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
喻辞随手扔了束眼带,黑色的布条迅速随风飘荡到旁边疯长茂盛的野草地,如同他此刻沉入冰窖的心脏一样将仅剩的恻隐被风和汹涌澎湃的海水吞噬殆尽:
“一个半小时前顶在我脑门上的是刚才那根丝带,听您话要是坐过去,恐怕学生我命的归属权就不该属于我自个儿了。”
喻辞唇角轻蔑一挑,两手抱臂,话音顿了顿,眼神却轻飘飘的上下打量始终一副笑得和善好人脸的万长矣:
“不过呢,我倒是挺想问问,您又是何方神圣,把一个月前还在电话那边款款深情说不能送我回国的万长矣给夺舍了?”
万长矣放下茶杯落了“咯噔”一声与木桌磕碰的清脆,他倒也不恼,十指交叠掌心蜷缩放在膝上,干净的无框镜片后耷拉纹路的眼睛无奈轻垂,苦笑连连说:
“你这张嘴啊,还跟小时候一样得理不饶人!”
“不得不否认的是,心里有鬼的才怕!”
喻辞意味深长的压住眉眼,恍若回到万来仪在的时候两人缩在万长矣不大的办公室,用惯常玩闹的语气不由失笑道:
“您的高血压和腰间盘突出能让您撑到周旋A国GCM市场后再偷渡回淮沧抓我也是挺不容易的。怎么,分析宋继清留下的那批GCM做出的成品副作用大到影响市场了?”
“不妨告诉你老师,宋继清那个傻缺不懂这些,纳诺尔和他手底下养的那批连白玫瑰都能做出一摊狗屎的傻蛋们,以为我故意参了小把戏的废稿能制成第二性别分化了也能再次完美二次分化的GCM?!”
喻辞语气暗藏火星,他死死咬住牙齿厮磨,原本澄澈的眼底泛出瘆人的红晕,低声冷笑嘲讽道:
“骗了我这么多年,打着想揭开我爸爸死亡真相的幌子重启angel,假死后又用宋继清当棋子下了这么一盘大费周章的棋,当年TBT最初在淮沧嗅到的GCM是你让纳诺尔那只鬼干的吧?他骗走了你angel白玫瑰的技术自己研制,所以你就要坑他一笔——”
“老师,您当真没一点人性了?宋继清用船打算运往N国的那批货是要销毁的比毒还恶的东西,您不假思索投入批量生产,我是不是还得谢谢您对我和来仪师姐依然心存信任?!”
“阿辞,你说什么呢。”
万长矣轻笑两下,似乎轻而易举的透过他愈发难看和厌恶的脸,将喻辞淹没在冰冷无情面具下的歇斯底里揪出来,牢牢的贴在omega面对他这个多年恩重如山的老师如今只能伪善的脸上:
“你我才是真正一条船上的人啊,何谈信不信。老师就是不想再造孽了,这不过来接你了嘛。别忘了,当初是你把废稿故意留给宋继清的,到时候TBT追查下去,你也难逃国际法庭的审判。”
“别用你恶心人的花言巧语继续骗我!”
喻辞沉着稳重的反怼回去,理智的摘出一根线气极反笑:
“真当我还是刚进克鲁弗莱的九岁小孩?说来也好笑我的老师,您今天就算是在这儿把我和醒醒酥酥活吞了,我也是没法变出黑荆棘的。”
万长矣斟茶的手微微一顿,随后便听远处的喻辞不轻不重的嗤笑道:
“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黑荆棘!”
“的确,那种理想的技术死人再生只不过也就像宋继清那样除了皮囊全身上下换副芯子的事。我想你们应该也研究了不少时间了吧,不然也不会走投无路找个乞丐整容成蒙焯的模样去堵蒙家夫妇的嘴。”
喻辞笑容不减的凝着万长矣由假温和到真阴沉并且越来越凝重的脸,突然就来了解释的兴致,无奈耸了耸肩继续道:
“红蔷薇到黑荆棘的跨度是条踩不着底摸不过对岸的长河,没人不想活死人肉白骨,但很可惜的是,我爸爸的研究当年就止在了红蔷薇。”
“不可能。”
万长矣指腹摩挲滚烫的茶杯,语气笃定道:
“喻谧的手札有记载宋寂遥用你的基因救活了差点死了的喻词,不是黑荆棘,不可能做到!”
