打亮手电筒,对着男人点了点头。
光柱扫过泥泞,扫过废弃的家具。
片刻,猛地定格在男人手中那根乌木权杖上。
寻常物体附着着淡淡的气运流光,而眼前这根权杖,尤其是杖头那颗宝石,周围缠绕着浓得化不开,几乎要滴出血来的黑红色气运!
那是“血光之灾”、“业力反噬”与“命格衰败”的混合物,汹涌翻腾。
像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正对着它的主人龇牙咧嘴。
好东西!大货!
玄梓的眼睛瞬间亮了,比她的手电筒还亮。
这得是积攒了多少“代价”才能形成的规模!再不处理,这个看起来很有钱的男人,怕是要倒大霉。
在所有人呆滞的注视下,玄梓拖着蛇皮袋聚宝盆,啪嗒啪嗒地走到男人面前。
她抬起脸,塑料雨衣的帽子滑落,露出一张被雨水冲刷的脸庞,还沾着几点泥污却异常干净清秀。
雨水顺着玄梓暗红棕的发梢不断流下,长长的睫毛上也挂着水珠。
但玄梓那双眼睛清澈平静,直直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你这个东西,”
玄梓的声音在雨声中有些模糊,但字句清晰,“上面的‘坏运气’快要溢出来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了点那权杖,“继续拿着,三天内,你必有断骨之灾。”
“五块钱,我帮你处理掉。”
说完,玄梓像变戏法一样从湿透的雨衣内兜里掏出一个同样淋湿的小猪零钱包,动作熟练地就要打开。
全场死寂。
只有暴雨砸下的哗啦声,如同在为这荒谬绝伦的一幕伴奏。
边生感觉自己的大脑CPU已经烧了。
一个……捡垃圾的?
在倾盆大雨的深夜,在郊外垃圾场,拦下了狠戾无情的狄氏王主?
还向主上推销……驱邪服务?开价……五块钱?自己是不是最近加班太多出现幻觉了?
狄九深眼底的阴郁似乎被这极致的荒谬冲淡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探究。
他没有理会那五块钱的报价,反而用那根价值八位数美金的权杖,轻轻敲了敲玄梓那个鼓囊囊又脏兮兮的蛇皮袋。
“哐当,哐当啷——”
里面瓶罐碰撞,发出廉价而嘈杂的声响。
狄九深声音温和,却带着千斤重的压力,“这里随便一件东西,能买你多少条命?”
玄梓闻言,真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蛇皮袋。
随即抬起脸,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她掰着手指头计算:“按照今天的废品回收价,塑料瓶一毛一个,易拉罐一毛五……铝制品比较少……嗯,大概……十四块五。”
玄梓话锋一转,语气带着点急切:“别打岔呀,你的‘灾厄’再不处理,就真的来不及了!”
“看在你是大客户的份上,可以给你打包价,清理‘灾厄’加上这个塑料袋里的瓶子,”
她指了指蛇皮袋,“一共十块。不能再多了!”
打包价?清理灾厄附赠废品回收?
边生觉得自己需要速效救心丸,他偷偷瞄向主上,生怕下一秒这女孩就被扔进垃圾堆里和叛徒作伴。
狄九深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眼底却愈发幽暗。
“我的命,就值十块?”他手中的权杖有一下没一下地继续敲着蛇皮袋,像是在敲打一面破锣。
“不是你的命值十块,”
玄梓纠正他,语气一本正经,“是处理服务和物料回收的费用。”
“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但灾厄是附加的,需要专业清理的污染源。”
“一码归一码。”
“专业?”狄九深捕捉到这个词。
“当然。”玄梓挺了挺胸脯,虽然被雨衣裹着看不出来,“我是专业的。”
至于专业什么,她没说。
专业佐神?专业代价回收员?听起来不像能收到钱的样子。
霎时,地上那个本该奄奄一息的叛徒,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一股力气,猛地挣脱了的保镖压制。
咦!?诈尸了?玄梓在一边旁观。
那人像一头濒死的野兽,红着眼,抓起地上一截生锈的钢筋,不顾一切地朝着离他最近的男人扑了过去。
“主上!”边生失声惊呼。
保镖们反应极快,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距离又太近!
狄九深眼神一冷,正要动作。
却见一直盯着权杖,对危险似乎毫无所觉的玄梓,忽然“哎呀”一声。
像是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一个趔趄,正好撞在了扑来的叛徒的手臂上。
什么情况?自己不是站得好好的嘛?是谁在加害本宫?玄梓左右看了看,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
这一撞看似绵软无力,角度却刁钻无比。
叛徒手中的钢筋擦着狄九深的西装袖口划过,带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布料纤维,但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干扰彻底破坏了平衡,加上体力不支,重重地向前栽倒。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叛徒的额头,不偏不倚,狠狠撞在了狄九深那根乌木权杖的杖头上!
暗红色的宝石染上了更深的、温热的液体。
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彻底晕死过去,也不知是死是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狄九深依旧站在原地,纹丝未动,目光如同探针,牢牢锁在刚刚“巧合”地绊了一跤的女孩身上。
玄梓嫌弃地躲避,拍着胸口,小声嘟囔:“好险好险,差点工伤。”
确认自己的雨衣没破后,松了口气。
她再次看向狄九深,以及他手里那根刚刚见了血的权杖,黑红气运平息了不少。
眼神更加热切了。
“你看!”
玄梓指着晕死的叛徒,语气带着证据确凿的笃定,“我说了吧,血光之灾!”
“这还只是开始,十块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绝对物超所值。”
狄九深沉默地看着她,雨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滴落。
许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叫什么名字?”
“玄梓。”她答得干脆,有戏啊,生意来了。
“玄梓……”
狄九深重复着这个名字,目光从她沾着泥点的脸移开了。
“边生。”
“主上?”边生立刻上前。
“给她十块。”狄九深语气平淡,“人带上。”
玄梓一听,立刻抱紧了自己的蛇皮袋:“我吗?去哪里?”
“谈话给加钱吗?按小时收费还是按项目收费?先说好,超过晚上十点算加班,费用要双倍!”
狄九深看着她那副“谁也别想占我便宜”的守财奴模样,眼底深处没那么冰了。
转身,走向中间那辆劳斯莱斯,声音随风雨传来:“金额,你开。”
这不天降奇财嘛,机会难得。
玄梓顿时来劲了,连保命守则都被抛到脑后,拖着蛇皮袋,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嘴里还在飞快地计算:“大项目!起步价至少得一百……不,两百!还得包一顿夜宵……”
边生看着前一秒还是残酷审判场,后一秒就变成奇葩招聘会,认命地叹了口气。
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十元纸币,递给了这位即将可能成为主上座上宾的……垃圾回收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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