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被蒙蔽了心智的乌合之众,哪里是从小遭受严苛训练的治风的对手,前前后后不过十几招功夫,就横七竖八仰躺在地,痛苦地呻吟起来。
治风压根不关心他们的死活,而是踉跄两步上前,拍了拍叶兰因的胳膊,自欺欺人似的问道“你还好吗?”
叶兰因没有回答。
治风旋即加大了力道,可因为这个动作,他也发现了,手下的皮肤正在逐渐变得僵硬而冰冷。
他的眼神慢慢平静下来,犹如一潭死水般,愣愣地待在原地。
没过多久,披甲执锐的士兵和心急如焚裴紊同一时间赶到。
士兵毫不留情地将治风压在地上,束缚住他的双手,推搡着他往前走。
没人注意到,地上刚刚失去温度的尸体。
四周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脸上有愤怒,有疯狂,有正义,却都碍于官兵的面子上没有下手。
裴紊先是蹲下.身摸了摸叶兰因的脸,随后动作轻柔地抱起他,黑沉的眼睛一个一个扫过在场之人的脸。
而后,裴紊面无表情地盯着治风,丝毫未觉指甲已然划破手心,流下鲜红浓稠的血。
治风则苦笑着回望他。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种下的因结出了如今的果。
「我理应下十八层地狱的,马上就会赎罪了。」
只有你死了有什么用。
裴紊抬头,看向旭日初升时腥红的天空。阳光照在他脸上,却没有给他漠然的双眼带来一丝色彩。
我要的是所有人,所有伤害过我们二人的人,都付出代价。
“每一座城都有独属于它的守护灵,这些年来,千千万万人在城中生,在城中死,他们对这里的爱和牵挂给了守护灵无穷无尽的力量,仅凭你一人之力,无法摧毁整座城池,所以才要过来找我。”
“是。”裴紊承认道“只杀一个治风,一个裘耀祖远远不够。”
“我要所有助纣为虐的,袖手旁观的,装聋作哑的,都得到他们应有的结局。”
聂声玉毫不客气“结局如何,不是你能改写的,也不是你能干预的。连玉帝和西王母都不敢说有十成的把握,改变人间之事。”
“这件事你我的确都不行。但是万灵堂堂主挽湖可以。”
裴紊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人,倏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跪了下去。
“我从没求过什么人,但堂主,求求您,让我得偿所愿。”
他似乎永远无波无澜的声音有了一丝颤抖“兰因的事我放不下,也不能放下。我们不曾害人,不曾伤人,却遭受无妄之灾,万人唾骂,像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我行走世间多年,也还是不明白。分明是他们害得我们落到今日的下场,为何非但不能心生怨恨,甚至要谅解宽恕呢?”
“我不是什么神仙佛祖,无法亲眼看着爱人被人打死后还无动于衷。”
“凡人的命自有定数,因果报应,循环往复。”挽湖顿了几秒,随即轻叹了口气“你想要知道的答案,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神爱世人,并不代表祂不会惩罚他们。所以你当真要为了一时的怨恨,而罔顾叶兰因的意愿吗?”
“治风应该把他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吧?”
见裴紊沉默,挽湖便知晓他已经默认了自己的话,才继续说道“他即便神志不清,即便一蹶不振,在最后的时刻,也还是挂念着你,想要为你求得善果。”
“你当真要对他的一番苦心视而不见吗?”
良久,裴紊缓缓起身,低声道“我相信您一次。希望您不要让我失望。”
挽湖静静注视着裴紊,她的想法同时响起。
「不会的。」
静默了好一会儿,站在一旁的轻絮才开口问“既然如此,那你还要了愿吗?”
“是。”裴紊拿过轻絮端着的托盘上的纸,毫不犹豫地写好,交给了她。
轻絮又递给挽湖,挽湖接过来一看,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
何时再会?
挽湖抬头,朝裴紊点了点头,旋即就一心扑到药房里炼制了夙了。
第二日,裴紊吞下了夙后,挽湖便将一幅画交给了他,上面描绘的,是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背影。
一个高挑清绝,一个明媚阳光。
裴紊握住一角的瞬间,原本空白的右上方浮现了一行秀气的小字。
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句诗句。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
自从解决完裴紊的事情后,一连好多天都没有什么棘手的妖怪。
别说谷雨他们,连门口的石狮子都有闲心跑去找别的镇宅兽切磋,每天无一例外都是鼻青脸肿回来的。
在轻松悠然的氛围里,秋天也切切实实到来了,聂声玉和谷雨又都是闲不住的性子,一拍即合,打算去距离较近的琼城游玩两天,顺便带上了一心练武的轻絮,和醉心研究新药方的挽湖。
出发前一天,轻絮带来的东西又为这趟行程添上了不同寻常的色彩。
那日轻絮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先是按照惯例将汤药放在桌子上,随后柔声道“挽湖姐姐,有一封给你的信。”
挽湖朝她点了点头,接过信来拆开。
犹如蚂蚁爬过的字迹歪歪扭扭地写着:了愿,琼城外的云太山上,速来。
轻絮虽然低着头站在挽湖身后,但她的视力却是非比寻常的好,眼角余光一扫,就将内容尽收眼底。
轻絮“这还是第一次,有妖怪让您亲自前往了愿。”
挽湖扭脸问她“你怎么看?”
轻絮“我们刚好要去琼城,顺便去见他一面也未尝不可,但凡事小心为上,最好还是通知聂声玉和谷雨,也好让他们有个准备。”
挽湖端起碗,将药尽数灌下去之后,被苦得皱了皱眉“你一会儿告诉他们吧。你做事我向来放心。”
“是。”轻絮立即掏出一块饴糖放在挽湖面前“近来的药的用量大了些,的确比较苦,吃这个应该能缓解一二。”
挽湖垂眸,拿起那块糖搁在轻絮掌心“不必了。”这点苦她还是吃得了的。
轻絮抿了抿唇没有多言,转身出去时,细心地点燃了屋中的安神香。
夜里熄了灯,房内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挽湖平躺在床榻上,睁开的眼睛无神且空洞,分明是陷入了梦魇。
恍惚间,挽湖感觉到有一个人正抱着她,包得很紧很紧,勒得她都有些疼了。
他的身体在颤抖,偶尔一滴两滴眼泪落在她肩膀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谢烛。
这个名字自动浮现在脑海里。
莫名的,他一哭,挽湖心里也不好受,闷闷的,就像即将下雨的天空一样。
断断续续的哽咽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分外清晰,挽湖的手僵硬在半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这样亲近的距离,对于现在的挽湖而言已经称得上冒犯了。
要不是她无法控制身体的控制权,也无法忽视心里异样的感觉,肯定会立刻毫不留情地推开他。
缺失一段记忆的感觉并不好受,就像是行云流水的一笔突然中断,随后笔尖在空白后面继续落下。
谢烛,你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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