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语如同惊雷在人群中炸开,如同病毒般蔓延。
诺垂下头,回想这名神秘的医生此前向他寻求合作时说的话。再听了刚才那番发言,他感觉自己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所以瓦尼塔斯才会那样……
在爆炸性的展开中,人群虽然嘈杂无比,但又像是陷入了亘古的沉默。
瓦尼塔斯站在吊灯上,好像终于在魔女狩猎中麻木的少女,只是等待火焰将自己烧尽。
然而下一秒他就打破了这份乖巧,好像只是一个腼腆的新人演员,慌张地为自己的表演做总结。
“就、就是这么回事呀!”
瓦尼塔斯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的沉默,炫耀般露出自豪的表情。
“如果你们当中有觉得‘我就是被诅咒者’的家伙,不用客气,站出来吧!本人、瓦尼塔斯,专攻吸血鬼的医生一定会救助你们的。”
“开……开什么玩笑!”
因为这句话,人群彻底爆发了。
毕竟瓦尼塔斯的行为着实离谱,他就像闯进数学家聚会的五岁稚童,说自己成功证明了霍奇猜想。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他的灵魂伴侣是毕达哥拉斯,而且自己还被数学所爱,数学家们都不许反驳。
即便货真价实的论文摆在面前,聚会里的大部分数学家的第一反应也是不信。
他们怒气冲冲地指着瓦尼塔斯,仿佛无数锐利的长矛,冰冷幽森,随时准备刺穿他的心脏。
“卑鄙无耻!”
“苍月的眷属说要拯救我们?”
“说到底,就是因为苍月的吸血鬼才会出现被诅咒者的!”
“杀了他!”
“杀了那个人类!!”
连趴在围栏上的路加都忍不住说:“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不知道。”
“竟然在这种地方引发骚乱…!”
诺只能回答:“不知道。”
这种无序的混乱并没有持续太久,人群中走出一名身穿华丽和服的女性吸血鬼。
女子银白的长发在空中摇曳着,瓦尼塔斯看向她,似有似无的金雾在女子四周围绕了会,像是一个错觉,很快就消失了。
“哎呀哎呀,我还以为是什么骚乱呢。为什么这里会有人类呢?”
旁人为这带着面具的女子的到来显得有些惊讶,她抓着扇骨把玩着,吐出的话语却是一点也不留情。
“而且还是男性。真臭,人类的臭味太重鼻子都要掉下来了。”
“那是…维罗妮卡姐姐!?”多米露出慌张的表情,像是害怕被严厉家长发现自己做错事的小孩,“明明都说了今天不来了啊!”
随从心里说,只能说是意料之中,毕竟那位大人向来率性而为。
率性而为的维罗妮卡转头和类似宇宙人的机械搭话,两个画风略显突出的存在在这容纳力极强的舞会中倒是不显突兀:“马奇纳侯爵,你能快点把那个脏东西撵走吗?”
机械人的语气有些惊讶:“你说老夫?”
“这是当然的吧,这舞会可是你主办的呀。”
“唉——可是说实话,老夫对那个人类挺感兴趣的呢。”
维罗妮卡收起了扇子:“是么,那就没办法了呢。那就由我来处理吧。”
仿佛有繁星在空中浮动,白色的寒气聚集而来,知道多米尼克改写式杀伤力的人们暗到不妙。但她抓着扇子的手微微一顿,面具下的眉头皱起。
无法使用改写式,这种包裹真名的窒息感前所未有。
这时瓦尼塔斯挑衅般地对她一笑,维罗妮卡的手上浮现青筋:“……人类的小把戏。”
然而就算无法使用改写式,吸血鬼的身体素质也不容小觑。她将扇子高高抛起,这个装饰品便如同一道白色的弧光,几乎切断了吊灯与天花板连接的锁链。
瓦尼塔斯主动从摇摇欲坠的吊灯上一跃而下,毫无防备的姿态。以背朝下,仿佛在拥抱某种不可视之物。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瓦尼塔斯轻轻哼了一声。
维罗妮卡向暗处试了个眼色,马上就有听命于萨德家的侍从提刀上前,自高处跳出,企图在没有防备的坠空时间截杀这个人类。
短暂的风声在耳边呼啸,破碎的记忆萦绕在眼前。瓦尼塔斯任由四面八方的锐利之刃即将刺穿他,却不提起一点敬畏防备之心。
他闭上了眼。
那时也是这般灯火通明照不到的黑暗角落,终于摘下头盔的重骑兵郑重地对他说。
