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玖蔻醒来时,身侧已空,她抬眼望去,便看到单池只着中衣站在床前,伸手去取搭在屏风上的衣物。
“大人,我来伺候你穿衣。”刚醒来,声音还带着一丝暗哑,玖蔻连忙起身,就要接过他手中的衣袍。
单池侧身避过,动作自然的将外袍披上,熟练的系好腰带,语气平淡“不必,这些事我自己来便可。”
闻言玖蔻有点尴尬的蜷缩起伸出的手指,停顿在原地,不知所措。
单池整理好自己,方才转身,看着她尴尬的模样,有点无奈的解释“我不习惯有人在身边伺候,日常起居都是自己动手。”
玖蔻呐呐点了点头,单池目光下移落在她不着鞋袜的玉足上,眉头几不可察的微蹙一下“地上凉,回去坐着。”
玖蔻依言坐了回去。
单池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温水递给玖蔻,语气依旧平淡“你如今有孕,理应搬进国公府。”
玖蔻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清澈的水眸里倒影出单池那张依旧面无表情的脸,缓缓摇了摇头“多谢大人好意,我已经习惯这里的安静了。”
似乎对她的拒绝并不意外,单池只是眸色稍沉,没有再坚持,而后提起另外一件事“你不愿进府便随你,只是这院中只有一个婆子打理,难免照顾不周,稍后我让人从国公府调来几个得力的丫鬟婆子,以后供你差遣。”
“多谢大人。”玖蔻捧着茶杯的指尖传来一丝暖意,对方思虑周全,自己已经拒绝过一次了,不好再拒绝第二次。
早膳刚过,门外便传来动静,一个圆脸身材短胖的管事带着一众丫鬟婆子从门口鱼贯而入,在院中站成一排,恭敬的给单池行礼。
“给二爷请安。”
单池略一颔首,对玖蔻道“你看看,若有不合适的,再换。”
玖蔻依言望去,目光从那些低眉顺眼的脸上扫去,这些人俱都毕恭毕敬,训练有素,应该是国公府知根知底的家生子。
然而当她的视线落在队伍最后的那个穿着清布比甲、身形纤细的小丫鬟时,整个人忽然一怔。
那张脸清秀稚嫩,嘴角微微抿着,透出一丝憨厚与老实,是之前来京城时在宁府里伺候过她的青玉。
青玉怎么在这里?
下首的青玉似乎察觉到玖蔻的视线,飞快的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久别重逢的欣喜,随即怕被人发现,又迅速的低下头去。
玖蔻下意思的望向一旁的单池,只见对方神色如常,慢条斯理的品着手中的香茗。
玖蔻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的不安和惊疑,随后快速指了青玉在内的几个丫鬟。
单池饮尽杯中最后一口茶,将茶盏不轻不重的搁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声,而后他站起身来,玄色的朝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带着一股杀伐狠厉的威仪。
“人既然已经选好,接下来你自行安排便是。”他目光掠过玖蔻微粉的脸颊,无意思的停留了一瞬,而后又对众人道“照顾好姑娘,若有事情,及时禀告于我。”
单池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飞扬的衣袂带起一阵微凉的风,院门外,早有随从牵马等候,簇拥着他消失在晨雾未散的巷口。
“是。”众人不敢抬头,恭敬行礼。
玖蔻也起身,垂首恭送。
直到那马蹄声彻底远去,玖蔻站在原地,才缓缓抬起眼,院中,新来的丫鬟婆子们依旧屏息静气地站着,等待她的示下。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抹青色的身影上。
青玉适时地上前一步,与其他丫鬟一样,规规矩矩地福了一礼,声音清脆:“见过姑娘。”
这一声,将玖蔻从纷乱的思绪中惊醒,她压下心头翻涌的杂乱,面上维持着应有的平静,简单分派了任务,便让王婆子领着她们下去安置,熟悉熟悉环境。
唯独留下了青玉。
将青玉带回自己的房间后,两人一时无言,气氛有片刻的凝滞。
“青玉......”玖蔻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你……为何会在此处?”
