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小井暑假过来吗?”蒋斯惟从书房里探出个脑袋,“学校今年暑假不补课吧?”
小井今年初二,当年楼迦结束支教的时候想着把人带出来,户口挂在她家或者蒋斯惟家都行,但在楼迦跟小井商量这事的时候,小井却坚持不愿意把户口迁出来。
他是爷爷的小井,永远都是。
就是这么一句话,楼迦和蒋斯惟再也没提过户口的事,他在村里按部就班读完小学,去了市里的寄宿初中。
这几年,楼迦和蒋斯惟基本一放假就回去,碰上寒暑假就把人接到家里,日子倒也过得舒坦。
今年也不例外。
“说过几天来。”楼迦放下手机,“还说这次不要我们接,他要一个人过来。”
“一个人啊?能行吗?”蒋斯惟不大放心,虽说他这个年纪当小井的爹有点小,可这几年他跟楼迦已经把小井当成自家的小孩,该教育的时候就当爹妈,带着玩的时候就当哥姐,但无论哪个身份,都是把小孩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样地养着。
小井提出要去寄宿学校的时候,蒋斯惟跟楼迦愁了好几天,生怕他在学校被人欺负。
两年过去,小孩不仅茁壮成长,在学习上也没怎么让他们操心。
“按理说,十四岁也不小了。”楼迦抬脚给蒋斯惟挪空,等他坐下又把脚搭到他腿上。
“是啊,是不小了。”蒋斯惟摸到她的脚踝,一片冰凉,抬眼看了眼墙上的中控显示表,十八度,“你干脆直接住冰箱里算了。”
“什么?”楼迦还没反应过来。
蒋斯惟拽起沙发上的小毯子给楼迦裹着脚,面无表情地喊了声:“小蒋小蒋。”
“在呢。”电子音倏地响起。
“把客厅空调温度调到二十六度。”。
“好的。”
楼迦叫嚷:“二十六度,我跟坐在外边晒太阳有什么区别。”
“那你坐外边去。”蒋斯惟弯腰从茶几抽屉里摸出双袜子,“医生都跟你说了,平时注意保暖。”
楼迦体寒,每逢生理期都有些生不如死,中西医都看了,吃了几服中药,发誓宁愿疼死也不要自讨“苦”吃。
蒋斯惟拿她没辙,只能在日常生活里多注意些。
“蒋斯惟,你对我说话越来越过分了。”楼迦叹了声气,“心寒啊……男人果然是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是啊,我就是这么个渣男。”蒋斯惟给她穿好袜子,手却没撒开,顺着脚踝一路往上。
眼见着情况不对,楼迦想往后退,蒋斯惟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手拽着她的小腿一扯,人跟着就贴了过去。
“等等——”楼迦胳膊横在胸前,挡住他的攻势,“聊正事呢,你有没有点数?”
蒋斯惟一本正经:“我们渣男心里就这点事。”
楼迦笑了:“蒋斯惟,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
“帅了。”蒋斯惟接道。
这脸大到楼迦原本就是想夸也不想夸了,她一把捧住他的脸,揉捏搓拽,最后凑上去亲了口才说:“不要脸了。”
“嗯?”蒋斯惟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楼迦趁着他发愣的空动作迅速地爬起身,“言归正传,我们到底去不去接小井?”
蒋斯惟顺势扑倒在沙发上,闷声说:“他想试试就让他试试吧,我们到机场等他。”
“行。”楼迦见蒋斯惟就那么躺着,顺手把掉地上的毛毯甩到身上,毛毯边缘坠着的毛球砸在蒋斯惟脑袋上。
“哎。”蒋斯惟裹着毛毯翻过身,“老夫老妻就这个待遇。”
他俩是蒋斯惟研究生毕业那年领的证,蒋斯惟选择继续读博,楼迦支教了两年,中间出国游学过一年,回来在和城大学城附近开了家酒吧,去年又跟朋友投资了一家教辅机构,忙得脚不沾地,今年算稍微闲了一点。
“是啊,老夫老妻就这个待遇。”楼迦笑着撩起毛毯往他脸上一盖,“后悔也来不及了。”
眼前倏地一暗,蒋斯惟听到楼迦往阳台走去的动静,慢慢扯下脸上的毛毯,转头望向站在暮色里正在给花浇水的楼迦。
他们穿着一样的居家服,阳台晒着彼此的衣服,深色浅色交错着,到处都是生活的痕迹。
“蒋斯惟!你快来!”楼迦忽然喊了声。
“来了。”蒋斯惟起身朝着阳台走过去,楼迦伸出手,示意他抬手,然后往他手心里放了样东西。
蒋斯惟垂眼,是她从土里挖出来的不知名小虫,他反应平平,楼迦轻啧:“没意思,又没吓到你。”
“啊!好可怕,是害虫!”蒋斯惟突然装作被吓到的样子,反而把楼迦吓了一跳,她冲着蒋斯惟胳膊就是一套连环捶。
蒋斯惟笑着躲开。
这生活可太有意思了。
小井来和城是一周后的事情,楼迦和蒋斯惟一大早都还没等小井的航班起飞就准备出门。
车子开出小区的时候,楼迦看了眼时间,猛地回过神:“我们这个点过去,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蒋斯惟也看了眼手表,才点头说:“……好像是。”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在车里笑了好半天。
机场没什么方便等人的地方,他们沿路找了家好停车的咖啡馆,准备喝点东西消磨消磨时间。
刚找到车位正要开过去,忽地从巷子里走出来两人。
男生在前边走得飞快,女生小跑着跟在后边:“蒋怿,蒋怿,你等等我,你听我讲两句……”
蒋怿?
