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这下面试试，你再给我拍一张，刚刚那张不好看，不显身材。”
“行，那我后退找下镜头，你别动就这个动作，对对很好！我往后一点……哎呦！”
清晨的大本钟笼罩在薄雾里，两人一路坐着巴士来到大本钟附近，沈献本来的拍摄计划不是这里，而是伦敦塔。
昨晚突如其来的薄雾让他毫不犹豫改变了行程，阳光穿过雾层照耀在钟面上，听说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裴固站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打着哈欠，头发乱得像被台风刮过。他昨晚没睡好，酒店床太软，对面的呼吸声太轻，轻到他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不是还活着。
“沈老师，咱能先吃早饭吗？”他揉着眼睛，声音黏糊糊的，“我饿得能啃大本钟。”
沈献拿着相机取景，头也不回：“你可以试试。”
“那不行。”裴固晃到他身边，故意撞他肩膀，“我牙口不好，喝豆汁都塞牙。”
沈献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拧了起来——短短相遇四天，这人已经第五次借着“打招呼”的名义撞上他肩膀。
他侧身避开，指节抵在快门键上，却在按下前的刹那，被身后一声惊叫打断。
“小心——！”
有人喊了一声，下一秒一道身影猛地撞上他后背，沈献下意识转身，手臂一揽，稳稳扶住对方。
手中的相机“咔嚓”一声，拍下的不是大本钟，而是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那是个中国姑娘，一身剪裁精致的裙装，她大概也没想到会撞到人，下意识回头黑发甩过肩线。
在看到后面是男生时，惊讶之余手中还在拍照的设备顺手脱落，眼看着就要径直坠向地面，却被面前人反手一抄，稳稳截住。
“对不起对不起！”女孩站稳后连连道歉，脸颊通红，“我在后退找角度，没看到你……”
沈献将手机还给她，后退半步：“没受伤吧？”
“没有…”女孩一顿，才反应过来，“你呢！你没事吧？”
手中的相机完好无损，可他的手背却被女孩后领上那枚金属挂饰划出一道细长的红痕。沈献甩了甩手，伤口没有出血，但伴随着轻微的刺痛感，还是让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原本还在犯迷糊的裴固瞬间清醒了，他一个箭步插到两人中间，抓过人的手腕翻来覆去检查了两遍，指腹还故意蹭过那道浅浅的红痕。
被这么一摸，沈献硬是挺着不舒服抽了回去。
这边确认无碍后，裴固才侧头对旁边扯出个笑，问:“你们也是来旅游的？”
女孩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不是，我们是留学生，今天来拍照的。”她指了指不远处另一个女生，“那是我朋友。”
裴固一听，自来熟地朝那边招手：“你好啊，朋友！”
沈献:“……”
通过她们各自介绍，两人才知道撞到沈献的女生叫张子宁，和他们一样也是北京人，性格爽朗，而她的朋友林又儿来自山东，说话带着软糯的口音，笑起来眼睛很好看。
两人都是牛津大学的留学生，所学专业一样又是同胞，来到这之后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朋友，这次也正如她们所说，放假没事出来玩的。
“所以你们是摄影师？”林又儿好奇地看着沈献的相机。
“他是。”裴固拇指往旁边一指，“我是负责夸他拍得好的。”
两个女生听见这话同时笑出声，一旁的沈献面无表情地按下快门，把他的蠢样定格在取景框里。
“能麻烦你帮我们拍张合照吗？”张子宁突然看向一旁的沈献，指了指大本钟，“手机拍照不好看，我想用你的专业相机试一下。”
沈献犹豫了一下，他很少拍合照，更不喜欢被临时拉去当旁拍，但还没等他拒绝，裴固已经一把拽过胳膊把他拉到了两人面前。
“沈老师。”裴固冲他挤眼睛，“女孩子的要求可不好拒绝啊…”
沈献冷冷瞥他一眼，但还是举起相机打算给两人拍，透过镜头，他看到林又儿悄悄整理了一下头发，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自己。
快门声响起，一张背景为大本钟的合照出现在屏幕上，他把相机递给两人:“好了，你们看看吧。”
“哇！这构图绝了！”张子宁凑过来看屏幕，“不愧是沈大摄影师，谢谢了！”
沈献摇头:“没事，举手之劳。”
“能加个微信吗？回头把照片发我们。”林又儿这么问，手机却已经递到他面前。
他还没开口，裴固突然插进来：“加我就行，我跟他住一起。”他掏出手机唰唰扫码，笑得像只护食的狼犬，“来来，都加我。”
看着面前人莫名其妙高涨的斗志，沈献嘴角抽了抽，他就说这人为什么突然这么积极，原来是带着目的来的。
