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司的暗河无声流淌,水面倒映着幽蓝色冥火,将石室映得忽明忽暗。
阿溪指尖缠绕着一缕青绿藤蔓,藤尖如蛇信般微微颤动,时不时探向夜葳的胸口。
“放松。”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伴生藤最忌排斥反应,你若绷着灵脉,它只会把你当成敌人。”
夜葳闭目盘坐,胸口机枢齿轮发出细微的“咔嗒”声,胸腔内嵌着的灵石正缓缓释放灵力。
绿藤触到他皮肤的刹那,他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那感觉像是一根烧红的针扎进经脉,灼痛中带着诡异的生机。
阿溪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反应,嗤笑一声:“堂堂天工阁主,连这点疼都忍不了?”
夜葳睁眼,琥珀色的瞳孔在暗处泛着冷光:“谷主倒是熟练,看来没少拿活人做试验。”
“彼此彼此。”阿溪指尖一挑,绿藤迅即钻入他心口,“你们天工阁的机关傀儡,不也是抽了修士魂魄当燃料?”
夜葳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汗。
伴生藤正在他体内疯狂生长,根系顺着灵脉蔓延,所过之处如万蚁啃噬。他咬牙催动心脏处的机关核心,灵石灵力暴涨,强行将青藤逼退三分。
阿溪眸色一亮:“果然,你能用机械模拟灵根运转!”
她一下俯身,红唇几乎贴到他耳边,“但这样硬碰硬可不行……夜冉当年是怎么做到的?”
石室内的冥火猛地晃动。夜葳呼吸微滞——这女人分明是在试探他。
“他带走了记忆。”夜葳声音沙哑,“留给我的躯壳只剩本能。”
阿溪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藤蔓。忽然,她并指如刀,猛地刺向夜葳眉心!
夜葳本能地抬手格挡,却见她指尖青光一闪,她的黑藤竟顺着他的神识路径游走进识海。
“你——”
“别动。”阿溪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既然躯壳有记忆,我们就直接问它!”
剧痛如潮水般淹没意识。夜葳眼前闪过无数碎片——夜冉站在雷暴中青藤狂舞的画面、妘戈血染神农鼎时凄厉的诅咒、还有……还有幽冥司最深处那口青铜巨棺!
“砰!”
青藤突然炸裂。夜葳踉跄后退,撞翻了石案上的冥灯。
阿溪也被反震力掀飞,后背重重撞上墙壁。
“果然……”她抹去唇边血迹,笑得瘆人,“夜冉把关键记忆藏在了你的机关心脏里!”
夜葳单膝跪地,胸腔传来齿轮错位的“喀喀”声。他盯着地上枯萎的藤蔓残片,猛然意识到什么:“你根本不是要教我控制伴生藤……”
阿溪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双赢而已。我帮你突破大乘,你帮我找到真相。”
她忽然压低声音,“难道你就不奇怪?为何九世轮回,每次到飞升关头就会功亏一篑?”
冥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如恶鬼。
夜葳想起初遇“天劫”时,苍穹裂开的缝隙里那双冰冷的眼睛——那绝不是天道该有的目光。
“你觉得是人为?”他缓缓站直身体。
阿溪指尖浮现一枚青玉简,上面密密麻麻刻着神农谷禁术:“三百年前四道混战,死者怨气本该归于天地。可你看看现在的幽冥司——”
她猛地推开石窗,下方弱水里沉浮着无数挣扎的怨魂,“这些本该消散的魂魄,为何越积越多?”
夜葳瞳孔骤缩。他顿时明白阿溪为何执意要来幽冥司——这里的时间流速能让怨气累积的过程清晰可见!
“有人……在收集怨气?”