楼迦定睛看了眼,才发现是熟人,“那不是蒋怿吗?”
蒋斯惟和蒋怿家里是远房堂亲,父辈年轻时还有些交集,到了他们这一辈,平时基本不怎么走动。
一直到去年楼迦心血来潮想文身,被朋友推荐到蒋怿的工作室,蒋斯惟见到人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位堂哥。
蒋怿和江宝怡明显是在闹矛盾,蒋怿穿了修身黑T和军绿色工装裤,抱着胳膊站在路边,看起来特别冷酷。
江宝怡几次凑过去跟他说话,他都转开脸拒绝交流。
蒋斯惟和楼迦对视一眼,默契地决定换家咖啡馆,车子从吵架的小情侣旁边快速驶过。
吵架归吵架,蒋怿还是下意识拽着江宝怡往路里边靠了些,江宝怡顺势抓住他的手,小声说:“对不起嘛,我不该瞒着你去玩赛车,但我也不是为了玩,我就是最近压力有点大。”
“什么时候开始的?”蒋怿到底没舍得把手拽出来,冷着声问了一句。
“研一……”江宝怡继续小声说。
蒋怿感觉都快气炸了,“江宝怡,你真是好样的。”
“但我真没去过几次,就研一刚开始的时候跟朋友去开过几次,还有就是最近这半年去过几次,都在很安全的路,没像聪哥那种半夜跑盘山公路上开。”江宝怡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瞒着蒋怿玩赛车这事会在自己已经准备要“金盆洗手”的时候被发现了。
江宝怡当初是跨学校跨专业跨地区考上的研究生,等于一切从头开始,压力很大,最崩溃的时候甚至想过退学,但想想备考时吃过的苦,又舍不得就这么说算了。
压力大就得释放,江宝怡不怎么爱喝酒也不爱抽烟,去蹦过极,打过拳,有一次还在学校操场怒跑过三千米,结果导致肌酸激酶数值暴增,差点闹出生命问题。
因病休养那阵,她偶然间看了一部关于赛车手的纪录片,听到一位赛车手说在速度里能忘记一切,江宝怡突然对赛车产生了那么丁点兴趣。
原本她想找虽然不再参加专业赛车比赛,但手痒的时候还是会到郊外跑几圈的李聪带着自己玩,但李聪的态度却很坚决。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道,“我今天带你上车,蒋怿明天就能杀了我。”
江宝怡:“……”
事实证明,李聪的担忧是对的,江宝怡感觉蒋怿现在的眼神就快把她千刀万剐了。
江宝怡撒娇撒泼都没用,蒋怿就是很生气,连着几天都没好好跟她讲过什么话。
“蒋怿,累不累呀,要不要喝点水?”江宝怡还有一个多星期就要回学校那边准备毕业答辩跟实习的事,想在走之前把蒋怿哄好,这几天基本上都跟蒋怿寸步不离,就差没黏在他身上了。
蒋怿没吭声,倒是躺着的客人要了杯水,江宝怡接了两杯水进来,客人接过去说了声谢谢,也跟蒋怿说:“歇会吧,躺的腰疼。”
“行。”蒋怿放下机器,江宝怡忙把水递过去,还贴心地放了根吸管。
有外人在,蒋怿没说什么,摘掉一次性手套直接接了过去,他起身跟客人说去趟洗手间。
客人用看穿一切的目光笑眯眯地说:“去吧去吧。”
蒋怿喝完水,起身把杯子丢进门边的垃圾桶,径直走了出去,江宝怡也跟了过去。
“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回去给你做。”江宝怡讨好似的凑在他身边。
蒋怿看了她一眼,江宝怡想到自己的厨艺,又改口道:“我去买。”
“随便。”蒋怿推开洗手间的门,江宝怡毫不避讳地跟了进去,“蒋怿,你到底要气到什么时候啊……”
“我上厕所。”蒋怿提醒道,“这是男厕。”
“这不是没人吗?”江宝怡说。
“我不是人吗?”
