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二十六年,正月十六,大吉,宜出行。
胡清落率领大军,浩浩荡荡的出城了。天龙关的百姓,出城三里,夹道相送。
胡清落的铠甲勉强遮住了隆起的腹部,出城十里歇息之时,楚随云请胡清落坐马车,胡清落不肯。
珠翠早看出了胡清落身体的异样,她看二人僵持在此,就说自己旧伤未愈,无法骑行,请公主陪自己坐马车。
医女林卡簪花也建议胡清落坐马车。
胡清落拗不过,只好同意。虽然她觉得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但她依然爱惜,期待。
吴涯风的影卫窥探多次,确定胡清落有孕,马不停蹄将消息传给了吴涯风。
吴涯风没有任何怀疑,他无比确定那就是他的孩子,他与胡清落的孩子。
他震惊不已,欣喜不已,也感动不已。
强敌在前,血仇未报,他没想到胡清落会留下这个孩子,原来清落对他用情如此之深!他们的爱情,跨越一切天堑,战胜一切磨难。
吴涯风在房间内走来走去,一刻也停不下来,他浑身的血都冲在脑门里,兴奋和激动让他一昼夜不眠不休。他在想一个办法,一个可以去见胡清落的办法。
楚军西征的消息传到渝国,吴涯风第一时间上朝请求出征迎敌。
渝皇看儿子如此积极,反而犹豫了。
吴涯风说:“从前大哥出征,势如破竹,占地千里,儿子虽不才,也应以大哥为榜样,替父皇分忧。儿子愿为军中一校尉,随军历练学习。”
渝皇对这个回答很满意,虽然他还有疑虑,不会让吴涯风为帅,但他也绝不会只让他做个校尉,那毕竟是他的亲儿子,是渝国的皇子殿下!
渝皇下令花千钧为元帅,领楚国境内所有渝军,三个月内歼灭楚兵,尽占楚地。吴涯风为副元帅,与将军柯以玫一起,掌管武器,总理军队补给。
吴涯风领命当日,立即出发了。临出发时,他让陆刃琪领王府侍卫随后到固城待命。
胡清落的大军浩浩荡荡六万人,向寿城进军。
花千钧提前调集了渝地各路援军来寿城,已将寿城防卫的固若金汤。上次楚军诱他出城一战,伤亡极大,他这次要固守城池,看楚军奈寿城何!
胡清落领军在寿城外五里处列阵,递上了战书。花千钧不接,杀了来使。胡清落并不生气,日日命人往城楼上射战书。
射箭之人正是南宫牧,他的白羽箭撕破空气,刺入城墙,那力道和声音,看得渝军目瞪口呆。
花千钧伫立城墙上,看楚军良将都在,更加据城不出了。
吴涯风已经到此地了,他无数次登上城墙看胡清落,虽已立春,但仍旧春寒料峭,冷风吹的人肌肤冰凉。吴涯风看到胡清落甲不离身,看到她在冷风中骑马巡视,心疼的想要落泪。
他想过开城门迎她进来,想过不顾一切奔到她身边,但他不能。
胡清落也看到了吴涯风,她莫名精神振奋,觉得这一战的胜率更大了。而与胜利同样让她期待的事情,就是与吴涯风见上一面,告诉他他们已经有了孩子……
如果没有战事,他们此时一定会偎依在一起,想象着孩子的模样,商量着给他取名字……
花千钧据城不出,看楚军日日在城下徘徊,心中暗自得意,他以为这样消耗楚军的粮草和意志,他们撑不了多久就会退兵,届时他再突然出兵,杀得他们丢盔弃甲。
然而十日之后,士兵报告说流往城内的两条河流都被堵上了,城中即将缺水。花千钧心中着急,没有水源可不行,他不得不派人出城疏通,然而只要他开城门,楚军就会趁机冲进来。
其实比这更加让他着急的消息是,楚随云已经领兵拿下寿城西部的五座小城了。只不过寿城被楚军围的太严,消息递不进来……
吴涯风得到消息后,心中暗暗高兴,他知道花千钧要出战了,一旦出战,他就有机会出城见到胡清落。
花千钧的确不战也得战了,不然等城中缺水,军民必定生乱。
花千钧稳住士气,下令今夜饱餐一顿,天亮即出城对战。
花千钧知胡清落的本事,心中想要避开他,就说自己去西门拖住楚军,问谁能阻击东门的胡清落。
众将无人应声,他们交战几次,自是知道胡清落的厉害,况且他们认为楚军的良将都在胡清落这方。
吴涯风慢慢站起来,说:“我来吧!”