阿溪的笑容立刻变得危险:“而且是用'天劫'的名义。”
她将玉简按在夜葳心口,“想知道答案?先学会怎么让伴生藤在你体内生根吧。”
石室外,一道铠甲无声掠过。
妘羽星死死捂住嘴,手中的星盘显示着骇人的卦象——四道气运正在被某种力量悄悄篡改,而源头直指……
她不敢再看,转身没入黑暗。
-
幽冥司的偏殿被改造成临时道场,四壁悬挂的冥火灯盏投下幽蓝光影。
殿中央,阿溪的红裙与夜葳的墨袍相对而立,两人之间悬浮着一株晶莹剔透的伴生藤,藤蔓缠绕着夜葳的机关手臂,根系却深深扎入他胸口的灵石凹槽。
殿内挤满了人——神农谷弟子青衫药囊,天工阁修士铁甲齿轮,泾渭分明地分列两侧。空气里弥漫着药香与机油混合的古怪气味。
“今日解析灵脉嫁接术。”阿溪指尖轻挑,青藤骤间暴长三寸,“看清楚了,天工阁的金属经脉如何与木系灵植共生。”
夜葳配合地解开衣襟,露出心口处精密咬合的齿轮组。
伴生藤的根系在机械缝隙间蠕动,每当触到关键节点,就有细小的电光迸溅。
“嘶——”一名年轻的天工阁弟子倒抽冷气,“这岂不是把阁主当试验品?”
他身旁的神农谷女修却是冷笑:“怕了?你们用活人魂魄驱动机关时怎么不手软?”
殿内骤时剑拔弩张。
阿溪一甩袖,三枚银针钉入双方脚前地面,针尾震颤着发出嗡鸣。
“要打架的,滚出去。”她红唇勾起危险的弧度,“本座开的是道场,不是斗兽场。”
夜葳适时抬手,机关臂“咔嗒”变形,露出内部流转的灵纹:“第三组齿轮转速不足,导致木灵之气在肘部淤塞——这正是两道功法冲突的症结。”
众人的注意力即又被吸引。
阿溪趁机弹指,一缕药雾裹住夜葳手臂,青藤竟然开出细小的白花。
“神农谷的《百草经》记载,伴生藤遇金则枯。”
她故意停顿,“可若以天工阁的'千机引'手法调控金属灵力波动……”
夜葳会意,胸腔内传来齿轮加速的声响。伴生藤的白花竟渐渐染上金属光泽,最终凝结成小巧的齿轮形状。
殿内一片哗然。
角落里,妘羽星攥紧了星盘。卦象显示两道气运正在缓慢交融——这本该是吉兆,可盘面边缘却浮现出诡异的血色纹路。
她偷眼看向站在最前排的乌荧,涂鸦笔上的朱砂不知何时已褪成淡粉色。
“接下来是提问时间。”阿溪漫不经心地转着腕间黑藤枝蔓,“谁先来?”
沉默持续了三息。终于有个神农谷少年战战兢兢举手:“谷主,金属经脉真的不会腐蚀木灵根吗?”
夜葳低笑一声。他摘下一朵齿轮花,当众捏碎——花瓣碎裂的瞬间,竟有细小的机关零件叮当落地。
“不是腐蚀。”他碾着指尖的金屑,“是共生。”
这句话像投入静湖的石子。天工阁阵营里,一位白发长老登时拍案而起:“阁主!《千机谱》第三卷的灵枢秘法岂可外传?”
夜葳还未开口,阿溪已闪到老者面前。
她比对方矮了半个头,气势却压得人喘不过气:“陈长老,你去年用活傀替换丹田时,怎么不嫌秘法珍贵?”
老者脸色霎时惨白。殿内窃窃私语骤起——这可是触犯两道共忌的禁术!
“够了。”夜葳的机关臂忽地伸长,横亘在两人之间,“今日只论道法。”
他深深看了阿溪一眼,“至于私怨……课后再说。”
阿溪挑眉退开,却在转身时用只有夜葳能听见的声音道:“你猜他们今晚会有多少人向本道告密?”