“……我会永远陪伴你,不管在哪里我都会接住你。所以小瓦尼,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吧。”
你试图擦去他眼角沾上的血液,那抹红色扩散开来。
他疯狂的神色被死亡引出,终于因为你冰冷的指尖而冷却下来。
少年的姿态依旧凶狠得仿佛要把你的皮肉撕咬下来。但他好像不知道卸去那份不顾一切后,他的表情有多么让人悲伤。
“即便从今往后我做个刽子手?哈,不要大言不惭。你看看我,你好好看着我,我杀死了无辜的吸血鬼,我杀死了露娜,我杀了——”
“即便你从今往后做个刽子手。”
你把他的手放在你的胸口,冰冷厚重的甲胄隔绝了探知,虽然你并非人类,但他总觉得自己听见了沉稳的心跳声。
那双眼睛看着他,很干净,是没有被污染过的颜色。
“我会陪着你的,永远。”
那不是他的错,他不是刽子手,甚至连刽子手的钢刀都算不上。
你真挚的眼神如此诉说着。
过了很久,他抱住了你。
被压抑的哭泣声断断续续地传出,像是深海中死去的游鱼,看不见光,只能在死前发出一点信号。
被压抑的那份心情好像是被转移到了你身上。他抱的很紧,用力到你感到一种若有若无的窒息,你很担心他被盔甲磕到了。
“你要答应不会骗我,”他埋在你的脖颈间,贪婪地寻求着让他安心的气息,或许是疲惫的影响,他说了平时绝对不会说的话,“我只有你了,不要骗我。”
你拍拍他的背。
“嗯,我不骗你。”
那天之后,重骑兵脱下了沉重的铠甲,开始学习怎么像个人类女性那样穿衣服。
时至今日那些仍然历历在目的兵荒马乱——第一次穿裙子外出的时候还闹了笑话。
瓦尼塔斯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短暂到甚至不能以秒计算的时间后,睁开了眼睛。
只有自己一个人能见到的美丽术式在眼前扩散开来,金丝像是藤蔓般迅速生长,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隔开暗杀者的刀刃,发出清脆的声响。
嘴角勾起一个轻松的笑,但瓦尼塔斯还是嘴上不饶人:“骗子。”
他在空中侧身抓去,你就出现在那里,俏皮地朝瓦尼塔斯眨眼睛,和他一起短暂地滞留在空中。
他以不容置疑的力道抱住你的腰,脑袋埋入胸前。你感觉有点痒,红着脸笑了出来,轻轻环住他的脑袋。
你温柔地注视着他,此刻心神荡漾。
瓦尼塔斯向来表现的不喜欢依靠你,和算无遗策不搭边的你只能在他默许的范围内尽力帮助他。
刚才瓦尼塔斯使用了你过去生日送给他的书签,你把这视为一种邀请。
缠绵的丝绸通过名为现在与过去的纺锤交织,不断连出新的线,紧紧连接你们。
他都邀请你了,你怎么能够拒绝他?
你做不到。
你们像两个笨蛋在空中跳舞,你做作地把地板变成无间深渊。繁花生长在边缘,向下就是一片漆黑。你和瓦尼塔斯一起下坠,瞬间消失在他人的视线里。
在萨露拉丹那一边虽然没让他们讨到好处,但你也受损不轻。于是你压缩了自己的身体,去掉了受伤的那部分,身体里只留下完好的术式。所以现在你的身形比以往更娇小一点。
你娇笑着撒娇,企图让他一笔勾销:“我好想你啊,瓦尼塔斯——”
他完全不吃你这套,抓着你的领子恶狠狠地说:“你想得美。”
你任由他拎着自己,为了不让刚刚辛苦完的瓦尼塔斯更辛苦,还悄悄减轻了自己的体重。
呼啸的风声如同雨水般融化,你们终于抵达了深渊之底。
这里是你所创造的结界,从洛泽尔省的【异界领主】的改写式那里得到的启发,用他麾下的吸血鬼做测试,最后以【萨露拉丹】进行测试。才编造出这样一个更加美丽的巴黎,现在只会有你和瓦尼塔斯。
当然你此前的行为不全是为了献上这份礼物,但剩下的就今后有机会再说吧。
你拉着他的袖子,带瓦尼塔斯走上螺旋般的阶梯,你推开了哥特式建筑的大门。刹那间昼夜翻转,你给了他一个苍月之夜。
安静无人的教堂,蓝色的月光透过彩绘玻璃照在大理石制的地板上。
为了融入舞会你当时穿上了特别的服饰。随着你的动作,浅色的薄纱如水般晃动。银制饰品上雕刻着深海中埋藏的尸骸,食腐的游鱼藏在空无一物的胸膛中,发出微弱的光。
左眼勾勒着艳丽的眼妆,像是河流般下淌,眼角和手臂上画着几片鱼鳞,在瓦尼塔斯看来,它的质感有点劣质。
你们十指相扣,像是春天的前奏,圆号柔和地诉出世间的最爱,琴键跃动着,缓慢向上。
瓦尼塔斯仗着他比你高抵住你的额头,眼睛里闪着危险的光芒:“你想瞒我什么?”