江宝怡和他对视几秒,决定不在这时候跟蒋怿插科打诨,乖乖退了出去,蒋怿在里边都能听到她跟店里的小伙伴说:“我陪蒋怿上厕所。”
“哎哟,我蒋哥谈个恋爱怎么这么黏人。”小伙伴笑着打趣了句。
“等你谈恋爱就知道了。”江宝怡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等着蒋怿出来,又立马黏了过去。
“我黏人?”蒋怿洗干净手问她。
“不吗……?”江宝怡迟疑道,虽然现在蒋怿在单方面跟她生气,但论黏人,没人比得过他。
“我现在不了,你回吧。”蒋怿说。
“好好好,是我是我,现在是我黏着你。”江宝怡立马低头认输,“我一秒钟看不到你,我就浑身难受,心里痛苦,就快呼吸不过来了。”
她边说边动手,整个人就快挂到蒋怿身上了,“你到底要气多久啊,我都跟你道歉了,也说了以后不会再去了,你就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嘛?”
蒋怿下意识伸手兜住她,动作很温柔,语气却依然生硬:“下来。”
“我——”
“我靠——”肖然掀开帘子走进来,又立马退了出去,没几秒又走了进来,“出门右拐走到头。”
“什么?”江宝怡滑了下来。
“马路对面有一家快捷酒店。”肖然说,“好歹还是在店里啊,你俩注意点行吗?”
江宝怡无语凝噎,蒋怿谁也不搭理,径直进了屋里,重新做了消毒,又坐在椅子上开始工作。
中间江宝怡进去送过两次水,还顺手喂了客人一块巧克力,但蒋怿始终冷冷淡淡的。
江宝怡实在没辙,窝在角落沙发上看着蒋怿工作,看着看着眼皮就耷拉下来,没多会人就靠着沙发睡着了。
蒋怿空不出手,按铃叫了人进来:“小周,辛苦拿条毯子进来。”
客人笑着说:“我不冷啊。”
“嗯。”蒋怿停下动作,等人进来了,往墙边的沙发指了指,“出去的时候顺便把空调温度往上调一点。”
“好的。”小周朝角落走过去。
最近他俩闹矛盾,江宝怡没怎么休息好,蒋怿都不敢看她太久,就怕一心疼让她记不住教训。
客人也往沙发上一瞥,“这不是挺知道心疼人的,我在这儿看一天了,还以为你对这姑娘有什么意见呢。”
“哪敢。”蒋怿笑着说。
江宝怡这一觉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她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睡在蒋怿的休息室里。
蒋怿人不在。
她出门问了一圈,都不知道蒋怿去哪儿了,说是送完客人没一会儿就出门了,连肖然都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电话没人接,发消息也没回。
江宝怡都没心思吃晚饭了,在店里随便吃了两口肖然他们点的外卖,等到十点多才决定回家。
肖然顺路把她送到小区门口。
江宝怡在家等到快十二点才听见开门的动静,蒋怿推门进来,她赤着脚走过去:“你去哪儿了?”
“盘龙道。”蒋怿说。
盘龙山是一座没什么人烟的荒山,早些年沿山而修的盘龙道则是一条很适合跑车的山道,李聪他们平时玩赛车都是在那边。
“你去那边做什么?”江宝怡看着蒋怿换好鞋走到自己跟前,猛地被他抱起来还有点被吓到。
蒋怿抱着人走到沙发边,从茶几底和沙发底找出她的拖鞋,“去开了会车。”
江宝怡有点没回过神。
“你说得对,玩赛车确实很解压。”蒋怿说,“我决定以后没事就过去跑两圈。”
“是你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你知道那条山路出过多少意外吗?你——”江宝怡不知道蒋怿突然哪根筋搭错了,“我都没去过那么危险的地方,你今天第一次就敢上盘龙道,你是不是嫌命长啊。”
江宝怡自己坐在车里的时候从来没觉得害怕,但对于蒋怿这突如其来的兴趣爱好却生了几分后怕。
“知道怕了?”蒋怿捏着她的手指,“你现在的心情就是我这几天的心情。”
江宝怡抬眼看他,有气有内疚也有心疼:“我说了,我不会再去了。”
蒋怿“嗯”了声。
“你以后也别去了。”江宝怡说,“成吗?”
