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种方法虽然是个自我封闭的下下策,却的确有出乎意料的奇效。但长此以往,他的性格越来越沉默,越来越阴郁。
于是裴紊给自己找了一个江湖医生的身份,利用自己曾经看书学会的医术,穿梭于大大小小的城镇村庄之间,他从不在一个地方久呆,经常是住上一两个月,就悄无声息地离开。
没有人知道他的具体行踪,有时候裴紊甚至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漂泊无依的幽灵。
无人期待他的到来,每次到个一个新地方推开门,永远是冷冰冰,布满灰尘的地面,和结了蜘蛛网的墙角。
就算偶尔有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屋子,也只像一个临时的居所,和裴紊渴望的‘家’,相差甚远。
直到一年春天,他来到了一个地处西南方的城市。
这座城不大,里面也没多少人,胜在安静祥和,而且城门外就是一片连绵起伏的青色群山,美不胜收。
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个住处—东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宅院。
裴紊安顿下来之后,就过上了凭着心情行医救人,
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人似乎看到了什么熟人,立刻热络地招起手来。
结果动作的幅度太大,他稍不留神,就一胳膊呼在裴紊脸上。
对面的人“!!!”
他手足无措地收回手,小心翼翼地看着裴紊“姑娘,你没事吧?”
裴紊“........”
你见过比你还高一个头的姑娘吗?
他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自己的鼻梁,也无意和对方掰扯,抬腿就往前走。
那人似乎是良心上过意不去,拔高了声音道“姑娘实在是对不住,我叫叶兰因!如果有机会记得来府上找我,我亲自给你赔罪啊!”
裴紊忍无可忍,转过身冷冰冰道“我是男子。”
那人“!!!”
他尴尬地笑了笑“实在不好意思.......”
「下次再也不以貌取人了。」
叶兰因?那个兰?那个因?
裴紊垂眸。
这倒不像是个男子的名字。
话虽如此,他却没有过多在意这个小插曲,而是迎着清晨的微风,去山上赏花去了。
裴紊本以为这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意外,从没想过相安无事的一个月后,那人会以一个十分滑稽的姿势,掉到他身上。
没错,字面意思的掉。
那日的风暖融融的,晴空万里,空中连一朵云都瞧不见,活像清透蔚蓝的湖水。
裴紊一如往常,坐在屋檐下愣神。片刻,他的目光越过院子里的青石板,往上看去,只见邻居家伸进来一支不知名的花。
花呈现淡淡的紫色,通共只有五片花瓣,而且每片长得一模一样,标标准准的。
裴紊站起身来,向墙边走去。他不明缘由地伸出手,想要折下那支花。
修长的手指刚刚碰到柔韧的树枝,裴紊忽然感受到一股劲风。
他抬头看去,就见一个黑色身影倏地翻过墙头,他似乎也没想到底下居然好巧不巧站了个人,顿时惊呼一声,可再想调整姿势已经不可能了。
那人下意识护住脆弱的头部和腹部,如同一个巨大的球体般往下砸。
“兄台快躲开!”他惊慌失措地喊道。
声音有些熟悉,但是情况紧急之下,裴紊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听到过。
等裴紊反应过来再想向旁退走,已然是来不及了。情急之下,他只得张开双臂,一把抱住犹如飞鸟般跃下的人,以免他把自己砸成肉饼。
好在掉下之人的身量不重,否则双双跪倒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片刻,裴紊松开手,将那人稳稳地放在地上。只不过他的眼神有点儿奇怪,看着裴紊的目光也小心翼翼的。
待两人喘匀了气,他才慢慢指了指裴紊的头顶。
“兄,兄台。”那人咽了口唾沫,指了指他的兜帽“你,你衣服掉了......”
裴紊怔住,一摸头顶,果真已经没了柔滑的触感。
“休得胡言!”
裴紊登时涨红了脸,一种青天白日不穿衣裳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为人向来稳重保守,光天化日之下和人搂搂抱抱不说,连雷打不动焊在头顶多年的伪装也没了。
而且好死不死,看到裴紊真面目的,还是在一个月之前,刚刚把他错认成女子的叶兰因。
这事怎么想怎么巧,怎么想怎么不合常理。
裴紊念头一出,他的想法马上便一字不落地传递到他的脑海。
「恼羞成怒」
感受到这陌生的四个字,裴紊都愣了一下。
因为他已经有太多年,活成一个无欲无求的泥塑了。
除去最基本的关于住所和基本温饱的想法,任何情绪都像是深海里的沙子一样,被掩埋在幽深的水下,难以窥见天光。
这个人,倒是罕见地能挑起自己的情绪,虽然不是什么好的情绪,但也聊胜于无。
裴紊不希望自己有朝一日成为同族一样的怪物,也不想做出和他们相同的选择。
他始终相信辗转人间是值得的,也一定会有善良温柔的人,只不过裴紊没有遇见过而已。
裴紊内心的暗流涌动叶兰因无从知晓,他只是看着他从始至终面无表情的脸,默默吞了口唾沫。
见裴紊半晌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叶兰因只好先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
他诚恳道“我是为了躲狗.....哦不,一个朋友才误闯的,若是有的得罪之处,还望兄台多担待担待。”
叶兰因其实一开始就认出了裴紊,只不过因为第一次见面的不欢而散,没敢轻易叫出来,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给他来个平地摔。
但是裴紊的脸,确实是他二十多年过来见得最好看的一个,没有之一。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是百姓们口中喜怒无常,将人命视为草芥的大夫。
裴紊总算回过神来,他看了看地上那节断裂的树枝,漠然道“无事。”
叶兰因顺着裴紊的眼神也扭头看了一眼,他抿了抿唇,尴尬地笑了两声。
“你若是没有什么话要说,那就请离开吧。”裴紊下了逐客令,叶兰因却没有立刻动作。
“三番五次地对阁下造成困扰,理应补偿。”他说。
他低着头想了想,旋即从怀里掏出一个造型精巧的配饰,塞到裴紊的手里。
也不等对方说话,叶兰因就抢着道“这是我单方面的赔罪,你不接受也没关系,就当是我让自己的良心好受些了。”
裴紊在他离开之后,垂眸看了看手里的配饰。
是一只不知名的神兽。长着长长的鬃毛和犄角,是玉打的,通体晶莹碧绿,材料显然价值不菲。
罢了。
裴紊想到对方不参杂任何恶意的眼神,和干净到令人发指的心声,终究是叹了口气,默默收下了。
说起来这还是有史以来,他第一次收礼物呢。
叶兰因自然是不知道裴紊在想些什么,走出小院子,他就重重叹了声气。
他自顾自地往前走着,没多一会儿,一个长相舒朗张扬,穿着显眼招摇的男人迎面朝他跑过来。
他嘴里骂骂咧咧的,叶兰因不听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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