你被他看得有些发攸,但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操守:“我还不能告诉你。”
“……你说过你不会骗我的。”
“我不会骗你,瓦尼塔斯,我也骗不过你,”你认输般地耸耸肩,“好吧,但是我只能告诉你一点点。”
“我向你隐瞒的礼物是纪念日礼物,其他的不想告诉你,反正时间快要到了。你不能这么残忍,让我亲自给你提前拆开礼物。”
你本人其实不该来这个舞会的,来了也不该变着法子想去接触他。以为自己可以忍住在旁边看看,结果还是这样,凑到他面前。
有什么办法呢,你叹了口气,瓦尼塔斯就算什么都不做,傻站在那里,你都巴不得把整个世界都塞给他。
这次也和往常一样,明明想要忍住想要给他一个惊喜,却总是忍不住把一切都分享给瓦尼塔斯。
针对他谋划的恶作剧跨度向来不超过七天,能憋到这种程度已经是你的极限了。
但你不喜欢让他担心,所以疼痛总是能忍耐很久。
虽然你没有给他一个世界,但你现在能做到送他一个结界了,这让你稍微好受了一点。
你委屈巴巴地掏出赶工制作的钥匙,塞到瓦尼塔斯手里。
钥匙化作白色的光芒,没入瓦尼塔斯的脖颈间,那肌肤上瞬间勾勒出暗色的刺青,图案浮现在锁骨上面一点。
“钥匙可以用来打开这个结界,外面的时间不会影响这里。严格意义上来说,它是无限延长了你离开前的那一秒。”
“如果你想,这里可以只有你。已经送给你了,要用来干什么都行。角落里还有一些额外的礼物,比如埃罗省的朗格多克葡萄酒。”
虽然既定的礼物已经送出去了,但剩下的线索拼拼凑凑,好像还能凑出一份,就是不那么浪漫。
“纪念日礼物我再送你别的。”
他的脸上停留了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消失了。瓦尼塔斯愉快地笑了出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在教堂中回荡。
瓦尼塔斯擦去眼角生理性的泪水,以讽刺的口吻道:“你还真是一如既往。”
你不去反驳,默认他的评价。
“瓦尼塔斯,宴会里有危险,保护术式……”
“不需要。”
“——好吧。”
失落和担忧充斥着你的内心,但你告诉自己要相信瓦尼塔斯,不能没有分寸地去干涉他,他都明确地拒绝了。
你调整状态,微笑着问:“那瓦尼塔斯,那你还记得最近有什么纪念日吗?”
“……”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记得。”
虽然是抱怨的口吻,你的眼睛中却承载着货真价实的愉快,为你在他手上扳回一局。瓦尼塔斯看着这样的你,眼睛里酝酿着黑色情绪。
因为鱼尾裙即便开衩了也不方便行动,你有些不明所以地放纵他把你欺压到冰冷的桌前。
瓦尼塔斯尖锐的指甲抵在你脆弱的脉搏上,他笑着说:“你先给我解释一下贞德舌头上的东西。”
以为瓦尼塔斯都没发现的你笑容逐渐凝固。
虽然不觉得自己理亏,但被气势压迫,你觉得自己就没这么战战兢兢过:“那是一种…印记。”
瓦尼塔斯冷笑一声:“所有印?”
“怎么可能,”你虽然爱说胡话,但自认本质上还是很保守专一的,“我怎么可能在别人身上留下这种东西?”
“那你想在我身上留下所有印?”
