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Beast Eye内纵情欢乐的上流人士们大概不会想到,他们脚下这篇装潢华丽又新潮的玻璃地面,竟会是另一片空间的天花板。
地下室内,拳袋晃晃悠悠未停住,静儿刚扔下拳套,满头大汗,寻到一片干燥的角落,搬了凳子来坐。K哥同其他人偷溜上去吸烟,叫他一个人守在这里,有什么情况了还记得要去通风报信。K哥是管理他们新人的老大,实际上同静儿一样是黑户,难民来的,本来都要被开除,只不过与Beast Eye前东家大老板手下王九有过交情,不知怎么留了下来,还当了小头头。静儿刚来不久,K哥一边跟他讲规矩,一边将自己的底细全盘托出。静儿肯干活,不爱说话,K哥难得找到个懂事又好欺负的,自然看重他,平时有奖金发下,旁人可能没有的,静儿手上必有一份。
头顶的噪音愈发吵闹了,静儿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再过四分之一格,时针就指向数字二,他想了想,大概还有两小时头顶上的噪音才会彻底停下。
前半夜,静儿除了接待客人和泊车,还偶尔会被K哥叫上去当服务生。而转到后半夜,静儿是没有事做的。空空荡荡的地下室,唯一的奢侈品——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什么人买来的拳袋,已被他打瘪大半,破旧拳套拆拆补补,这次练完后是彻底不能用了。静儿身体前倾,两只胳膊搭在膝盖上,过了几分钟才彻底平稳自己的呼吸。嗓子干燥,如同被火烧,可是地下室是没有水的。
门被敲响,可能是K哥一行人回来,静儿起身,还未走到门口,只听到钥匙开锁的声音格外响亮。一个穿棕色条纹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静儿距离他只有两步距离,可他知道这两步之间的差距是他一辈子可能都够不到的。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开锁而来的男人个子很高,眉宇间尽显高贵,身上衣服用的面料是极好的,就连眼镜边框的镶边,都真金白银。静儿低着头,等对方先开口。
“这里就你一个?”谢子玄只用几秒时间,就扫视了解这个破旧地下室的一切,本以为这里没人,静儿的出现明显在他意料之外。
“是。”静儿不多说,问什么答什么。
“有没有其他人?”
“有。”
“边度?”
“我唔知。”
是个嘴严的。谢子玄笑了笑,本来也没打算同面前这人计较,掀开西装外套,从内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扔到静儿手心。
稳稳接住,这把钥匙他认得的,银制龙头,是那个男人的标志。
“这辆车的主人点名一个叫静儿的人为他开车,我猜你就是?”
“我是。”
谢子玄了然点头,随后勾勾手指,示意静儿跟上自己。地下室的门重新落锁,静儿握着钥匙,沉默地跟在谢子玄身后,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谢子玄按下电梯,看着电梯吱吱呀呀降落,他想,龙卷风说得是没错,寸头,一帮人里面最安静的那一个,虽然谢子玄没碰到一帮人,但是跟空气相比,静儿也够安静。
“他的车你都认识,开去门口等他。”
二人一前一后进入窄小电梯,楼上与楼下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光景。静儿似乎不为这里的纸醉金迷心动,谢子玄拉开门后,他径自从后门离开,谢子玄没拦住,本来想请他喝一杯柠檬水。已经抬起的手不愿意就那么尴尬落回去,只好边走出电梯边将手掌张开,食指和拇指张开到最大距离,控住眼镜下面各一边,手腕发力,将滑落到鼻梁中间的眼睛抬起。
视线回到吧台,谢子安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一杯尼格罗尼喝了半个钟,宛湾在他身边落座,却不见龙卷风的身影。谢子玄走过去,快接近,却被一道声音拦下。
“Simon,请留步。”
尚美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
“好久没见到你,黎姐。”
“本来也不该常见面。”尚美黎没打算跟他客套,她提着手包,显然是准备要离场。
“不知黎姐叫住我,有何贵干?”谢子玄彻底停下脚步,转过身与尚美黎对视。
她本就高挑,穿上高跟鞋几乎同谢子玄平视,尚美黎接住谢子玄充满防备的眼神。不需要看透,尚美黎从不在意,她与他之间,只是生意往来,在他们这群人亲手打造的利益世界,论迹不论心。
“老板明天请我们去浅水湾宅邸用午餐,我通知带到。”
说完,尚美黎从手包里捡出自己的烟盒,挑一支出来含嘴里,谢子玄早掏出火机,熟门熟路为她点烟——尚美黎自己是不带火的,一向如此。
“老板讲,不要迟到。”
烟雾横在两人之间,微微散去后只看见谢子玄重新提起笑意的脸。尚美黎看着他,想到这男人同他弟弟一样,确实是生了副好皮囊。不过两人看起来,的确是和小报上写的一般,一前一后出生,长得却没那么像。
“多谢黎姐提醒,我明天会准时到。”
“走了。”挥挥手,刚走出没几步,尚美黎又回头,“今儿出门急,没带司机,不知道Simon你......”
