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活的火舌轻而易举地攀上阿娘的脸,随即吞没了她的身体,额头上熏出热汗的壮汉也在此刻放开了手。
阿娘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那样,掉进了滚烫的烈火之中。
皮头烧焦的气味钻进鼻子里,她的眼睛被热气熏得流出了眼泪。
对死亡的恐惧从未如此强烈,她的阿娘,生她养她的亲人,在她面前灰飞烟灭。
片刻一个浑圆的珠子缓缓从火中升起,它通体金黄,和鹌鹑蛋差不多大小,一股似有若无的气息缠绕着它。
她熟悉这种气味,它和阿娘喝酒之后无法控制妖族的力量,暴露原型之时,散发出的浓郁到发臭的气味一模一样。
捉妖人伸出皱巴巴的手,珠子仿佛得到了指令一般朝他飞去。
“这是什么?”她问。
捉妖人把玩着手中的珠子,眼神冰冷地朝她瞥去一眼“小妖怪,装傻充愣可不是聪明人的做法。这分明是猫妖的妖丹,上面甚至有独属于你们一族的妖气,死到临头了你难道还要狡辩吗?”
她微微一怔,刚先说什么,大汉就又走向了她们。
他鹰爪般的手握住姐姐肩膀时,她一下慌了神。阿娘已死,她和姐姐身上的白绳也已经脱落,她反应极快地要拉开姐姐,却被她按住了手臂。
姐姐飞快地凑过来,在她耳边几不可闻地说道“我先过去,这期间你得想想办法。记得一定要活着,要离开,走越远越好。”
“说什么呢!?还不快走?!”壮汉面无表情地一翻手腕,姐姐立即露出痛苦的表情。
走上高台时姐姐一步三回头,衣裙被风吹得不停的纷飞,或许是怕她害怕,她的脸上一直挂着轻松的笑。
捉妖人也许是想立威,也许是想震慑她,对姐姐的用刑格外漫长。
她的腰上绑着一条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握在壮汉手上,他听从捉妖人的指令,不断地收缩着绳子。
姐姐太轻了,犹如一个任人摆弄的玩偶那样被拉来拉去。好几次她的裙角都沾上了火,强大的求生意识令她无法对此置之不理。
她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弄灭火焰,即便她的身上添了多处烧伤,也在所不惜。
她的脸由于距离火太近烧得发红,头发凌乱地披在脑后,和她印象中的,一丝不苟的柔和形象大相径庭。
随着绳子的距离再次拉长,姐姐的身子几乎和火焰平行,旋即难以忍受地发出痛不欲生的尖叫。
她红着眼高声质问站在台下的捉妖师“你明明可以直接烧死我们这些妖怪,为什么要一点一点折磨我们,你们这样,又和那些视人命如蝼蚁的高官有什么区别?”
捉妖人咧开嘴笑了,他的一双小眼睛犹如淬了毒“小妖怪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们是在为民除害啊,你们作为妖怪,杀了那么多年人,受刑是罪有应得。看到你们如今的狼狈样子,哪个正常人不是拍手叫好?又有谁会关心一只妖怪是不是会疼?”
人群中立刻有人附和他,表情鄙视地唾弃她们“死到临头还想求我们给她一条活路?简直是痴心妄想!”
“就是啊!妖怪哪有好东西,今天不杀了她,明天遭殃的就是我们自己。”
不知是谁起头喊了一声,紧接着所有人都开始喊“妖怪!烧死她们!烧死她们!”
她睁着眼睛,目光一个个扫过这些叫嚣的人,犹如要把他们的模样刻进骨髓一般。
她不能死,她也不会死,他们一个都跑不掉,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有什么藏在身体深处的东西以惊人的速度破土而出,旋即生根发芽,不过几十秒钟的时间便抽出了枝条,长满了碧绿的叶子。
该死的不是她和姐姐,该死的是这些人,是这些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的村民。
在壮汉松手的弹指间,她身上骤然爆发出耀眼的白光,捉妖人手中的珠子快速震动起来,不等他反应,就好像有了生命般脱离他的手掌朝她的方向飞去。
珠子径直没入她的心口处,与此同时冰冷强势的能量宛若一场蛮不讲理的风暴般铺天盖地地席卷开来。
所过之处房屋瞬间倒塌,寸草不生,片甲不留。势不可挡灰色的气息不光杀死了鸡鸭牛羊,还在人们来不及做出任何措施时,将他们化为了灰烬。
它如同麻木不仁的杀手,遵守着雇主的命令,杀死了所有冒犯她的罪人。
细看便会发现,灰气里居然是一支一支只有绣花针大小的箭,只不过他们排列及其密集,组合在一起便成了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那些人也并不是单纯的化为灰烬那么简单,而是被这密密麻麻的箭分割成了无数份。
她并不知道自己愤怒之下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因为妖力使用过度,她的意识有些模糊,满脑子只想着把姐姐救出来。
她摇摇晃晃地站上高台,发现里面的火已经消失了,应该是那捉妖人的手笔。
可是捉妖人又去了哪里?他不是要杀自己吗?
她觉得头脑愈发混乱了,但是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她用力甩了甩脑袋,轻盈地跳了下去。
姐姐背对着她趴在地上,她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来。她的脸面目全非,红色和黑色的肉向外翻着,形成一朵狰狞的血花。
她的手抑制不住地抖动,半天才轻轻拍了拍姐姐的肩膀“阿姐,我们得救了。真的有人,有人来救我们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姐姐才缓缓睁开了一只眼,看到她的时候欣慰地笑了,她的脸烧伤面积太大,一扯到伤口就钻心的疼。
她抱着姐姐回到地面上,让她的背靠着高台,蹲在她面前轻声道“阿姐,我要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哪儿也不要去。”
姐姐没有说话,但她知道她答应了。
她甩了甩头,又动了动鼻子分辨空气中残留的气味,旋即朝着灰气消失的方向走去。
在她追上猎户时,他正连滚带爬地往外村外跑,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是一道道排列整齐的血痕,衣服也撕成一条一条,随着动作不停地晃动。
她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像是猫戏弄老鼠。
“桃儿,你就放过我吧,我可是你阿爹啊。”他仓皇的模样,和她记忆中无所不能的父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可能。”她的眼睛在纯黑和黑白之间不断地变换,脸上的表情也由痛苦,转化成了带着邪气的微笑。
由于过于惊慌,猎户没有注意到横在脚前的一截树枝,结结实实地绊了上去,随后重重摔在地上。
她犹如幽灵般缓步走到他面前,俯下身轻声问“阿爹,你为什么要杀我们?真的只是因为我们是妖怪吗?还是说,你想在那些村民面前演一出大义灭亲的戏?让他们对你心生敬意,从而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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