“也就想想……不,我什么都没说。”
你试图捂住嘴,但可惜为时已晚。
瓦尼塔斯要撬开你的嘴巴不费吹灰之力,你马上就把事情经过全抖出来了。
你感谢他没问补送的礼物打算送什么。
你有些失落,感觉自己的威严荡然无存。你又想想自己好像在瓦尼塔斯面前从来没有什么威严。
当然他在你眼中也一样。
“那我走了。”
你失魂落魄得像一条脱水的人鱼:“你要走了吗,我以为你至少会请我跳支舞。你都给吸血鬼小姐送给花了,你还给那个小女孩送玩偶…反正时间是停止的,再留一会好不好?”
瓦尼塔斯正准备推开门的手一顿,有些乱的黑发遮住了他的耳朵。在短暂的整理后,他以嘲弄的目光回答你:“就这么想和我跳舞?”
“嗯。”
“求我。”
“求求你。”
他轻蔑地笑了一声。
“勉强答应你。”
瓦尼塔斯像是个骚包的公孔雀般走了过来,见他这样你也精神抖擞,拿出比在香榭丽舍大道街头演出认真一百倍的态度来迎合他。
你甚至有些紧张,毕竟这是你第一次和瓦尼塔斯跳舞。
他重新与你十指相扣,收起那份骚包后气质宁静了下来,目光下瞥,看起来很认真。此刻的瓦尼塔斯没有特别的表情,垂着脑袋,看上去乖巧得不可思议。
教堂里自然不可能有乐团,虽然可以出现,但你不想让第三人打扰你们。
舞台背景只有那月光和沉默的教堂。你幻想自己和瓦尼塔斯在废墟中起舞,轻纱在回旋跳跃中轻轻扬起,缥缈的色彩如潮似涌,在那一刻,你们会是最无拘无束的。
你深吸一口气,睫毛微颤,没有开口提醒。你近乎本能地相信你和瓦尼塔斯之间的默契,你试探性地探出第一步。
然后,被瓦尼塔斯毫不留情地踩了一脚。
你猛的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瓦尼塔斯却毫无悔改之意,反而露出不悦的表情,尾音拖的很长:“你甚至不知道我不会跳维也纳华尔兹。”
“我没有。”
“你就有。”
你总是对他没什么办法,此刻正在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差错,瓦尼塔斯看着表面上不动声色的你轻笑一声。
“……那好吧。”
你一闭眼,干脆地承认是自己错了,但还是有点郁闷。
披着海盗皮的医生虽然嘴上说着这些话,但毫不掩饰眸中跳跃的恶劣因子:“你教我,反正外面的世界会等我们。”
你思考片刻,还是叹了口气,嘴角勾出一个淡淡的弧度。
“嗯,我教你。”
蓝色的月光漠然地向人间投下它的碎片,让夜晚的海滩如同流动的银河。
仿佛身处阿基坦山区,船只破碎的海盗身无分文,在接近原始的海岸线边行走。只有几个小村庄有点人烟,在这片基本未开发的土地上很是醒目。
但他们太远了。
潮湿的海风吹来,带走海盗的拿破仑帽,将其偷藏在深海中。他的长发被吹起,几乎要融于天幕。
人类无法飞翔,他只能空眺那轮蓝月。
居民们在家中做着温暖的梦,海浪拍击礁石、永无休止地喧响着。在无垠的海洋上,洁白的浪花如同翻船般浮现。时间被月光偷走,在这平静如同深渊的海中,他看到了转瞬即逝的波光粼粼。
曾经有人想抓住水中的月亮,未果,现在他抓住了这看似不可触及的倒影。
柔软的尾鳍如同一块薄纱在水中晕染开来,美丽的鳞片勾勒着超出人类认知的梦幻色彩,你从海中出现,发上的水珠落下,让那细小的沙子看起来也晶莹无比。
他的眼睛中倒映着你的脸庞,无比绮丽的蓝。
深海的人鱼从未见过天空。
那是多美的苍月啊。
看上去擅于草菅人命的海盗向你伸出手,你搭上自己那双覆盖着些许鳞片、苍白的手。没有一丝迟疑,即便他抓疼了你的指尖。
—我想和你翩翩起舞,在这夜色里。
瓦尼塔斯:恰柠檬
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算了,勉强原谅你
*
这章我是听着King Gnu的《ユーモア (「ロマンシング サガ リ?ユニバース」CMソング)》写出来的,推荐听听,真的很好听
写的很矫情ww不知道限于笔力没能写出来的心情能不能传达给你们
PS:虽然我想应该没很多人看,但以防万一还是说一句不要去原曲下面提这篇文相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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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Pa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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