沉默许久,蒋怿才又“嗯”了声。
“那你也别生我气了啊。”江宝怡抠着他的手背,“我最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圈。”
蒋怿轻笑:“怪我?”
“当然不是。”江宝怡见招拆招,开始撒娇,“那我过几天都要回学校了,我们又是好几天不能见……”
“你说得对。”蒋怿忽地把人抱起来,“这几天光顾着生气了,正事都忘记干了。”
“蒋怿!你做个人吧!”江宝怡呼喊声淹没在蒋怿的亲吻里,亲了一会,蒋怿却没继续,侧身往她旁边一躺。
江宝怡歪头和他对视着。
蒋怿忽然伸手搂住她,脸埋在她颈间,嗡声说:“宝宝,对不起。”
“干吗啊……”江宝怡笑了声,手在他后背无意识划拉着。
“我没想到你压力这么大。”蒋怿抬起头,眼里多了几分内疚。
“你也别太宠我了。”江宝怡说,“这次确实是我的错。”
“我也有错。”
“你没错。”
“有错。”蒋怿很执着。
江宝怡不想再错下去了,换了个话题:“盘龙道开起来很爽吧。”
蒋怿眼珠子转了转:“……还行吧。”
江宝怡在他那几秒的迟疑里察觉到不对劲:“你今晚跟谁去的盘龙道?李聪吗?”
“昂。”
“你滚吧,我给李聪打电话找你的时候,他压根不知道你去哪儿了。”江宝怡掐了一下他的后背,“蒋怿!你敢骗我,你完了!”
蒋怿疼得叫了声,边嘶声边笑着说:“你打吧,打完了我们干正事。”
“你做梦!”江宝怡翻身农奴把歌唱,总算把这几天吃的亏又给找补回来了。
从和城回学校那天,蒋怿是跟着江宝怡一块去的霁北,两人图舒坦买的商务舱。
蒋怿昨晚熬了大夜赶图,一上飞机就在补觉。
江宝怡捧着电脑修论文,不算安静的机舱时不时有几声交谈,离得远的听不清,离得近的倒是听得很清楚。
坐在她斜后方的男生总在小声问他旁边女生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冷不冷热不热,要喝点什么。
细心地让人忍不住注目。
江宝怡合上电脑扭头看过去,男生正侧着身给女生整理搭在腿上的毛毯,等到男生坐回来,她又不好意思盯着看。
等到飞机落地,江宝怡和蒋怿没有托运的行李,不着急走,她坐在位上继续改论文。
蒋怿在一旁装着她随手掏出来的小东西。
等到机舱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江宝怡才起身,一转头发现坐在斜后方的两人也没走。
注意到她的视线,梁望舒抬头看了眼,却没在意,只是牵着裴识月的手:“走吧。”
“好。”裴识月站起身,视线没有落点。
江宝怡意识到什么,也终于想起来男生是谁。
梁望舒,和大计算机系的优秀毕业生,比他们大两届,现在是一家游戏公司的创始人。
江宝怡是他们公司的产品粉,拉着蒋怿玩过不少他们公司设计出品的游戏。也听说过几句他的爱情故事。
“走了。”蒋怿收拾好东西,手往江宝怡肩膀上一搭,另只手拎着她的电脑包,边往外走边说,“好饿。”
“那等下直接去吃饭,我也有点饿了。”江宝怡抱怨着,“今天的飞机餐也太难吃了啊。”
人声走远,梁望舒和裴识月跟着走上廊桥,周遭动静忽远忽近,裴识月感觉到阳光晒在身上的暖意。
“霁北的夏天跟和城的感觉好不一样。”裴识月笑着说。
梁望舒“嗯”了声,“好像没那么晒。”
“听说霁北的四季都很不一样。”裴识月说,“不像和城,只有夏天和冬天,没有春秋,我还挺想感受感受。”
梁望舒笑了声:“以后一定都能看见的。”
“嗯。”裴识月这几年看过不少名医,也吃过很多药,中医理疗都做过,这次来霁北是为了做手术。
酒店定在医院附近,是每次来都住的地方,裴识月一进房间就先冲了个澡,出来坐在沙发上听梁望舒念酒店有什么好吃的。
她夏天一向胃口不佳,只要了份粥,梁望舒要了份面,又多要了杯牛奶。
“吃完睡一觉,等晚点太阳没那么大了,我们再出门。”梁望舒拿了干毛巾替她擦着头发,“爸妈要等周末才过来。”
“好。”裴识月和梁望舒虽然还没领证,但裴家父母已经当他是一家人,改口茶早几年过年就喝了,现在逢年过节,梁望舒只要不出差,基本都在裴家。
北方的夏天到了晚上就没有那么明显的热意,梁望舒原本想带着裴识月下楼透透气,结果裴识月一个午觉直接睡到了晚上。
梁望舒跟着睡了一觉,差不多和裴识月同时醒的,她迷迷糊糊问了句:“几点了?”
