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子里只有一间屋子,李彧推开房门,立刻有尘土和木屑飘下来,落了两人一身,萧长绾伸手挥开尘埃,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李彧将房中的烛火点亮,火光跳跃,勉强映亮一方天地。
原来老掌柜一点没夸张,这房子还真是许久没住过人了,墙面上蛛网密结,地面上、家具上,都积着一层厚厚的尘土,几扇窗户也沾着灰,有扇窗户上还裂了条很大的缝。
萧长绾一边皱眉一边环顾四周:“这里真的能住人吗?”
“家具都挺齐全的,就是太久没住人了,明日收拾一下就好。”李彧倒很淡定,“我看这里挺好的,你不想住就出去睡大街吧。”
“谁说我不想住……”
萧长绾小声嘟囔了几句,她就是有点不习惯这种环境,哪怕是从前住的宫女房也比这房子强。
李彧见她一脸的黑灰,扔给她一条帕子,嫌弃道:“先把你的脸擦干净。”
月色下的少年依旧淡漠矜傲,紧锁的眉头却透出几分疲惫。
萧长绾老实擦脸,一抬头,忽然发现房间里只有一张旧木床:“怎么只有一张床?”
她扭头看李彧,发现他脸上有可疑的红色。
他清清嗓子,走到床边按了按床板,硬是硬了点,勉强能睡吧。
又在柜子里一番查找,果然翻出来几床破旧的棉被,把被子拖出来,打掉上面的灰尘,铺在床板上,一番收拾后,直接大咧咧地躺倒在床上。
萧长绾看着他,半晌反应过来:“你睡在这儿,那我睡哪里?”
“我怎么知道?”李彧闭目道,“自己找地方。”
“你.…..”
萧长绾又朝四周看看,这屋子里脏的都没地方下脚,这么冷的天,难道真让她睡地上?
李彧正闭目休息,忽然感觉身边床板一陷,回头一看,萧长绾半个身子已经躺在床上,还试图要往床中间挪动,侵占他的位置。
“你干什么!”李彧一下子弹坐起来,眉头拧成了疙瘩,“赶紧给我下去!”
“我不下。”萧长绾倔劲儿也上来了,“要下你下。”
“你!”李彧抬手就要推她下去,指尖触到她的柔软腰背,又瞬间缩回去。
结巴了两下,他干巴巴地瞪着她,耳尖慢慢泛起红色:“你好歹也是个女儿家,不知道害羞吗?”
“那你下去睡!”萧长绾拉过被角盖在身上,翻过身去,“这么冷的天,我可不睡地上。”
“.…..”
李彧被气得说不出话,又看她两眼,火冒三丈地倒在床上,也翻过身去。
良久,他忽然用手戳了戳她。
“喂,你为什么回来?”
“什么?”
“你又不是燕国人,趁此机会回楚国去不是很好吗?”他淡声道。
萧长绾一怔,他居然猜到了她的想法?
想了想,她轻声道:“我已经回不去了。”
-
也许是昨日太累,萧长绾一夜安眠,睡得十分香甜,直到被人大力摇醒,挣开惺忪睡眼。
李彧冷脸耷眉地站在床边,十分不悦地看着她。
她被这张臭脸吓了一跳,一下子坐起身来。
“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李彧冷哼一声,转身离去:“赶紧起来,还要上街采买东西。”
萧长绾揉揉眼睛,无奈起身。
推门出来,冬日的寒风里带着刺骨的凉意,晨光微弱又冷清,轻轻覆在眼前的小院上。
昨日夜深看不清楚,今日再看,这小院子果然破败。
院角堆着杂乱的枯枝和碎雪,院墙上的青砖掉了好几块,院墙边还有一棵老槐树,光秃秃的枝丫伸向天空,看着十分萧索。
又一阵寒风打在她身上,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好冷啊……”
身后传来李彧幽幽的声音:“你干什么呢?”
“燕国好冷啊,”她没回头,望着树上的积雪轻声道,“如果还在楚国,现在一定还很温暖……”
“.…..”
