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时无疑这个主心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的。
军医是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是个心思活络的人精。
他看到温际沉默不语地站在一旁,便小心地问道“小姐,是否需要回避一二?”
温际一愣“可以,劳您费心了。”话毕她就转身走了,没有丝毫担忧或者不舍的情绪。
军医暗叹一声貌合神离,旋即小心翼翼地脱下时无疑的铠甲。
老人没有贸然医治,眯起眼睛先看了看他的伤口。
他的谨慎也不是杞人忧天,中原人皆知蛮夷心思歹毒,武器上大多会涂抹毒药。
万一仓促地包扎了,伤口感染,或者毒素侵入体内的损失,都是现在的将士们承受不起的。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箭上虽然确实涂了东西,却只是能致使人昏迷的药粉,不至于伤及性命。
但这一箭实打实地插进了皮肉里,军医也废了一番功夫才取出来。
直到三天后,沉睡的时无疑才悠悠转醒。
一扭头,就见温际靠坐在他床边,闭着眼似乎是在小憩。
阳光被窗户分割出整齐的形状,映在她脸上,显得分外柔和。
时无疑看了看距离床榻只有几米的桌子,不由一阵无奈。
这人当真是一点儿都不肯委屈自己的。
他觉得自己理应恼怒的,看着她沉静的脸却忍俊不禁,闷声笑了起来,牵动肩膀上隐隐作痛的伤口都混不在意。
温际立刻醒了过来,由于刚睁眼,她的神智不算太清晰,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时无疑的额头。
“不烫了。”
时无疑嗯了一声。
温际轻轻打了个哈欠,转身就要往外走。
“温际。”时无疑喊住她。
“什么事?”温际回过头问。
“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温际莫名其妙“伤口时军医包扎的,药是江将军喂的,之所以是我在这儿,是因为他受不住先去休息了。”
“那也谢谢你。”时无疑轻笑一声“毕竟在我睡着的时候想借机弄死我的不在少数。”
温际耸耸肩,走出了大帐。
…
每个月的十五,正逢月亮最圆的时候,五湖四海而来的商贩组成一个贸易的小集市,傍晚搭起,第二天清早就撤的一干二净,是士兵们无聊时的消遣之地,也是周围城池里的百姓枯燥生活中,点起的一盏盏新奇的灯火。
温际正研磨准备习字,就听有人莽撞地高声喊道“小姐,逛集市去吗?”
一听这动静就知道是孙术,温际放下手中的笔,细细擦去沾到的墨渍,才向外走。
这小子一点儿都不知道害臊,但是他军衔高,人又仗义,平日里将士们都充耳不闻,就连时无疑都对他鲁莽的性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对温际一直不错,脱离了木头人的初印象之后,也终于拿她当个年岁不大的姑娘看待了。
一有什么好东西,就兴冲冲地往她这里送。而且看她的目光莫名的温柔和慈爱。
温际现在基本能确定,他是把她当妹妹养了。
“走吧。”
“我也去吧。”时无疑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神不知鬼不觉站在了他们身后。
孙术吓了一跳,见到是时无疑顿时语无伦次“将军那您陪小姐好好逛逛,我忽然想起来我的枪被一只狗叼走了,我得去抢回来!”
温际看着孙术落荒而逃的背影,抿了抿唇,咽下唇角的笑意。
她老早就知道孙术敬仰时无疑的能力,同时对他有些犯怵。
其中原因孙术怎么也不肯说,最后还是络腮胡大汉背着人,偷偷告诉她的。
原来这小子和时无疑是对门,而且两家的父亲政见不和,是出了名的死对头。
两个孩子也从小到大都在被作比较,一旦时无疑做出了什么成绩,他爸妈就逼着他一起干。
时无疑在皇帝面前出了风头,孙术就被迫每天早上蹲两个小时马步,下午还要甩几个小时的枪,累到筋疲力竭,结果扭头一看,人家时无疑早就去去边关历练了。
孙术的父母一看那哪儿行啊!立刻上书请命,把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孙术也送了过去。
当时的孙术少年心性,处处不如别人的羡慕和一直得不到认可的委屈积压在心里,于是到了边关,就不顾别人的劝阻,和时无疑打了一架,结果惨不忍睹,据说躺了好几天才下床。
自此被压着打的恐惧萦绕在孙术脑海里,让他对时无疑的情感那是又敬又怕。
“想什么事呢这么高兴?”时无疑问温际。
温际如实道“孙术被你打得下不来床。”
时无疑笑了“要是让他听见,恐怕得跟你拼命。”
温际耸耸肩,不置可否。
…
两个人在集市上来来回回溜达着,温际一直没有开口讨要过任何东西,时无疑也不是会哄姑娘高兴的风流才子,只是干巴巴地陪着她走。
他们刚刚穿过汹涌的人潮,一抬头就见迎面走来一队人。
那些人个个人高马大,皮肤黝黑,几十条长辫子或是披在胸前,或是垂在脑后。
他们身后跟着十几个被粗麻绳子绑在一起的男男女女,而且长相都尚可,显然是被拿出来交易的。
温际的眸子一个个扫过他们的脸,一眼望过去居然没发现几个真的有求生意志的,都是一副任人驱使,行尸走肉的麻木样子。
“要救吗?”时无疑问。
温际知道他不肯相信外人的脾气,现在是在照顾自己的想法。
不等她说话,其中一人勒住马,扬起手中的鞭子啪的一声,重重抽在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连疼都没喊一声,只是蜷缩起身子,灰败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温际没有动,时无疑看着她的侧脸也没有动。
他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即便相处了许久,他也猜不到她的下一步动作。
“你们怎么能随便打人呢?”走在队伍最末尾的小男孩有气无力地质问道。
他抬起头,脏兮兮的脸瘦得凹陷下去,乌溜溜的眼里,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
果然不是每个人都心甘情愿,被人剥削被人奴役。
即便过得是暗无天日的日子,也总有人心里有一团未曾燃烧殆尽的火种,在无尽的黑暗中慢慢跳动,一旦抓住机会,就会燃起名为希望的烈火。
她找到那个应该得到拯救的人了。
温际松了口气,回答道“救他,救这个说话的孩子。”
时无疑点头,上前拦住了满脸戾气,正准备对男孩出手的男人之一。
经过一番交涉,为首的男人喜笑颜开地冲时无疑连连哈腰。他亲自解开了小男孩手上的绳子,抓着他的肩膀推到了两人面前。
男孩神色警惕地看着他们,沾满血污的手不安地抖动“你们要做什么?”
时无疑挑眉“我们是来救你的。”
男孩咽了口唾沫,向后退了一步,在看到为首男人阴森森的目光之后,又害怕地往前走了一点。
“你害怕我们,但是更害怕他。”温际指了指男人。
男孩看了看这个弱不禁风的大姐姐,莫名卸下了几分防备,小声告诉她“阿娘告诉我,能震慑住坏人的,永远是比他们更坏,更厉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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