梁望舒拿过手机看了眼:“九点半。”
裴识月还没完全睡醒,人有些迷糊:“怎么就早上了,我感觉我也没睡多久啊……”
梁望舒低声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想什么呢,猪也没那么能睡。”
“啊?哦。”裴识月缓过神,“那我也睡了好久。”
“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梁望舒起身开了床头的壁灯,“这一觉睡得,晚上也不用睡了。”
“中午那个瘦肉粥还不错。”裴识月犯懒不想起,卷着被子滚了滚,“我还吃粥。”
“行。”
梁望舒按着中午吃的又点了一样的,吃完两人也睡不着,放了部老电影,是看过很多遍的《怦然心动》。
裴识月差不多连台词都能背下了,可她就是爱看。
梁望舒知道她不需要讲解,捧着电脑坐在一旁处理工作,这是他们这几年相处的常态。
裴识月喜欢听他在旁边敲键盘的动静,觉得特别的安心。
视野受限,可耳听之间全都是爱意。
想着明天还要去医院,梁望舒没让裴识月熬太久,电影看完就关了电脑催着她去睡觉。
裴识月困意不多,和梁望舒手牵着手,躺在床上又聊了一会,想到明天见医生,她还是有些说不上来的紧张。
这次的医生是梁望舒一位合作方介绍的,裴识月在这里看诊已经快半年了,这次来是看一下手术指标,如果符合,就能立马手术了。
“希望这次能有好……”裴识月说完,又立马改口,“算了,不想那么多,先睡觉。”
梁望舒替她掖了掖被角,又亲了下她的额头说:“一定会的,晚安。”
“晚安。”
见医生的过程很顺利,听到医生说可以安排住院的时候,裴识月和梁望舒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住院……是可以手术的意思吗?”梁望舒率先回过神问道。
“那不然呢,现在床位这么紧张,还能叫你们住进来玩吗?”医生笑着说,“行了,我先开单子,你们按照流程办理入院流程就好了,具体手术时间,还要等通知。”
“好的,谢谢医生。”
梁望舒牵着裴识月走出就诊室,先给裴父裴母打了通电话,又给公司合伙人和助理打了通电话,将手头的工作全部安排出去。
裴识月听着他打电话的动静,恍恍惚惚还以为在梦里,一直到被梁望舒抱进怀里,她才有点回过神。
“这次……是真的有好消息了。”她笑着,眼泪却跟着流了下来,“我好高兴啊,梁望舒。”
“我也是。”梁望舒用力抱着她,声音没了打电话时的冷静,微微有些哽咽,“特别特别特别特别高兴。”
手术已经是最快安排,但也还是排到了一周后,裴识月从来没觉得七天有那么漫长。
也许是等了太久,等真的到了手术那天,她反而是最平静的一个人。
进手术室前,梁望舒始终紧紧握着她的手,裴父裴母跑上跑下,好像怎么都不能停下来。
最后还是裴识星强行把人按在病房里:“你俩消停消停吧,我姐不觉得你们吵,其他病人也要觉得你们吵了。”
“你小子。”裴父笑着指了指他,最后还是觉得坐不住,又跑到医生办公室问东问西。
“我爸也太夸张了吧。”裴识月已经禁食八个小时,唇瓣微微有些干燥,她忍不住想拿手碰一碰,却发觉梁望舒握得紧,指尖按了按他的手背:“别紧张。”
“我不紧张。”梁望舒说。
裴识月抬了抬两人紧握的手:“这还不紧张吗?”