李彧一顿,走到她身边,瞥见她微微泛红的眼角。
收回目光,他的语气依旧冷硬:“赶紧走吧,少在这儿多愁善感,买完东西早点回来。”
两人在街上逛了半日,先简单吃了点东西,又买了几床新被子、锅碗用具、糊窗户的厚油纸、生火的炭盆和木炭和一些米粮,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总算把该买的东西买齐全了。
萧长绾累得气喘吁吁,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在李彧身后,他时不时回头瞄她一眼,催促道:“走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萧长绾:“东西太多了,好沉……”
“这点东西都搬不动,你之前在宫里是怎么干活的?是不是都在偷懒?”李彧面色冷冷地朝她走来,拿走了她手里的一个包裹。
他们把买来的东西都搁置在院子里,此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却还是没什么暖意。
李彧搬了点黄泥和干草,准备先修补院墙,让萧长绾先去把厨房打扫出来。
萧长绾应声,拿起抹布和扫帚走进厨房。
厨房并不算大,灶台上积着厚厚的灰,角落里还推着一摞乱糟糟的木柴。
萧长绾蒙上脸,把灶台上的灰扫去,灰尘层层扬起,模糊了她的视线。
这房子到底多久没住人了?她在内心吐槽,又把锅盖掀开,准备把锅擦干净,谁知刚蹲下来,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什么声音?
她尚在怔愣,一团灰色的东西忽然从木柴堆里窜出来,直冲冲地朝她脚边跑来。
“啊啊啊啊!”
萧长绾吓得大叫起来,正在补院墙的李彧闻声一抖,手里的铁铲差点掉下来。
那老鼠也被她吓了一跳,更加横冲直撞的在她脚边乱窜,好半天才找到出路逃了出去。
李彧猛地推开厨房门,就见萧长绾脸色苍白地坐在脏兮兮的地面上,眸中水雾氤氲,两肩微微颤抖。
他连忙走过去:“你怎么了?”
“老鼠,我刚刚看见老鼠了……”
萧长绾含泪嗫嚅,双手紧抓住他的衣袖。
“不就是只老鼠吗?”李彧松了口气,翻白眼道,“瞧把你吓的,真够胆小的。”
嘴上虽然这样说,却还是把她拉出了厨房,见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无奈道:“行了,你先出去吧。”
萧长绾点点头,这才松开他的袖口。
李彧迅速收拾完厨房,顺手把几个老鼠洞堵上,又回来继续补院墙,萧长绾蹲在一旁给他递工具,却总是反应慢半拍,十次里面有七八次都递错了东西。
李彧脸色黑沉:“你还是去干别的吧,少在这儿给我添乱了。”
她怎么添乱了?
萧长绾只好去收拾房间,把新买的炭盆搬进来,桌椅都擦干净,又把新床单平整。
李彧把院子里的枯枝归拢好,又拿来油纸和浆糊,把油纸贴在裂缝的窗户上。
一回头,恰好看到萧长绾刚铺好的床——床单铺的平平整整,没有一丝褶皱,被子也叠得方方正正,放置在床的内侧。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余晖透过新糊的油纸窗,在桌角、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
“我铺的好看吧?”萧长绾见他盯着床看了半天,得意洋洋道。
“不就铺个床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语气有点不自然,话音未落就听到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回头一看,萧长绾耳尖透红,赶紧捂住肚子,夕阳的光辉落在她发梢,泛起温暖的金色。
“我,我就是……”她张了张嘴,似是想解释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卡住,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忙了整整一天,她都没怎么吃东西,还真是饿了。
李彧背过身去:“活没干多少,倒是挺容易饿。”
萧长绾又羞又恼,一时间又找不出话回怼,只好紧紧捏着衣角,气鼓鼓地瞪着他。
李彧一挑眉,起身走出了房间。
没过多久,李彧又慢悠悠回来,怀里还多了几个圆滚滚的红薯。
萧长绾一怔:“红薯?你从哪里弄的?”
“当然是买的。”
李彧将几个红薯放到炭盆边,又拿木棍拨了拨炭火,火苗跳跃,映在他的脸上,平时冷硬的眉眼,此刻居然多了几分柔和。
萧长绾蹲在一旁,看着他时不时转动红薯,让受热更加均匀。
“什么时候能吃?”
“急什么?”
“没想到你还会烤红薯……”
今天一天,看着他修院墙、糊窗户,各种活都干的游刃有余,虽说他如今被废了太子之位,可从前在宫里,总该是养尊处优的,他怎么会做这些?
“你怎么什么都会?”
“这有什么难的?”他语气平平,“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笨?”
“你!”
萧长绾气得咬牙,这人明明比她大不了多少,却总是在她面前装老成。
李彧轻笑一声,把一只红薯滚到炭盆外面,随手扯过一条粗布将红薯裹了,递到她手边。
萧长绾一怔,双手接过,红薯的香气扑鼻而来,她剥开皮,咬一小口,软糯的口感在嘴里散开来。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腮帮子吃得鼓鼓的。
李彧不紧不慢地拿起另一个,一边吃一边侧眼看萧长绾。
一块红薯就能吃这么开心,还真是容易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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