正所谓“相遇即是缘”，双方又对各自的印象都不错，本来两人行的跟拍，在互相认识十分钟后，莫名其妙地结成了四人临时旅行团。
在拍完一组照片后，四人就沿着边漫步。
裴固和张子宁同为北京人，老乡见老乡聊得热火朝天，话题从北京烤鸭聊到英超联赛，一旁的林又儿见插不上话就走在沈献身边，时不时问他些摄影问题。
几个问题过后，她问:“你经常一个人旅行吗？”
“嗯。”沈献点头，他记得这个问题昨天被人问过一次了。
“不会觉得孤独？”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河面的风不讲道理地吹乱他过长的额发，遮住了好看的绿眼睛——孤独吗？肯定是有的。
但凡是个人，一个人生活再加上满世界跑，总会有感到孤独的时候，一般人不抑郁都算好事了，孤独在他看来都是生活的一部分。
走在前面聊天的裴固突然回头，目光落在后面两人过近的距离上。他倒退几步硬生生插进两人中间，胳膊搭上沈献肩膀，手指无意识地捏了捏:“你俩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没聊什么呀。”林又儿有些尴尬地往旁边挪了挪，反倒是旁边的沈献皱眉拿掉他的手。
“裴哥，”张子宁坏笑，“你和沈老师什么关系？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刚刚两人聊天中，她为彼此都喜欢同一种东西而惊讶，张子宁还以为裴固这模样最起码是叔叔级别，和她不搭边。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就直接问了出来，结果不出所料，被他好一顿调侃，还问她“你有见过这么帅的大叔吗？”
等真互通了年龄，张子宁才哭笑不得地发现，这人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四，比她大不了两岁。
“可别，天地良心。”裴固解释道，“我这不是怕他拍得太好看，回头你们男朋友见了，再找我算账怎么办？”
这句话的意思说得很隐晦，林又儿抿嘴笑了：“我们没男朋友。”
“巧了，”裴固咧嘴，“我也没有。”
一晃时间来到11点半，饿得发疯的某人坚决不愿意在继续走下去，无奈之下沈献只好带着三个人去吃饭。午餐选在一家河畔餐厅，裴固抢着点了四人份的炸鱼薯条和可乐，他则要了杯黑咖啡。
“你就喝这个？”林又儿惊讶地看着坐在对面喝咖啡的沈献，“不饿吗？”
“摄影师不拘小节。”裴固嘴里塞着食物，含糊不清地说。
那边聊得正开心，沈献也不想打断这氛围，放下咖啡杯:“不用管我，我待会吃。”
饭桌上，裴固发现对面的林又儿总往他旁边人身上飘，当沈献低头切鱼排时，那姑娘甚至偷偷用手机拍了张那人侧脸。
这下他顿时觉得面前的食物索然无味的，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很想抢过人手机删掉那张照片——想是这么想，可给他十个胆子也没理由这么做。
“晚上我们去酒吧怎么样？”张子宁提议，“我有一个国内的朋友来这找我，约好晚上去聚一聚的，你们一起来吧！”
“行啊。”裴固立刻响应，他正因为昨天没去成遗憾着呢，转头戳旁边人胳膊，小声道，“要不…咱们叫上于述一起？”
沈献皱眉：“你们很熟吗？”
一共没见过两次面的人，在这人嘴里就像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沈献惊讶于他的社交能力，也困惑提议一出自己下意识就在心里答应了。
按以前的自己来说，可从不会让答案优先于思考。
“异国他乡遇同胞，四舍五入就是亲人。”裴固义正言辞，完全忘记自己真正的亲人在国内急得团团转，就差买票飞来了。
沈献看了看表：“随便你吧。”
下午时间四人没在一起，他要继续拍摄某人当然要跟着，这边两小只已经商量好要去奢侈品店购物，她们好不容易能出来放松一下，可不想被沿途风景耽误了美好的一天。
午后的大本钟懒洋洋地杵在那儿，雾已经散了，散落的阳光在它的钟面上抹了层油似的，亮得晃眼。
钟声还没响，倒是几只鸽子先扑棱着翅膀落上去，在哥特式的雕花缝里扒拉吃的。
底下拍照的游客挤作一团，一对华人母女站在不远处拍景，身旁穿红裙子的小女孩垫着脚问：“妈妈，它走了一百多年不会累吗？”
“它可不会累。”
沈献在找镜头，裴固蹲在一边喂鸽子，手里撒着面包屑，适时插嘴道:“倒是你，高中遇见它不要喊苦。”
这句话顿时让小女孩和一旁正忙着拍照的母亲警觉起来，扫了一眼蹲着的男人，她放下手机，拉着自家女儿走向另一边继续拍景了。
“……”
沈献挺佩服裴固这人，论社交这一块，他属实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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