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些时日,丁三拎着酒壶,低着头往酒馆走。
他最近很少出门,甚至再也不敢出去喝酒,怕喝酒误事,可家里的酒喝完了,不得不出来打一壶。
刚踏进门槛,就听见里头一阵哄笑。“哎,你们说,丁三那婆娘跑哪儿去了?”
有人故意拉长声调,“该不会是在某个窑子里了。”
“谁知道呢!”另一个人大笑,“连自家女人都拴不住,还能干成啥事儿?”
“说不定啊,是嫌他那活儿不行!”有人压低声音,却又故意让周围人都听见,“你们瞧他那样,像个能管住女人的吗?”
酒馆里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
丁三站在门口,手攥紧了酒壶的绳子,指节发白。
店小二看见他,脸色一变,赶紧咳嗽两声。
笑声戛然而止,众人回头,见是丁三,表情各异,有的讪讪地低头喝酒,有的装作没看见,还有几个胆子大的,竟还咧着嘴冲他笑。
“哟,丁哥来了?”说话的是平日里跟他称兄道弟的李二,此刻却笑得最欢,“来来来,坐下喝一杯,别光站那儿发呆啊!”
丁三扯了扯嘴角,也笑了。
酒馆里先是一静,随后爆发出更放肆的笑声。
“看,他自己都认了!”李二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丁三哥,你这度量可真大啊!”
他没说话,只是走到柜台前,递上酒壶:“打满。”
掌柜的赶紧给他灌酒,眼神躲闪,生怕他发作。
可丁三只是安静地等着,脸上还挂着那抹古怪的笑。
酒打好了,他付了钱,转身往外走。
身后又传来窃窃私语
“怂包一个,连屁都不敢放。”
“可不是嘛,老婆跑了,连脾气都没了。”
丁三走出酒馆,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他仰头看了看,忽然想起黄氏以前总说:“我快活不下去了,你们这的人,嘴比刀子还毒……”
他当时还说她小姐脾气,现在才明白,原来刀子割在自己身上,是真的疼。
他拎着酒壶,慢悠悠地往家走,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可酒壶的绳子,已经被他攥断了,打满的酒早就撒了。
自此永安坊的雨夜,总是带着一股阴冷的腥气,时不时就有人丧生在雨夜。
尤其是从酒馆里出来的人,无论男女,都是丁三下手的目标。
可这种事儿干几次大家就人心惶惶,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那晚的雨下得格外大,雨幕里连灯笼的光都模糊成一片。
丁三蹲在巷口的阴影里,手里攥着杀猪刀,眼睛死死盯着酒馆摇晃的门帘。
终于,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走了出来,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丁三舔了舔嘴唇,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用力一挥,可那人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猛地一偏头,杀猪刀只擦过他的肩膀。
“谁?!”醉汉猛地转身,反手就把丁三按在地上,雨水混着泥浆灌进他的鼻子和嘴巴,呛得他直咳嗽。
醉汉不满的说道:“只有老子敲别人闷棍,哪有别人敲我闷棍的,你胆子挺大的。”
“呵,就这点本事?”醉汉嗤笑一声,膝盖死死压住丁三的后背,“老子敲别人闷棍的时候,你还在家喝奶呢!”
丁三挣扎了几下,发现根本挣不脱,赶紧求饶:“大哥是误会,误会!我就是想……”
“想什么?想杀人?”醉汉冷笑,一把扯起丁三的头发,逼他仰起脸,“你就是那个‘雨夜杀人魔’?啧,我还以为是同行呢,原是个普通人,你杀性怎么这么大,不得了。”
醉汉盯着他,突然咧嘴笑了,露出一口森白的牙:“你知道你在浪费吗?”
“浪……浪费?”丁三懵了。
“对,浪费!”醉汉凑近,酒气喷在他脸上,“杀人是门手艺,你简直是在糟蹋!”
丁三瞪大眼睛,脑子嗡嗡作响。
“不过嘛……”醉汉松开他,拍了拍他的脸,笑得阴森,“圣门一脉最重缘分,既然遇上了,就让我做你的引路人吧!”
