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开砚没有应她,随后就再次把她放到榻上。
一时间,瑶台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
她只是来做工的,又不是来给郎君做通房丫头的。
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说道:“郎君你放了我吧,我不想做通房丫头!”
周开砚有些哭笑不得了,她脑子里净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周开砚确实没想让她做通房丫头,只是想报复她一下,比如——
把她用三层被子裹起来。
当瑶台被裹得里三层外三层时,她才明白,周开砚这是在报复她!
周开砚:“就在这儿睡着,没我的吩咐哪也不许去。”
然后,周开砚走到窗边坐下。
瑶台:“我不喜欢睡觉的时候被人看着。”
周开砚:“我是瞎子,看不见。”
得,周开砚还在想着瑶台之前说他是瞎子的事呢。
瑶台索性也不再去管了,翻个身,背对着周开砚就睡着了。
————
瑶台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周开砚早就到书房去了。
瑶台摸着肚子,她已经有一天没吃饭了。
周府规矩多,下人一日只能吃两餐,分量也是有限的。
就这么躺了一天,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屋外寒风呼啸,瑶台这才终于懂了,什么叫“饥寒交迫”。
于是,她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到小厨房去!
瑶台蹑手蹑脚进了厨房,看到灶上还煨着白粥,旁边还放着一个打开的食盒,里面是几块酥黄独。
瑶台顿时眼睛发亮,先舀了小半碗米粥,呼噜几口便下肚了。
紧接着,又拿起酥黄独咬了一大口。
她蹲在灶膛边,借着窗外透过的月光,吃得那叫一个专心,完全没注意到厨房门口站着一个人。
“吃饱了吗?”一个声音响起。
“噗——”瑶台嘴里的渣子全都喷了出来。
她抬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周开砚穿着一身墨色长袍,肩上还披着一件狐裘。
月光照在他的红绸上,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郎...郎君,”瑶台吓得连手里的酥黄独掉了也顾不上,只是一个劲儿地跪在地上说:“婢子该死......婢子该死。”
瑶台这次是真死定了。
她进谁的小厨房不好,偏偏要溜进周开砚的小厨房,还被他抓了个现行。
周开砚会把她怎么样?
找个牙婆子给她发卖了?
被卖出府都还是轻的,就怕他轻飘飘一句话,瑶台当场就得死。
许久,才听到周开砚依旧是一句听不出喜怒的话:“夜深露重,回房去吧。”
说完,便转身消失了。
————
翌日,瑶台醒来的时候,周开砚让她去取这个月的份例。
瑶台刚走到厨房门口,就被几个婆子拦住了去路。
“这不是听竹院的丫头嘛!拿个燕窝都要劳烦您亲自跑一趟?”这婆子素来嚣张跋扈惯了,府上多数下人都被她奚落过。
“可不是嘛!伺候个瞎子,能有什么出路?瞧你生得白净,不会是觉得郎君能瞧上你,把你收作通房吧?”
瑶台紧紧护着手里的食盒,恭敬地说道:“婢子只是按规矩办事,取了份例就回去伺候郎君。”
“规矩?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规矩?”一个婆子一把夺过食盒,掀开盖子看了看:“你这燕窝成色不对啊!是不是你故意换了好的!走!跟我去见夫人和老太太!”
瑶台被两个婆子架着,她实在是怕极了,要是让夫人和老太太知道了,就算不是她干的,也一定会把她赶出去的。
她极力辩解:“我没有!你们胡说!”
但瑶台怎么是她们的对手?
眼看着凉皮子就要把她拖到前院去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我院里的人,还轮不到你们来教训!”
众人回头,只见周开砚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回廊转角处,他依旧着一身素袍。小厮扶着他,看着争执的方向。
几个婆子的脸色瞬间煞白,尤其是那个带头挑事的婆子,方才嚣张的气焰荡然无存,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郎君...郎君恕罪,老奴只是......”
周开砚根本不等她说完,看着瑶台的方向,问:“东西拿到了吗?”
瑶台连忙点头:“拿到了。”
“嗯,回吧。”周开砚说完,便任由着小厮扶着转身离开,瑶台赶紧从婆子手里拿回食盒,小碎步跟上他。
————
周开砚睡得向来很沉,不喜人打扰,却又需要随叫随到,于是,周开砚在屋里睡着,瑶台便在门口守着。
瑶台坐在台阶上,看着天上渐行渐远的云,她想,这样子真是无聊。
她要找个事干!
