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师见姜顾二人已经离开，便继续祭祀活动。祭师登上祭祀台，跳着祭祀的舞蹈，口中念念有词。
佘月明经姜顾二人的事后，不用再被剖腹取胎，心下既庆幸，又不安，跪在祭台边，虔诚地祷告，祈求龙神原谅她的罪过，帮她解脱。
姜顾二人虽向神龙村村民告别，却并没有离去，而是隐藏在附近的一棵大树上。顾砚见佘月明执迷不悟的样子，心下一阵惋惜。顾砚叹道：“这佘姑娘年纪轻轻，就算对她丈夫情根深种，也不至于这般放弃生命，以身祭神。而且鬼神之说，来世之事，也不可信。”
顾砚耳边只有树叶的沙沙声。顾砚尴尬道：“姜姑娘，现下有何计划？”
姜瑶沉思片刻，说道：“既然神龙村村民多信鬼神之说，那我们便利用鬼神之事，既可取神药，又可救佘姐姐。”
祭台上的祭师大叫一声，仪式结束。台下上来七八个汉子将祭台上的三牲六畜抬了起来，祭师在前引路，这些汉子抬着祭品跟在其后，佘月明也起身，跟在最末。他们一行人向远处的山峰走去。
“走！悄悄跟上！”姜瑶说完，便拉着顾砚飞身落地。二人悄然跟在祭师一行人后面。
祭师一行人沿着山中小径走了许久，到达山顶一处峭壁。祭师抬起一只手，示意众人停下。随即，这祭师口中又不知在念叨什么祭词，念完后，抬着三牲六畜的汉子们便站在峭壁处，将祭品抛出。
隐在暗处的顾砚咽了咽口水，说道：“那佘月明该不会也要被抛至崖下吧。”
姜瑶笑道：“顾将军，你是活阎王吗？我们来神龙村前，我已查过，这神龙村建村六七十年，祭品只为牛羊猪这些牲畜，不曾以活人为祀，佘姐姐大抵会被留在山上自生自灭。”
顾砚迟疑道：“这难保佘月明她自己要跳崖。”
姜瑶瞥了顾砚一眼，说道：“佘姐姐性子软弱，她没那个勇气。而且她那么信鬼神之说，总要在那等着亲眼见到龙神，帮她解脱。”
说话间，便见祭师带着那群抬祭品的汉子原路下山，而佘月明果然留在山顶。
顾砚见佘月明坐在一块岩石上埋头哭泣，问道：“我们现在过去带她走？”
姜瑶看了一眼天色，此时已是傍晚，山顶的晚霞格外鲜艳。姜瑶说道：“不急，马上天就黑了，今晚我们守着她过夜。山中多野兽，顾将军可要护我和佘姐姐周全。”顾砚见姜瑶心中早有计划，便听从姜瑶的安排，二人隐在暗处观察着佘月明的一举一动。
顾砚看了一眼仍在埋头哭泣的佘月明，心下疑惑道：“她该不会哭一夜吧。”却听见“咚”的一声，佘月明晕倒在地。
姜瑶一惊，忙冲了过去，检查了一下佘月明的伤势。佘月明的头砸到了岩石上，鲜血直流，姜瑶忙掏出止血的药粉撒在佘月明的伤口处。
顾砚问道：“现下她晕倒了，你有何安排？”
耳边只有山谷风的呼呼声和树叶的沙沙声。顾砚见姜瑶不理他，转头一看，姜瑶的手又搭上了佘月明的脉搏，摇了摇头，自觉没趣。顾砚站在峭壁边，往下看了一眼，只见谷底云雾萦绕，深不见底。顾砚伸脚将碎石子踢入悬崖下，石子坠下后回声都不曾传来，顾砚“啧”了一声，耳边传来姜瑶的声音：“顾将军，山顶风大......”