青玉抬起头,眼中顿时地泛起水光,带着几分害怕和委屈:“那日锦衣卫抄家,将主子们带走,我们这些伺候的奴婢全部被监禁,随后卖给了人牙子,奴婢辗转流落到国公府……奴婢也没想到还能有幸再伺候姑娘。”她说着眼泪簌簌往下落,又要跪下磕头。
玖蔻连忙伸手虚扶了一下,“你没事就太好了,既然遇见了便是缘分,起来吧。她打消心中的疑虑,松了一口气。
青玉反而疑惑的看着她“姑娘,奴婢听说夫人和姑娘们都被罚没入教坊司,这……姑娘怎么在这里?”
玖蔻闻言苦笑,“事情说来复杂……”便将近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一说来。
“这么说夫人和二姑娘在狱中以死谢罪……老爷和少爷流放冀州……”青玉听到这个噩耗,震惊不已,忍不住又伸手抹起了眼泪。
玖蔻忍不住在心中感到抱歉,继母和唯馨的下落越少人知道越好,原谅她善意的谎言。
而后她暗自吸了口气,将纷杂的念头暂且压下,郑重道“既然来了,便安心待着,这里的规矩和家中不一样,你需要更加谨慎。”
“奴婢省得,定不会给姑娘添麻烦。”青玉停下抽噎,急忙应道。
与此同时,皇宫,勤政殿。
景明帝端坐于龙椅之上,初登帝位,他年轻温和的脸上带着一丝锋芒,显得意气风发。
丹陛之下,文武百官分列两旁,气氛肃穆。
单池站立在武将之中,身姿如松,垂眸听着朝臣们禀奏各地政务、边关军情,当有臣子提及北方边境时有小股蛮夷扰乱边境,劫掠商队时,他眼眸微抬,扫了一眼站在最前方的定国公。
景明帝沉吟片刻,看向单池:“单爱卿,你自小在边关长大,熟知蛮夷习性,对此有何看法?”
单池出列,拱手行礼,声音沉稳有力:“回陛下,看此行事多为小部族所为,意在劫掠物资,试探我朝反应……若应对不力,恐其气焰愈发嚣张。臣以为,当增派边境兵力,若再遇犯境者,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景明帝闻言,微微颔首,眼中露出赞许之色:“爱卿所言,深合朕意。此事便由兵部议定章程,尽快落实。”
……
接下来,又议了几件漕运赋税之事,单池虽未再多言,但每每新帝目光扫过他时,都带着明显的倚重之意。
谁都看得出,这位年轻的锦衣卫指挥使,不仅是世袭的勋贵,更是新帝信赖的股肱之臣,圣眷正浓。
大朝会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方散。
单池随着人流走出大殿,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脑海中却不期然地闪过一道纤柔美丽的身影,不由嘴角含笑。
这时,定国公世子单誉走了过来,看见自家弟弟难得一脸笑模样,不由得带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听说你从府里调走了几个丫鬟婆子?”
单誉含笑的看着他,语气懒洋洋的,带几分漫不经心的探询,“怎么?你也学会金屋藏娇了?可真是难得一见呢。”
单誉话里语意明显,单池当做没有听到,依旧平静无波:“朱雀巷的宅子人手不足,调几个人过去,处理杂务。”
单誉挑眉,显然不信这套说辞。
他这弟弟,性子冷硬,向来不近女色,如今竟听说从教坊司带出来一个女子,眼巴巴的藏在朱雀巷的宅子。“哦?就这么简单?你嫂嫂跟我说,你还特意挑的府中积年伺候的老人……我和你嫂嫂还以为你转了性子,开始懂得怜香惜玉了。”
单池的目视前方,不为所动,只淡淡道:“兄长多虑了,不过是添几个下人,竟惊动了嫂嫂。”
单渊见他滴水不漏,笑了笑,也不再深究,转而道:“也罢,你院里的事自己清楚就好,我只是提醒你一句注意分寸……听说,陛下有意为你指婚。”
单池脚步顿了顿,眸光深邃如墨,看不出丝毫情绪。“我自有分寸。”他淡淡道,而后轻轻敲了敲手背,“倒是北边的事,还需兄长多留意兵部的动向。”
见他谈起正事,单誉也收敛了神色,面色肃然:“放心,我心里有数。”
兄弟二人又商议了几句朝务,便分开去了各自的衙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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