喻辞忽的像听到天大的笑话捧腹笑了出来,他眼角渗泪,扶腰断断续续的说:
“那不过是最简单的共生基因移植,你说的日记本我从小翻了不下百遍,父亲向来节俭,本子正面用完会倒过来继续做笔记,我和大哥小时候的那场实验,他和angel的笔记混淆在一起了。”
“我说啊老师,笑料能凑成一本书还挺难得的,也许当年你怕宋继清追杀你跑去TBT救命,被判终止学术研究了对您来说转行做脱口秀也是个不错的职业。”
“对了——”
喻辞终于笑够了,他掌心扇风眸光不经意落在中间车门大开内露出的搬家海运用的木箱,他忽略掉身旁一言不发狐疑偏头的肖坠后退半步,眉眼含了个没人揣摩透的其味无穷的笑,唇角顿时向上冷挑,千钧一发之际,对面荒废的烂瓦房蓦地闪身出一道融入光晕的身影!
显然万长矣无心注意,他所有的精力都给了喻辞接下来气的他面色黑如锅底的话:
“有时间琢磨我爸爸的保险匣怎么打开吧!您是他的学生同样也带大了我,应该知道他留的东西比我靠谱这个理儿吧!”
万长矣脸色越发胀紫,他哗然掀翻茶桌,茶杯茶盏噼里啪啦砸了一地的同时,他身后的保镖顷刻间端枪而起,几十个漆黑空洞的枪口倏然瞄准喻辞:
“喻辞!万来仪毕竟是我的养女!她死了就死了,我做的干净也落不下什么诟病!可你不一样,宁愿守着个哪怕告诉别人损伤不了你一根毫毛的破秘密和一个拿捏你亲生孩子性命的人撕破脸,不愧是宋继清的种,棋险一招也不怕崩了整个局!”
“您想要我,那么醒醒酥酥比你怀里打不开的保险匣金贵多了!我想哪怕十几年的师徒情分不足以让我看清您掩饰的极好的恶心面目!但借着宋继清留下的那股东风顺势点燃A国GCM渠道的您想必也不是分不清主次被愤怒驱使的傻子!或者你大可以试试动我孩子一根手指头!我让您埋进坟里也睡不安稳!”
喻辞面作惊吓的在冰冷的枪口下脚步踉跄的倒退,直到双脚踏上裂成蜘蛛纹的水泥地面那刻,众目睽睽之下,他沉着冷冽的稍稍讪笑,眼尾下垂的圆眸布上层得逞的隐晦,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忘了说——”
“万老师,今天,谁是螳螂谁是雀还不一定呢!”
话音未落,半墙高的茂密灌木丛“唰唰”飞出两个青天白日下仍然能清晰辨别嘶嘶冒烟的手榴弹!肖坠暗自咒骂了句脏话,甩头去瞧仿佛盯着划过来的手榴弹被摁了暂停键一般神情愈发惊愕怔愣的众人,他神色一凝瞪圆了眼,几乎在抛物线刚刚划开的时候闪身朝右手边飞扑!
“嘭——!”
震耳欲聋的爆炸震得喻辞心尖都在颤抖,火光冲天青烟弥漫,他一想到孩子还在里面,登时把炸弹抛出去瞬间闪出草堆摁他倒地的alpha揪住衣领猛踹两下,心急如焚到两眼通红的甩开箍住他的人铁铸般的手疯狂往浓烟里冲:
“权想想你心里没点数嘛!孩子还在车上呢!”
“辞辞别急!伤不到孩子我算好的宝贝!”
权释捧住他的脸狠狠亲了口omega烟熏火燎的额头迫使人冷静,他朝废旧工厂不高的楼顶看去,喻辞这才发现被绑来的路上手环开启定位震动的几声追踪他的不止权释一个人,顶楼近乎侦缉部三个队的人在谢驰扬带领下冲着浓雾一阵“突突突”扫射!
半分钟后烟散的差不多了,喻辞望着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和完好无损的车子,不禁感叹权释变态的精准计算和操控驾驭,他倏地松软了身体倚住alpha肩膀,胸膛控制不住后怕的起伏,长长出了口钻心的冷气!
突然!
汽车发动引擎的轰鸣拽去了所有人目光!
几息前借由滚滚烟雾和一众护送他的数个保镖顶着枪林弹雨狼狈不堪爬上车的万长矣压实木箱席地而坐,这点动静不至于让他心生仓惶恐惧,但没人喜欢在刀尖上跳舞,他甚至来不及弄清TBT的是怎么摸索到这儿的,大手一挥插了车钥匙的保镖,这时庆幸花了大价钱玻璃都换了防弹防爆级别的,一咬牙迎着密密麻麻的噼里啪啦破音大喊:
“开车!快走!去乌鞘岭!”
翻过那座山岭便能抵达Z国和S国接壤的国境线,一旦离开淮沧,Z国TBT分区的执行官与五大部门行动立即受限,哪怕在国际上有先行后禀权,他们也只能费时间远程指挥S国分区启动红色预警!
