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五点，体育馆的更衣室人多了起来，林凡准备洗完澡再去吃晚饭。正要打开储物柜的时候，林凡注意到了长椅上放着的那条头巾。他看了一眼，“嘁”了一声，便兀自脱了衣服走进了淋浴间，他故意在里面多待了一会儿，想着出来的时候最好不要再碰到李逸霖。林凡只带了条短毛巾，洗完随便擦了擦，就赤条条地走出来准备换衣服，拐过一排柜子的转角，正好看到李逸霖坐在那里玩手机。
“操！”林凡心里骂了一句，有点进退两难的感觉，正想着要不要用毛巾遮一下，李逸霖已经抬起头来看着他了，气氛突然有点尴尬。
李逸霖把手机放在椅子上，双手撑着耸了一下肩膀说：“哦，我看你的鞋在这，心想就等你一会儿。”沉默了大概两秒，又含糊地说到：“换衣服吧。”
林凡也突然觉得无所谓，径直走过去，光着屁股在李逸霖旁边开始穿起衣服来。李逸霖则往旁边挪了挪，假装拿着手机翻起来，左右划着屏幕，没有打开任何app。
“不是说要吃饭吗，雯君在外面催了。”林凡换好衣服，拿起手机坐下来，从包里扯出一双干净的袜子，一边穿一边平淡地说。李逸霖转过头，红着脸看了林凡一眼旋即又低了头，双手摩挲着大腿，说到：“你先出去吧，我跟篮球队兄弟们说一下再走，马上。”
“哦。”林凡穿好鞋，直直的走了出去，头也没回。
在体育馆大厅等了五分钟，林凡听到一阵运动鞋摩擦橡胶地面的声音——是李逸霖跑了过来。他穿着一件米色卫衣配黑色工装裤，深蓝色的帆布包在背后随着步伐起起伏伏，裹挟着一股湿湿的水汽味。
“抱歉抱歉，我换了件衣服，让你久等了。”
“带路。”林凡说完，李逸霖笑了笑，就带着林凡朝刘雯君的宿舍区走去。俩人始终保持半米的距离，一前一后。林凡看着前面那人背包上一个半旧不新的蜡笔小新挂饰，轻哼了一声“幼稚。”远远地林凡就看到了刘雯君，她正挽着一个女孩子的手向这个方向走来。
“糟糕，”林凡心里想着：“这小妮子整什么名堂，不知道我有社交恐惧吗？”
走到跟前，刘雯君先说话了：“学长，我带着好朋友，你不介意吧。” 李逸霖双手扣着背包肩带，挺了挺腰说到：“怎么会，与美女进餐是我的荣幸。你怎么不先问你哥？”说完一脸坏笑地看着林凡——反正这位美女不是冲着他来的就是冲着林凡来的。林凡虽然心里不太情愿，但还是一转冷漠了很久的脸，朝着那个女生微笑着歪了个头说：“妹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林凡顺便仔细看了看她，长发微卷，身材高挑，眉眼并不惊艳，但透着一股沉稳。
“我是王燕，旧时王谢堂前燕，”说完王燕朝林凡伸出手：“久闻大名，幸会。”林凡倒还一惊，看来刘雯君没少提起他。便也笑着说了声荣幸，轻轻地握了一下手。此时距离倒近，林凡闻到一股淡淡的柑橘混合薄荷的香味，不禁觉得很温柔。
“我们系第一名哦。”刘雯君笑得很甜，带着一种自豪感。王燕也礼貌性地和李逸霖打了招呼，一个学校的同学，倒没有很生分。
汉州师大校门外，就是一个大型商圈，李逸霖一路上坚持要请客，众人也只好应了。他选了一家常去的川菜馆，装修考究，器具精致。落座的时候，李逸霖很自然地替王燕拉开椅子，然后走到对侧和林凡坐在一边。刚坐下，李逸霖就起身给四个人都打了一份蘸碟过来，他把一份没有葱花的给了林凡，剩下的则和王刘三人分了。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刘雯君也不似下午那般拘谨，对着李逸霖开始唠嗑起来，充分发挥了她话痨的本质。而李逸霖则表现得温文尔雅，不时替两位女生递送纸巾，添水盛汤。
他时常逗趣，张弛有度，引得王燕也托着腮咯咯笑。只有林凡，基本不插话，就是偶尔刘雯君讲到出糗的地方，才小声地笑出来，剩下的时间就默默地吃菜。就着晚餐的氛围，李逸霖很自然地就让王燕和林凡交换了联系方式，自己也要到了林凡的电话。
林凡本来不想给，但碍于妹妹和朋友在场，只好给了。结完账，两个女生结伴去上厕所，林凡他们就出了店门，坐在外面的藤椅上等。晚上七点多，眼前的马路上车流凝滞，拥挤的晚高峰在大地画下一条白龙和赤龙。行人穿行在鳞次栉比的高楼间，霓虹灯光铺展开来，映衬得所有人既浪漫又世俗。
李逸霖看着林凡说：“谢谢你赏脸出来吃饭，我们以后······”
“打住。我只是看在君君的面子上，”林凡拨弄着手机，停了一秒钟，继续说到：“你不必以为我对你的看法有什么改观。”他不想和这个人有更多的交集。
“不能回到从前了吗？”
林凡倒也没想到李逸霖会直接这么问出来，便转过头凑到他耳边，用很轻但很严肃的口吻说：“不要以为画了张皮，我就不知道你是什么鬼。离我妹远一点。”刚说完，她们就出来了，刘雯君提议找一个奶茶店坐着聊会天，显然她还不想就这么放李逸霖走掉。但是林凡实在想结束这个让他不适的聚餐，确切地说，是想快离开让他不适的那个人，便推辞说晚上还要回去处理毕设的一些工作，第二天要汇报进展。大家也不好挽留，送林凡进了地铁站，剩下三人结伴回了学校。
林凡并没有登上到站的列车。他走到站台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看着眼前呼啸而过的车厢发呆。一扇扇透着亮光的窗户就像电影胶片似的，大咧咧，呼啦啦，在时间的轨道上一帧帧放映。
他说自己记得，但好像又忘了。他想起四年前，也是在这个丹桂飘香的季节，有个人在中秋晚会的舞台下悄悄握着他的手，他紧张得连台上表演了什么都没听清。汉科附中的礼堂歌声回荡，昏暗的灯光掩盖了乱撞的心跳，也隐藏了涨红的耳朵。他以为关于大学的约定青春而美好，却没想到意外看到小树林里的那个吻，哦不，是几个吻，和不同的女生。林凡又想起了高考前的争吵，那是在他和那个人保持距离四个月后发生的，他气得从五楼扔下自己的热水壶，导致被全校批评。林凡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成绩开始下滑，最后高考也不如意，他只想到那个人是活该。列车即将到站的提醒响了10次，第11次响起的时候，林凡回过神来了。
“想这些做什么，别浪费时间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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