梁望舒下意识松了松,却还是忍不住又握回去,裴识月笑着问:“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手术需要将头发全部剃掉,裴识月觉得自己脑袋现在凉飕飕的。
“不丑,很好看。”梁望舒还想再说点什么,护士过来通知可以去手术室了。
一家人全都围了上来。
裴识月看不清他们的目光,却能感受到被注视着的爱意,笑着说:“等我的好消息吧。”
“月月不怕,爸爸妈妈都在外面,我们都在。”裴母红着眼眶说了句,别过头擦了擦眼。
一家人跟在护士身后推着病床走到手术室门口,进去之前,梁望舒倾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才松开手:“我等你。”
一道门,门后是希望,门外是盼望。
手术进行了快六个小时,梁望舒起初一直站在门前,中间被裴识星拉着在椅子上坐了会儿。
从中午等到傍晚。
门上的灯才灭了,梁望舒起身迎上去的时候脚步都踉跄了下,裴父眼疾手快拉了一把。
医生疲惫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放心吧,手术很成功。”
“呀!”裴母激动地拍了下手,“太好了。”
梁望舒一直紧绷着的身体一瞬松了下来,“谢谢……谢谢医生。”
医生摆摆手,自顾忙着去了,留下护士跟他们交代病人的情况和一些术后的注意事项。
裴识月是术后第二天下午被推回普通病房的,她意识已经逐步清醒,能听得见外界的声音给出回应。
眼前蒙着一层层纱布,视线似乎依旧是朦胧的。
“不着急,医生说要慢慢恢复,刚开始都是这样的。”术后一周多,裴识月身上已经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管子,梁望舒给她喂了点水,手又下意识在她裹着纱布的眼前晃了晃。
裴识月伸手抓住了,笑着问:“你做什么?”
梁望舒有些激动地反握住她的手:“能看见了?”
“不是,你手离得太近了,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有风啊。”裴识月说,“我还没这纱布还没完全拆掉呢。”
“不着急不着急。”梁望舒念了两声。
彻底拿掉纱布已经是半月后的事,裴识月依旧有些畏光,睁眼的动作很慢,密长的睫毛轻颤着。
“不着急啊,不着急,慢慢睁开。”医生在一旁轻声说。
等到彻底睁开,眼前不是裴识月想象中一片清明,有些模糊,但已经不是过去那般不分颜色的昏暗。
“能看清楚吗?”医生问。
“不是完全清楚,但能看见亮光了。”裴识月看向医生后方,顺着深色的裤脚往上,看到浅色的上衣。
再往上。
是一张魂牵梦绕的脸,
在梦里在想象里在记忆里见过许多次的脸,尽管不那么清晰,可她仍然在瞬间就将这张脸的五官轮廓在脑海里填补完整。
“刚开始是这样的,平时还是要多注意,视线会慢慢恢复的,要是一直模糊,就要来医院做个检查。”医生直起腰,笑着说,“目前来看没大问题了,拍的片子我也都看了,恢复都挺好的。”
“好好好。”裴母靠在裴父怀里,已经是在落泪,裴父连声道谢,又摸了摸裴识月的脑袋。
裴识月顺着望过去,笑着说:“爸,妈,你们一点也没变。”
“那我呢?”裴识星凑到姐姐眼前。
还没说话,眼泪倒先掉在裴识月手背上,她笑着捧住他的脸,“怎么回事,屋里还下雨了啊。”
裴识星呜哇呜哇地哭。
裴识月也有些鼻酸,眼眶跟着湿了,一双温热的手忽地覆在她眼上:“别哭,你现在要少掉眼泪。”
她心跳猛地变快,“梁望舒。”
“嗯?”他的声音很轻,离得很近。
“你都不让我看看你吗?”
梁望舒松开手,慢慢蹲了下来,裴识月垂眸,比视线更快落在他脸上的却是指尖。
她还是像过去一样,从额头到眉眼,一点点摸下来:“是个帅哥啊。”
梁望舒笑了:“嗯,很帅。”
裴识月也笑了,和他很近地对视着,梁望舒的眼睛慢慢红了,她摸到他的唇瓣。
他微微一动,裴识月也默契地动了动唇。
是异口同声地——
“我爱你。”
(完)
后记
作者有话说:
晚安,祝大家好梦。
我爱你们。
岁见
2024/11/29
因为一些原因没能用上的出版番外~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
阅读提醒:番外是联动番外,开篇提到的楼迦和蒋斯惟是专栏另外一本《等你分手很久了》的主角,三万字小短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五年后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