刀尖在丁三手里发抖,他从未在活人注视下处理尸体,他害怕的看着发疯的醉汉,他身下粗布衣衫下鼓动的肌肉像是有活物在动。
“继续。”醉汉喷着酒气命令道,“让我看看你的手法。”
“大、大爷……”丁三的喉结上下滚动,“我就是混口饭吃……”醉汉突然暴起,掐住他喉咙按在墙上,丁三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了。
“要么现在去死,”醉汉面无表情的说,“要么证明你有资格活下去。”
丁三不知道醉汉为什么发疯,但他也知道自己遇到了硬茬,杀猪刀划过面前的尸体 ,他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不知是雨是血还是汗。
随着丁三动手,眼前尸体的心脏在左胸腔被打开,肝脏泛着健康的暗红色,连最容易破损的胆囊都完好无损地躺在它该在的位置。
醉汉看了看满脸大汗的丁三:“不错,不过技术好,不是你浪费的理由。”
“看好了,小子。不要以为杀人就是终点。”醉汉说道。
他踢了踢地上被剖开的尸体,“在那些伪君子眼里这是邪术,但在圣教里……”醉汉染血的手指突然点了丁三眉心,“这是点石成金的手艺!”
剧痛中,丁三的视野突然被血色淹没。无数画面洪水般涌入脑海:孕妇隆起的腹部被画上符咒,胎儿在丹炉内发出啼哭;壮汉被抽干的躯干填入机关;少女整张人皮在法阵中漂浮……
“那些名门正派要你挑水砍柴多年,才肯让你学完最基础的《练气决》,而我们圣教不一样,你只要加入,我们就给予《肉箓宝鉴》本圣教的最高**。”说着醉汉又喝了一大壶酒 。
听着在自己脑海响彻的梵音,丁三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不是没有天赋,只是天赋在大乾和仙宗的压制下得不到发挥。
自己的杀人手艺的确如醉汉说太糙了。
他发现以前自己真是身在宝山,空手而归。
不管男女老幼,皆有适合炼制的手法,皆可以练成自己需要的资源。
在自己的后园里,猪圈埋葬了那么多人,却无一人得以发挥出应有的价值。
现在
丁三熟练地将“药人”拆分成便于携带的部件,像老屠夫卸猪肘子般精准。
“晦气!”紫袍商贩嘴上这么说,却暗自松了口气,眼前这位的手法比他还老道,那拆解时的利落劲儿,活像在自家后院杀鸡。
年轻时可以好勇斗狠,但混到他这个年纪就明白了都是人情世故,钱可以慢慢赚,命只有一条。
想到这儿,他继续招揽着生意,不过这一次,客人让他亲自打包,这才对,虽然加不了什么钱,但蚊子肉也是肉。
揣着买到的材料,丁三摸了摸干瘪的钱袋,是时候干上一票了,他早就盯上跟他一起来的那几个雏,连入口都不知道,害得他浪费了榕蜂,很适合成为他的资粮。
丁三活了这么多年,一直秉持着“老手精得很,菜鸟才好骗”的原则,他连卖肉都是看着脸生的都卖贵一点,熟人就原价卖,所以以前街坊邻居对他的评价都不错。
等等,那三人组在干嘛?他们在干什么?
爱抖露一行人正傻乎乎地东张西望,在黑市里四处张望,还旁若无人的谈论,这已经不是离谱,简直是嫌命太长了。
丁三皱起了眉头,是细作?不,细作不会那么傻!他心里百转千回,也没想透这是为什么?
你们是来搞笑的吧!
丁三眯着眼,发现不止自己一个发现这三人的与众不同。
他扫视四周逐渐围拢的黑影,不由得嗤笑一声,还是老三样,这不免让他想起自己跟着师父第一次来黑市的光景。
那时,他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被人看出是生面孔,结果还是被坑得差点连裤衩都不剩,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
“现在这群雏儿,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他摇摇头,看着三人组毫无防备的背影,“真当黑市是小孩过家家的地儿?”
看着周围人心思浮动的样子,丁三知道好戏就要开场。
不过他可没闲心看热闹,东西买完了,是时候回家处理了。
不过这次有点失策,往常丁三所带的钱足够买三五个药人,如今却连材料都凑不齐。
要是那位师父嫌分量不够,保不齐就得用他自己来“补缺”了。
边走边盘算着,他来黑市图的就是个省事,这里的药人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像被抽了骨头的鳝鱼,任人摆弄。
比起蹲点劫道,既要防着猎物反抗,又得提防官差巡逻,这买卖实在划算太多。
他以前才杀那么点人就差点上了通缉榜,而现在他霍霍的人这么多,整个大乾却如此的风平浪静。
干这种事儿,让别人去动手总比自己更好。
不过,干这行的谁心里没点数?真到紧要关头,屠夫永远记得怎么磨刀。
丁三头都没回的走了。
至于那三个愣头青?明早护城河里准能捞着他们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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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你们是来搞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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