于是,她悄悄溜进屋里,蹑手蹑脚来到榻前。周开砚睡得很熟,丝毫没有察觉。
今日难得雪后放晴,阳光照进来,洒在周开砚的脸上,倒是为他平添了几分血色。
瑶台站在榻前,仔细打量着他。这么看,这个瞎子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瑶台一点点靠近,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的松香味。
手碰到红绸的边缘,只要轻轻一掀,她就能看到他的眼睛了,瑶台屏住呼吸,生怕把他吵醒了。
就在瑶台即将掀起红绸时,一只手飞快地攥住她的手腕。
速度之快,让瑶台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当她意识到发生什么时,周开砚一个翻身,一把将她压在身下。
“啊!!!”一阵短促的尖叫过后,瑶台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自己便麻溜地跪在榻下,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看就是经常这么干了。
然后,依旧是熟悉的那句:“婢子该死!婢子知错了。”
周开砚端坐在床榻上,身子微微前倾,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瑶台没有防备,生生被他拽得身子往前去了几分,周开砚虽蒙着红绸,却看得瑶台心里发毛。
周开砚质问她:“你想做什么?”
瑶台实在苦不堪言,这个病瞎子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而且!而且!他为什么两次都攥同一只手腕?!
瑶台的手腕被攥得生疼,但她却来不及思考一会儿该用什么药膏擦拭,现在最该担心的,是她又一次被周开砚抓了个正形。
如果说上次是偷吃郎君的餐食,那这一次就是偷窥郎君,这两条,无论哪一条都够她死几百回了。
她脑子一转,脱口而出:“郎君......有蚊子。”说完,她就后悔了。
如今这时节,哪来的蚊子?
但现下这个情形,瑶台也顾不上什么时节有蚊子,什么时节有蝴蝶了。
反正他是个瞎子,那还不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
想到这,瑶台心里的底气又足了几分,点点头说道:“郎君,奴婢想帮您赶走蚊子,怕他扰了您的清梦。”
“蚊子?”周开砚显然并没有接受这个回答,攥着她手腕的手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加重了几分。
瑶台知道他不好糊弄,额头的冷汗顺着下巴滴在手背上。
半晌,周开砚才再次开口:“是吗?”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但还是松手了。
瑶台双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她死死捂住那只被攥红的手腕,惊魂未定地喘息着。
刚才,真的差点就死在这儿了。
周开砚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下次,管好你的手。”
周开砚再次靠近她,鼻息洒在瑶台的脸颊上,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要是有下次,你这双手就别想要了。”
瑶台一颤,再不敢抬头看他,连声说了三个“是”,然后低着头退到了门外。
门外,瑶台靠着墙蜷缩着,她想,这周府的日子可真是难熬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换一个自由身?
————
渐渐地,瑶台开始藏起性子,学着做一个谨小慎微的人。唯有在周开砚看不到的角落,才会偶尔露出一点活泼,这是她在周府所剩不多的鲜活气。
听竹院的日子,依旧是平静如水,说不上好,但和其他院里的下人比起来,这里也不算差。
瑶台想,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下去倒也好。
但世上,一位神医的到来彻底打破了这平静。
老夫人花重金请他入府,为周开砚医治眼疾。几番查看后,神医断定,周开砚的眼疾并非天生,而是幼时中了一种奇毒。
毒虽难解,但也并非药石无医。
瑶台心中五味杂陈。她既为周开砚感到高兴,毕竟满打满算也伺候了他一年,主仆情意并非全无。
但她又隐隐感到一种莫名的慌张。
那双被红绸遮盖的眼睛,一旦重见光明,他会如何看待她?
曾经,瑶台仗着他看不见,而做下的种种带着几分恶意和试探的捉弄。
瑶台不敢细想了。
周开砚的治疗过程极其痛苦,每一次治疗结束,他整个人都像浸泡在水里一样,面色苍白,气息虚弱。
瑶台伺候在旁,替他擦汗,喂他喝参汤,直到最后一次治疗前夜。
周开砚刚从剧烈的治疗中缓过来,气息虚弱,且异常烦躁。
瑶台端来煎好的汤药,像从前一样递到他面前:“郎君,该喝药了。”瑶台轻唤他,将汤药凑到他唇边。
周开砚皱着眉头,他的抗拒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拿走!不喝!”
瑶台耐心劝他:“郎君,这是最后一剂药了,明日拆了布,您就能看见了,忍一忍吧,喝了吧。”
“说了不喝!”周开砚烦躁地很,差点再次打翻药碗。
瑶台顿时心生怒火,想到自己这一年如履薄冰地伺候他,那些都被他“抓包”的捉弄,以及,想到他复明后会报复自己,心里一阵委屈。
然后,她伸出手,飞快地从旁边装着黄连粉的药罐子里拈了一小撮,然后再次将药碗递到他跟前:“郎君,良药苦口,您且喝了吧。”
周开砚没有再抗拒,接过药碗,头一仰,将汤药喝了个精光。汤药入喉那一瞬,他条件反射地皱起眉头。
从前他喝了无数苦药,许是喝久了,也跟着麻木了,竟尝不出有什么苦味。但今日这药,竟比平日里喝的,还要苦上千百倍。但他还是强忍着,把药咽了下去。
把药碗丢给瑶台后,周开砚便撑着身子缓缓躺下,再没说过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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