有人劝阻,此战凶险,皇子不可犯险,吴涯风说:“总得有人犯险,我领五万兵力,保证阻住东门敌军。”
五万可是寿城兵力的一半,花千钧一咬牙,还是答应了。两人虽是表兄弟,却并未多亲近,他现在只想着如何战胜敌人,既然吴涯风保证挡住东门敌军,那就分兵给他吧。
计策已定,天色将亮。
吴涯风领兵五万列阵于东门。花千钧领兵五万列阵于西门。
西门的楚军由楚随云和胡云天带领,不过三万兵力。
花千钧见此,一下子提起劲来,觉得此战胜利可期。他先命一万骑兵冲阵,打算先坏了楚军的队形,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分割消灭。
然而骑兵冲到一半时,楚军推出了他们的巨连弩,数不清的弓箭向渝军射来。花千钧微微一笑,他知道楚军巨连弩的威力,已做好了准备。
只见渝军的骑兵从背后拿出硬甲,护住脸部,又拿出成片的甲片,护住整个马头,更加奋勇的往前冲。
楚随云也有后招,骑兵靠近之时,甲字军从阵中冲出来,手持带钩长枪,奔杀而来。他们不刺骑兵,不刺马头,专挑马的屁股刺,马吃了痛,又看不见,四处奔突起来。
等渝军骑兵混乱不堪时,楚军的骑兵冲出来,喊叫着冲向渝军,那些蒙面的马也都跟着楚军的马朝渝军的阵列冲去。
渝军一时无法将自己的骑兵与楚军的骑兵分开,只能手持绊马索和斧钺,对所有骑兵进行斩杀。
然楚国骑兵快冲到跟前时,又调转方向攻向渝军的两翼去了,渝军不得已在绞杀自己的战马。
柯以玫一手训练出来的骑兵,损毁大半,心痛不已。然而马儿受惊乱闯,又是此危急时刻,谁也没有办法!
此时,楚随云又领军射箭前进,无数的箭雨洒向渝军的中军。
花千钧命令吹起了进攻号角,渝军几万人潮水一样涌向楚军。
楚军却突然停住了,再次从阵列中推出了四五十架巨连弩,万箭齐发,射向渝军。
渝军被压制的无法前进一步,随后不知从哪里又涌来了一支骑兵军队,在渝军侧后方攻击,致使渝军腹背受敌,进退不得,哀号遍野。
再说东门外,静悄悄的,像是空无一人。而实际上,吴涯风的五万人就列阵于此。
副将岳泯然说:“殿下,子时早已过去,为何还不出击?”
吴涯风剑指岳泯然,大声说:“花将军给我的军令是守住东门!敌不动,我不动,东门依旧在我方手中!”
众将士闻言,不再出声。
其实吴涯风看到胡清落的骑兵离开了,必定是去支援西门。他此时不能进攻,否则胡清落必败。
胡清落与吴涯风隔着三里的距离,遥遥相望。谁都不能下马,但是能这样望着,已是平日不敢想象的奢侈了。
四个时辰左右,天色渐黑,寿城的东门依然紧闭着,然而城楼上的旗帜已经变成了红底黑字的楚旗。
红旗在风中招摇,寿城已被占领,渝军大惊,一时窃窃私语、混乱一片。
不多时,从墙上滚下无数的巨石、圆木,洒下无数的箭雨,飞下无数的火焰,城下的渝军毫无还手之力!
原来这些都是备好了对付楚军的,没想到竟全数用在自己身上。
吴涯风见此情景,虽在他预料之中的,但到底不忍这么多将士丧命,于是带领他们向南退去。
胡清落命南宫牧率兵追击,南宫牧擦身而过的时候,她终是忍不住拉了南宫牧一下,小声说:“不可伤害吴涯风,追击十里即可返回。”
南宫牧一愣,说声“领命”就率兵离开了。
胡清落则率领余下的士兵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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