谢子玄立刻招手唤来一个服务生,耳语几句,那服务生得令,立刻小跑到尚美黎身边引她出去。
“谢了。”
“举手之劳。”
松松领带,又解开衬衣最上方一颗扣子,谢子玄终于透了口气。转身走到宛湾和谢子安身边。谢子安见他来了,立刻起身。
“大哥!”
“Andy。”
谢子玄张开怀抱,谢子安就结结实实扑进去。
兄弟俩抱在一块,宛湾吓一跳,两个身高一米八往上的男人挡在她前面,视线全被遮挡,刚才还扫过龙卷风站在门口吸烟的身影,直到两人分开再去看,门口只剩下快散尽的烟气。他们跳了两支舞,一支很慢,她笑说张生的步伐好老派。
于是他让她教,不过宛湾自己也跳的不好,当然不会要龙卷风知道。一口答应下来,悄悄捏住他手指,教他舞步,只是高跟鞋无意踩到他干净的皮鞋,露馅。龙卷风对她的粗心大意只字不提,由她带着跳,顺便护着她不被别人碰到。第二支又很快,宛湾不再教,看他眼镜半露在前胸口袋,伸手抽出来,紧急叫停。龙卷风看着她,宛湾歪歪头,像是在询问可不可以,得到了默许,打开眼镜腿,龙卷风微微弯腰,由她为他戴好眼镜。眼神下移,蜻蜓点水一下,又快速移开。看卡座,看吧台,看到谢子安和另一个男人聊天。龙卷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黑色衬衣三分之一口子,敞开到胸前,布料晃荡着,他故意没发觉,但却知道宛湾不专心,叫她名字,三个字,她回头,他在看宛湾的脸。
“什么事?”
“是不是同舞伴跳舞的时候,该专心一点?”
“我关心一下朋友。”
“不关心我?”
“我们是朋友了?”
“从现在起,”龙卷风似乎才发现自己扣子开了,两只胳膊抬起来系起两颗,“是了。”
“你不问问我同不同意?”宛湾不自觉地看他的手。
他立刻问了,“明小姐,请问同我做朋友,你愿不愿意?”
“那这种广结善缘的事情,我自然是愿意的。”
“我也很开心同明小姐做朋友。”
宛湾没回复,或许回复了,她看他眼睛。跳得累,还要紧盯着节奏,谁都不让谁。又想到他问她,到底是不是常客,今夜他们都为一个事实心照不宣地说谎。现在,他不再问,她也不说。有一瞬间她希望这首歌先不要停,她想再多同他跳几曲。
“你又瘦了,在剧组不吃东西?”
谢子玄的声音打断宛湾的思绪,她看谢子玄好像阿sir搜身那样照着谢子安身上这拍拍,那摸摸。谢子安找机会冲宛湾做哭脸,叫她帮帮忙。
“Simon,你别搞他了,”宛湾伸手轻轻拽了拽谢子玄衣角,“Andy同我跳一晚上,好累的。”
“倒有力气跳舞。”谢子玄放过了谢子安的身板,转身后背靠住吧台,侧头示意酒保来杯冰水。
谢子安终于落座,抓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看了看宛湾。今天她好神秘,去跟别人跳舞,也不告诉她那人是谁,还只跳了两□□人接了呼机,就要走。还有另一位,温德禹,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把这里当咖啡店,匆匆进来喝完一杯就走,什么也没留,倒是留下一句话,再见。谢子安心累,刚才又被大哥念,第一次出来玩感到没尽兴。
“都累到?”谢子玄边喝水,边看了看自己一左一右两个人,“送你们回去?”谢子玄客套地问道,落班晚了,他刚刚到,门口碰见龙卷风。客气打招呼先,没想到被那位大佬派去找司机。结果又碰到尚美黎,好巧不巧,又派出一位司机,这次呢,轮到他自己做司机?
宛湾和谢子安默契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同时一人抓住谢子玄一边胳膊。谢子玄猝不及防被带入舞池。听那两个小孩在他耳边大喊。
“怎么会!当然要跳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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