顾砚一转头便看见一条花蛇正吐着信子，在姜瑶和佘月明身后，伺机而动。“咻”地一声，顾砚抽出腰间的剑掷了过去，正中花蛇的七寸，花蛇瞬间断成两截。顾砚大步过去，将钉在地上的剑拔出，挑了挑蛇头，冲姜瑶说道：“姜姑娘，你刚刚说什么？我只顾着这条毒蛇，没听清你说的话。”
姜瑶显然被顾砚突如其来的一剑吓到了，愣了几秒后，说道：“天色渐暗，山顶风大，不宜过夜。劳烦顾将军抱着佘姐姐，我们一起寻个能过夜的地方。”
顾砚环顾四周，抬头见西斜的落日将云朵染得红彤彤的，说道：“我看这山顶风景倒不错。”
姜瑶大抵没想到顾砚会拒绝，皱眉道：“顾将军身强体健自是不怕这山顶的冷风，只是佘姐姐本就因鬼胎之病身子虚弱，不宜在山顶过夜。”
顾砚见姜瑶年纪轻轻，喜怒都写在脸上，心下起了逗乐之意。顾砚说道：“佘月明没晕倒前，你不是说要在这山顶彻夜守着她吗？”
姜瑶懒得和顾砚多费口舌，冷脸道：“那顾将军就留在这里赏风景吧。”
顾砚用剑挑起死蛇的尸体，“咻咻”两声，将死蛇抛掷悬崖，又将剑装回剑鞘中，弯腰低头凑到姜瑶身边，说道：“对了阿瑶，我现在是姜砚，是你的兄长，你别一口一个顾将军露了馅。你先唤两声好哥哥，让我听听。”
姜瑶抬眸看向顾砚，一双眼睛明亮如秋水，眼含笑意。顾砚有些期待住了。姜瑶挑了挑眉，顾砚突然感觉腿上一阵刺痛，低头一看，一根银针插在他腿上。顾砚尴尬地笑了笑，伸出两只手指将银针拔出，递给姜瑶，说道：“这么危险的东西不要乱放。”
姜瑶抓住顾砚的衣角，细细擦拭着银针，擦完又对着光认真查看了一番，才装进针灸包里，对顾砚说道：“天色不早了，兄长还是快些行动吧。”
姜瑶的一声“兄长”让顾砚觉得还是自己赢了，立刻伸手将佘月明抱起，刚站起来，便发觉刚刚中了银针的腿有些发麻。顾砚问道：“你那针上有麻药？”
姜瑶起身先一步向山下走去，声音随风飘至顾砚耳朵里：“一点点麻药应该难不倒顾将军吧。”
姜顾二人带着昏迷的佘月明走至半山腰才停下。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月光被茂密的树叶遮挡住了。顾砚将佘月明安置在一块大岩石边，又寻了些枯树枝，生起了火。忙完这些，感觉肚子有些饿了，便让姜瑶留在这里守着佘月明，他去打些野味。不一会儿，顾砚便拎着一只野鸡过来。三下五除二，便将野鸡处理干净，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山间的夜晚还是有些冷的，姜瑶摸了摸佘月明的手，随即脱下外衣，盖在昏迷的佘月明身上。顾砚看着姜瑶的行为，问道：“阿瑶，你把外衣给了她，你不冷吗？要不要我的外衣借你披一披。”说着要将外衣脱下。
姜瑶在火堆旁坐下，捡了根树枝，戳了戳正在享受炭烤的野鸡，摇摇头道：“怎么还没好，有些饿了。”
顾砚将外衣披在姜瑶身上，说道：“兄长和你说话，你要句句有回应。”
姜瑶瞥了顾砚一眼，说道：“顾将军，我们假扮兄妹只是为了行事方便。现在四下无人，你不必一口一口兄长自称，我家中有兄长。”
顾砚冲佘月明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示意并不是四下无人，说道：“我年长你几岁，也能算作你兄长。”
姜瑶沉默不应话。
顾砚将野鸡转了转，好熟得均匀些。顾砚说道：“姜姑娘，我们相处这几个月，你对我的身份了如指掌，我倒不知你家住何方，家中有哪些人，师承何人？”
姜瑶隔着火光将顾砚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说道：“定远大将军赫赫有名，谁人不知。”
顾砚被夸得有些害羞了。却听姜瑶话锋一转，说道：“只是顾将军是这般聒噪之人，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野鸡烤好的香味飘了过来，顾砚将野鸡拿了下来，拔下一只鸡腿递给姜瑶。姜瑶没有接，说道：“太烫了，等会儿吧。”
烫吗？顾砚看了一眼手中的鸡腿，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掌心里是常年练武握刀剑留下的厚茧。心里笑着自己的皮糙肉厚，将剩下的鸡插在地上。
等了一会儿，觉得鸡腿已经没那么烫了，又递给姜瑶。姜瑶接过鸡腿，向顾砚道了声谢，随即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顾砚见姜瑶吃得挺香，问道：“好吃吗？”大抵是吃人的嘴短，姜瑶应了声“嗯”。
顾砚笑道：“烤这野鸡的法子是我娘教我的，我娘也夸我聒噪。”
姜瑶脸色有些尴尬，确定“聒噪”这词是夸人的。
顾砚看了一下插在地上的野鸡，还有一只鸡腿，还是留给姜瑶吧。随即拆了鸡其他地方，吃了起来。边吃边回忆道：“我从小就是个话唠，小时候总是追着我娘问东问西。‘今天去哪玩？’‘今天吃什么？’‘今天做什么？’我娘是个明媚开朗的女子，哪怕她生了孩子，还和少女般张扬活泼。她今天带我去上树掏鸟窝，明天带我下水逮王八，后天带我上山打野鸡……划船游湖，斗鸡走狗，诗会棋会，哪热闹往哪儿凑。”
顾砚隔着火光看见姜瑶正认真听着自己说话，轻笑一声，继续说道：“我整日里跟着她四处玩耍，见识多了，话更多了。她说，我们阿砚真是个聒噪的孩子，比那群文臣老迂腐劝皇上退避求和时还聒噪，长大后定能帮你爹爹在吵架方面扳回一城。”
姜瑶被顾砚娘亲的风趣打动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顾砚将另一只鸡腿拔下，递给姜瑶。姜瑶摆摆手，说道：“没想到顾将军的娘亲这么风趣幽默。”
顾砚笑了笑，神情变得悲伤，说道：“后来，她进了宫，再也不能带我四处玩耍了。进宫前她叮嘱我，阿砚，你以后要谨言慎行了。”
姜瑶疑惑道：“进宫？”
顾砚却没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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