一个时辰将至,殿门忽被阴风吹开。
归离不知何时立在门外,紫袍上还沾着归墟水汽。她的目光扫过满殿弟子,最后定格在那株金属化的伴生藤上。
“幽冥司申请明日加入。”她抛出一块幽冥令,“既然要融合,不如彻底些。”
令牌在空中划出弧线,被阿溪和夜葳同时伸手接住。
两人指尖相触的刹那,伴生藤立时剧烈震颤,开出一朵半白半金的花苞。
殿外雷声隐隐。妘羽星低头看向星盘——血色纹路已蔓延至中央。
-
深夜。
弱水河畔的幽冥司结界外,阿溪赤足踏在沸腾的黑色水面上,红裙下摆被翻涌的怨气腐蚀出缕缕焦痕。
她指尖缠绕着一缕黑藤,藤尖探入水中,将那些嘶吼着浮出水面的怨灵记忆抽丝剥茧般扯出——
“三月十七,陇西陈氏灭门,因私藏《真忆录》......”
“五月初九,南疆巫女被活祭,罪名是‘传播谣谶’......”
每一段记忆被读取,弱水的沸腾就剧烈一分。
阿溪嘴角噙着笑,眼底却冷得像淬了冰。
她身后三丈处,夜葳的机关臂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天工阁十二位长老的传讯符在他周身燃成一圈刺目的火墙。
“阁主!凡间械斗已波及灵脉矿!”
“神农谷见死不救,究竟是何居心?”
夜葳捏碎最后一张传讯符。火光熄灭的刹那,他看见阿溪回头,红唇一张一合做了个口型:“来了。”
弱水炸开巨浪。归离的紫袍如垂死之鸟的翅膀掠过水面,手中冥笔直指阿溪眉心:“你放出的《真忆录》——”
“怎么?”阿溪轻巧地避开,黑藤在空中划出讥诮的弧度,“司主也怕凡人知道,幽冥司收受世家贿赂篡改生死簿?”
归离的攻势骤而停滞。这个秘密本该随着三百年前那场大火湮灭,如今却被阿溪用最恶毒的方式公之于众——那些《真忆录》里记载的,全是四道千年来最肮脏的交易。
【人间炼狱】
长安城最繁华的西市,一个衣衫褴褛的孩童正唱着新编的歌谣:
“陈家郎,埋荒岗,官爷笑纳千金饷......”
巡街的衙役勃然变色,铁链还没甩出,围观的人群里却先爆出尖叫:“他说的是真话!我爹当年就是运尸人!”
血光乍现。
当第一把菜刀砍向官差时,没人注意到街角有个身披铠甲的姑娘正颤抖着按住星盘——盘面显示,这座城的怨气浓度已堪比幽冥司刑狱。
【暗室密谋】
神农谷驻地的朱门外,丘岱正暴跳如雷:“她明知《真忆录》会引发骚乱!”
“丘长老此话何意?”妘灵像幽灵般从廊柱后转出,裙摆绣着的引魂花泛着诡异红光。
丘岱猛地掐诀封住四周,压低声音:“三百年前剿灭药人时,是阿溪亲手焚毁的《百草实录》!如今她怎会允许真实流传?除非......”
一根黑藤虚影一迅缠上他的喉咙,勒紧。
阿溪的声音从虚空传来:“除非我早料到,有人会比我更害怕真相。”
藤蔓绞碎传讯符的刹那,妘灵看清上面未写完的字——“天咒实为”
【沸腾弱水】
夜葳站在幽冥司最高处,看着脚下翻涌的弱水逐渐染上血色。
凡间五十年的怨气,在这里不过短短五日便发酵至此。
“你究竟要什么?”他问身旁哼着小调的阿溪。
红衣女子笑盈盈地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颗由怨气凝结的血珠:“等弱水蒸发殆尽,藏在底下的东西......”
远处忽然传来妘羽星的惊呼。
众人回头,只见弱水河床正在龟裂,露出一角青铜巨棺的纹路——那上面清晰刻着四道始祖联手结印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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