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距离他的身体只有咫尺之遥时,男人身形一晃,两眼一翻,在千钧一发之际失去了意识。
他第一时间嗅了嗅空气里还未挥发的粉末,浓郁的甜香吸入肺腑,片刻之后,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当他反应过来香味的名字后,转头看向长在他旁边,一直默默无闻的海棠树。
果不其然,海棠树上的花凋谢了一大半,原本繁茂的枝头稀疏了许多,格外凄惨。
虽然惊讶对方居然是活的,但他还是认认真真一拱手“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略带困倦的女声缓缓响起“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踌躇了一会儿,他还是开口道“阁下是否能出来见上一面?做邻居少说也有几百年了,还没见过您的真面目。”
女声发牢骚似的啧了一声“真面目?你这小孩真不会说话,这用的是什么词。”
少顷,一个粉衣白发的姑娘出现在海棠树下,她的眼角还有眼泪,显然是困的。
他见到她,再次一鞠躬“再次谢过阁下救我一命。”
姑娘抬了抬眼皮,算是回应“你还是快起来吧,让一个小孩儿给我行礼,怎么想怎么别扭。
“而且咱们什么关系?和我客气什么。”她懒懒摆了摆手。
看她这悠闲自在,对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的模样,他不免有点疑惑。
这家伙是因为损耗过大,需要休息才这样,还是说生性如此,才会在本体里一直沉睡?
他心里纳闷,于是问道“既然阁下一直都有意识,那为什么之前不出来相见?”
“你还好意思说!”说到这儿姑娘明显不困了,她干脆地翻了个白眼。
“我自打诞生起,觉就睡得又多又沉,经常一睡十几年,醒了之后继续睡,别提多爽了。本来我睡得好好的,凡人叫不醒我自不必说,就算厉害的捉妖人叫醒我,也就是死路一条。但至少在那之前,我能安安稳稳睡觉。”
“可是你醒过来之后,我就没有一天消停日子。你整天敲我的树干就不说了,还摘我的花瓣送给小姑娘!”
姑娘越说越生气“什么不通世事,天真无邪,借花献佛这一招不是玩儿的挺好的吗?”
“实在不好意思。”他尴尬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只是不愿意出来呢。”
姑娘点点头“我确实不愿意啊,要不是你这小孩儿要死了,我才懒得出来呢。”
他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这个让树尴尬的话题。
“你叫什么啊?”他问。
“取名字太费脑子了。”姑娘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你就叫我海棠吧。”
“好啊。”有史以来第一次遇到同族,他兴高采烈地介绍自己“我叫小舒。”
“小舒,小树?”海棠嘟囔一声“奇怪的名字。”
小舒抿了抿嘴,对她直接挑破的行为有些无语。
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和海棠的,哪一个更敷衍。
在小舒的一再恳求下,海棠终于答应了每天都会找时间出来,陪着他玩。
马婆婆得知海棠出现的消息之后,并没有太惊讶,也不如小舒想象的惊喜。
她像一个普通长辈一样关照海棠,对她却不像小舒那般亲切。
他困惑地去找海棠,她听完他的话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恹恹地说“正常,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她拿你当亲孙子呢。”
“你还没有觉醒的时候,她就十年如一日地给你浇水,而且在村民面前给你这棵所谓的‘鬼树’担保,才保下你的命。”
“但我不一样,我是自己长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没依靠过任何人。”
…
眨眼间又是几十年过去,马婆婆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像她讲述中的,京城的雪。
一些东西在悄然无声中发生改变,比如,马婆婆的听力和视力都有所下降。
即便她就站在院子里除草浇水,小舒站在门外喊她,也十有**是听不见的,每次都要他使用妖力瞬移到院内。
而且,她也缝不好过年要给小舒的新衣服了,连把细细的白线插到针眼里都要费好大的力气。
他明明记得,刚刚遇见马婆婆的时候,她是十里八乡公认手艺最好的裁缝。但凡姑娘遇到什么大事情,都是要拿出父母给的银子,找她做衣服的。
他想上前帮忙,她却怎么也不同意,甚至不明缘由地发了火,吼了他几句。
小舒委屈极了,也不再说话,赌气似的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
马婆婆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道歉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她前倾着身子,面前放着一件大红色,剪裁的整整齐齐的的布料,旁边还放置着装满东西的针线盒。
马婆婆一手拿着针,一手拿着线,短短几分钟,额头上就结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她也顾不上擦,控制着抖得厉害的手,眯着眼穿针。
可是手一颤,针尖就刺破了她的手指。
小舒紧张地看着马婆婆,她却不为所动,感受不到指尖传来的刺痛似的。
花了整整一天的功夫,她才磕磕绊绊地做出了衣裳的雏形。
即便是到了夜里,马婆婆也不肯休息,紧锁着眉头继续摆动针线。
小舒也没心情再和她置气,不声不响地换了一根又一根蜡烛。
翌日清早,马婆婆终于熬不住,趴在桌上睡了过去。手中的针掉在地上,发出极其轻微的声响。
他走进来,将针放回原来的位置。
看着马婆婆疲倦苍老的脸,小舒叹了口气,小小的人抱着一床厚厚的被子艰难地过来,盖在她背上。
做完这一些之后,小舒在原地定定地站了一会儿,随后走出门去找海棠了。
…
“婆婆最近对我爱答不理的,一见到我就低下头忙自己的事情了,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对我。以前不都好好的吗?难道是我最近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了?”
坐在槐树下,他朝着面前心不在焉的少女大吐苦水。
海棠敷衍地点点头“人老了,就是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举动。”
小舒早就习惯了她漫不经心的态度,转而沮丧地说“她看不清我的脸了,连我的声音听起来都费劲。”
海棠又点点头“正常,人老了都这样。”
小舒直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是无意间问道“那你也会老吗?”
海棠利落地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死小孩说什么呢?!咱俩是如假包换的妖怪,什么老不老的?!容颜永驻懂不懂什么意思?!”
“那岂不是,岂不是就算婆婆以后不在了,我也还是不会死?”他问。
“当然了!”海棠惊奇地看了他一眼“你连这都不知道,真是枉费了几千年的寿数。”
小舒轻声嘟囔了一句“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还不如做个人呢,活的短,烦心事肯定也少吧。”
…
两个人就这样靠在树下,没什么内涵地发了好一阵牢骚,海棠见日暮西山,便干脆地站起身要回去睡觉。
他自然是苦苦挽留,但海棠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小舒的请求。
她狠狠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佯装凶恶“软磨硬泡对我已经没有用了,每天两个小时陪你玩儿已经是极限。不然你就给我另寻高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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