烟云彻底散去,宛若厉鬼嘶嚎的轮胎摩擦声蹭着喻辞绷紧的神经呼啸而过,再反应过来时,被呛了一鼻子土的喻辞猛烈咳嗽到肺差点从嗓子眼涌出,他身子一轻任由alpha抄起丢进副驾驶——
普拉多猝然像一头睁眼苏醒的猛兽,冷厉眸光紧锁前方闯入山林野道的黑车消匿成一颗芝麻点的权释一脚油门踩实了猛转方向盘一个甩身狂飙而去,电流哗哗乱窜的隐形耳麦里怒嚎的风流夹杂着贺之年轰天震地的喝叫折磨着权释的耳朵:
“权执!姓肖的混小子跑了!我和路遥去追!谢驰扬带人就紧跟在你们身后!”
权释没搭理这茬,他锐利的视线透过澄亮的挡风玻璃紧咬住被植被稀少的悬崖地带风沙淹没的车尾巴,紧接着便听崎岖山路颠簸的音调颤抖的喻辞用尽力压制住惴惴不安的瞳眸瞥了他眼,提心在口道:
“孩子们不知道要吓成什么样…万长矣真是疯了,当年宋继清生科所启动自毁程序前想渔翁得利的第三个组织,就是他们的人!目的除了三代改良的GCM还有我!他连亲手养大的师姐都能毫无顾虑的算计进去,幸好我留了个心思,小酥的真实身份到现在也没告诉他!”
“用淮沧当翘板打通Z国GCM市场因为四代生产的药副作用太大只能搁置,尤其还得到了爸爸的保险匣,S国、A国甚至他们盘根已久的N国任意一个都是重筑巢洞卷土再来的好地方。”
权释冷言冷语,他骤然一个急转猛地拉近两车被重重树影分隔的距离,然后劈手扯掉腰上的手枪丢到喻辞怀里,理智镇定的分析:
“桑烁给匣子做定位追踪,凌晨之前信号都是被隔离干扰了的,不枉贺之年和路遥熬了小半个大夜,早上六点四十二分捕捉到一秒所在地位于淮沧G区靠近国境线的一个山村,如果我没猜错,兹凯就在那儿等着万长矣带你过去!”
车子跳出人烟罕少、野枝丛生的林间路,挡光的阴翳遽然减了一大半,喻辞猛不丁被刺眼的光晃了下——
只见alpha神色骤变,低声急斥一声:“趴下!”,喻辞绕到嘴边的话霍然被权释迅雷不及掩耳的掌心压住了脑袋咽进肚子,几乎擦着下一瞬的呼吸,“砰砰砰!”几道枪声击穿挡风玻璃噼噼啪啪裹挟着引擎盖烫耳的擦蹭和四溅的锋利碎片搅的车内轰然炸开混乱不堪!
“这都不死!”
前方高速飞飙的普拉多内,见跟狗皮膏药似的一直粘在他们尾巴后边的黑车身形不稳左右猛晃两下又轰出一脚油门迫近,他神情悍然的用方言凶恶的毒骂了句,完全放下车窗迎风探出车窗瞄准驾驶位孔迹斑斑的半颗缓缓视物的脑袋,却在下一秒,“嗖——”的声一颗擦过热风的子弹毫无预兆击穿他的头颅飙出一道血线洋洋洒洒染红绿叶!
“左转!走三号线!”
抱着地图指挥保镖开车的万长矣没时间注意一边随着飞速颠簸的车子姿势诡谲的尸体如何动作,他不安的视线本能向后一瞟,霎时只见逼近车尾不到十几米的喻辞正探出上半身双手举枪瞄准靠近他右侧转成虚影的车胎——
万长矣眼底划过狠戾触手摸到身边冰冷的枪身,扭头的一刹那,瞬间天光大亮不禁让他抬起小臂挡住天际正对的烈日灼阳,右后轮被夹杂风音的子弹击爆的蓦然,没等失去平衡的车子不受控制窜入一旁繁茂阴森到不见头的深林,后视镜双眼爆凸神色张皇的alpha保镖猛然前倾身体一脚将刹车踩到最底!
额头径直磕在副驾靠椅背的万长矣踩实木箱被巨大的惯力又顷刻弹飞,后背发狠的撞在硬邦的后椅磕的生疼!
他皱起眉头刚想张嘴大骂,视线唰的穿过前方仅有吱吱飞过的灰鸟和一片断裂崖谷的挡风玻璃,偏身探过身子朝外看,车子前轮刹的及时,晚停一秒钟,崖岸簌簌掉落的碎石土块就是他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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