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苏冀也确实看到了,他的心在箭畅通无阻地朝江余飞去时就提到了嗓子眼。
亲眼看着亲人死在面前的痛苦,是没有任何一种感觉可以描述的。
就像是整个人被撕裂成了一块一块的碎片,然后被人攥在手里用力地揉捏那样,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
苏冀的双目充血,恨不得冲上去把得意洋洋的禁卫队长撕碎。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借着浓重的夜色,竭尽全力地躲藏逃跑。
接应的人苏冀没有见过,但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很悲伤。他留他过了一夜,然后给了他一个毫不张扬的布袋子,里面装得都是些能存放的食物,和便于携带的银钱。
“你这一走,我恐怕也活不成。也不知道当年是造了什么孽才被你父亲救下,我本来想蒙混过去,没成想你母亲却找到了我。这个人情我不得不还,就当是在菩萨面前行了一个善举吧。”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苦笑着说道。
苏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匆匆忙忙谢过他,便一路往南去了。
只不过路上也并不安稳,是不是就会有拦路抢劫的流寇和山匪。
这些刀尖舔血的亡命之徒到也好对付,苏冀毕竟出生在以武定天下的镇国公府,自小耳濡目染,使得一手好剑法,杀十几个人的小巡逻队不在话下。
就算偶尔遇到倾巢出动的情况,几十个人一起上,他最多也就受点不轻不重的伤,隔一段时间就自己长好了。
但是和他们正好相反的,就是遇上一大群一大群,犹如黄蜂过境的流民。
里面有两颊凹陷的老人,脸色蜡黄的妇女,甚至是骨瘦如柴的孩童。
他们的眼神乍一看是一片漆黑的绝望,但是细看就会发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背后,闪动着一点一点,宛若游鱼的亮光。
它名为希望。
面对这样一众人,苏冀下不了杀手。他只能尽自己所能,掏出身上的所有盘缠递给他们。
他知道,镇国公名义上的‘谋反’让本就朝不保夕的百姓惶惶不可终日,而自己作为他的儿子,自然是能帮一个是一个。
苏冀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人死在他面前,不管是敌人,还是百姓。
他不禁开始思考,为什么人总是彼此仇视呢?
苏冀曾经在寒冷的冬日见过,一只弱小的白猫,和强大的狸花猫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
也见过传闻中没有七情六欲,只懂得杀戮嗜血的妖怪,因为自己家人被捉妖师杀害,而瘫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大哭。
它无助的神情,和充满了不解和无助的眼睛,和自己失去至亲时如出一辙。
可是人族呢,却一直在打仗。他们之所以想要变得强大,居然是为了更好的侵略比自己弱小的人。
以至于血流成河,冤魂无数,也不愿意放弃自己所谓的建功立业,名垂千古。
可是由白森森的尸骨搭建起来的王朝,由数不胜数的血肉之躯构建出的权利,真的有意义吗?
苏冀不知道,甚至直到他变成水鬼的前一刻,都没有想明白。
挽湖默默看着,邋里邋遢的苏冀坐到湖边,好似未开化的野兽般捧起湖水,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
水从他的嘴角溢出来落了一地,苏冀自己也因为喝得太急呛了水,咳得惊天动地。
就在他狼狈地收拾自己时,一只苍白的手忽然伸出湖面,动作又快又准,骤然抓住苏冀的手臂,将他一把拽下了湖。
画面一转来到湖中,只见长发及脚的水鬼用胳膊牢牢禁锢住苏冀的脖子,就算他拼命捶打它的手臂也无济于事。
苏冀可能知道如果他再不做点什么必死无疑,于是发了狠地朝着水鬼的一个部位疯狂击打。
虽说水的阻力减缓了他的动作,也降低了他的力道。
但是苏冀毕竟是苏冀,他已经在路上走了半年多,实战经验和速度力量都有加强,居然以凡人之躯,硬生生打断了水鬼的胳膊。
它就像一节藕一样清脆地断开,随着水流的走向越飘越远。
惹得水鬼的动作都有一瞬间的停滞,它歪了歪头,长发下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不解。
虽然是刹那间,但苏冀却好像溺水的人看到了救命稻草,挣开了它的束缚。
他摆动双腿,犹如一条鱼般向上游去。
阳光照在湖面上,像是铺上了一层亮晶晶的碎钻。反射出的,波光粼粼的亮光投在苏冀脸上。
他一时间晃了神,嘴里一直含着的那口气也吐了出来。
水中顿时升起一个个圆滚滚的小气泡,他们争先恐后地飘向湖面,随即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响,炸裂开来。
苏冀暗道不妙,刚想游上去透气,水鬼此刻却回过神来,再次像一棵菟丝花一样缠住了苏冀。
这一回他没有力气再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温暖的阳光距离自己越来越遥远,目之所及变成一汪深蓝,越靠近边缘的位置颜色就越浅。
苏冀伸出手,想要触碰看似遥不可及的光,只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
挽湖见状叹了口气,道“可真是倒霉啊,最后不仅人没找到,连自己都成了困在方寸之地的鬼魂,被世人所唾弃厌恶。”
“那,你的心境会是怎么样的。”她低声喃喃,话音刚落,手中凭空出现了一颗鸡蛋大小的药丸。
挽湖轻轻松松捏碎,眼前的颜色顿时犹如潮水般退去,接踵而至的,是乌云似的灰黑。
她伸手挥了一下,却发现这灰黑似乎并不是某些可以轻易驱散的外来物,它仿佛本来就存在,在这片土地诞生之初就已经出现一般。
挽湖不由陷入沉思,虽说每个人的心境会因为经历和看法不同发生截然不同的变化,毕竟古话说的好,人心难测嘛。
但是像如今这样诡异的情况,她倒是从未见过,就像是把一支使用过的毛笔扔到了一盆干净的水里,才会出现的效果。
挽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由于四周都是灰黑,所以她分不清方向,连自己所处的位置都不能确定。
也许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也许是老天爷心疼她用出的两颗丹药,挽湖居然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心境的中心,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心结。
正如心境的模样千变万化,心结也是如此。有的人是一样物品,有的人是一件事情,有的人是一句话,甚至是比较抽象的—一个念头。
而挽湖碰上的心结,正好是最差的一种情况,它已经被深重的执念包裹了。
挽湖伸出手,极其小心地想要触碰围绕在一个东西周围不停旋转的风。
高速移动下的风变成了削铁如泥的利刃,只是一瞬间,挽湖的手指便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这可麻烦了。”挽湖面无表情道。
她甚至没有看自己的伤口一眼,仿佛它只是用颜料画上去的,无关紧要的一笔油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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