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
褚天空急了，二话不说，从另一边大步跨回来。
北郁更是捂着耳朵从门里跑了出来。
然而检查门还是疯了一般“滴——滴——”地响个不停。
虽说北郁一开始从垃圾场被捡回来的时候，是个三无人士，记忆没恢复，身世也不明确。但他现在已经补办了身份证明，落了户口，也有了自己的信用点数，三年来，日常生活的一切都正常运转，实在没道理突然出乱子。
一旁的侍卫军官大概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在度过最开始的手足无措之后，作为工作人员，他很快冷静下来，安慰道：“褚少尉不要着急，可能是程序错误，我们会马上修复，请你耐心等候。”
很快，专业的检修人员就来了。
趁着他们做检查，褚天空不甘心，在一旁审北郁：“是不是你偷偷做了什么小动作？”
北郁叫冤道：“我有那么闲？”
这话真不是撒谎，今天是褚天空的大日子，北郁当然希望一切都顺顺利利，听到检查门突如其来鸣叫的时候，北郁也傻了一秒，接着立刻上上下下地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违禁物，结果一无所获。
两个人只能在旁边等。
半晌，检修人员摇摇头，走了。
褚天空追问道：“这什么意思？”
一旁的侍卫军官脸上也有点严峻，解释道：“机器出了问题，我得向上级汇报。”
北郁心不在焉道：“机器坏了就换一个，这点小事也要请示上级？”
褚天空不动声色地捅了捅北郁。
褚天空也是军人，自然知道请示上级的分量。在军部系统里，不管事情大小，只要出了岔子，请示上级是不可缺少的一环。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听指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断断没有擅作主张的道理。
北郁会了意，只好小声和褚天空道：“好好，我们等着。”
不消片刻，他又转头和褚天空说：“你不是已经通过检查了吗，你先过去，我一个人在这里等着，等什么时候放行了，我找你去。”
这看上去确实是眼下最好的方法。
北郁想，反正自己身上也没要紧事，时间多得很，他们想耗到什么时候都能奉陪，但褚天空的述职不能耽搁，他尽快过去也让人放心。
褚天空低头想了想，决定道：“也好，我先去。”
北郁点点头，帮褚天空整理了一下帽檐和肩章，拍拍他的肩：“别紧张，好好表现。”
褚天空点点头，转身走了。
目送他进入上世界，北郁不免有些垂头丧气，本来他还挺想去上世界看看的，这次不去以后可能也没别的机会了，没想到被拦下来了。他百无聊赖地靠在墙壁等着，期待着机器早点修好。
这时他们刚刚进来的大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听一个中年男人的恸哭声从人群中隐隐约约地传过来——
“你们让我进去吧……我儿子生了重病……”
“前几天医院打给我……让我见他最后一面……我啊……我求求你们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位中年男人的一声声恸哭让人听得胸口苦闷，北郁从墙壁上直起身子，慢慢往人群中走过去，一探究竟。
此时的大厅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除了排队等待进入上世界的贫民外，还有一直严阵以待、随时准备维持治安的武装机器人，和今天意外出现的一整队侍卫军官，通通都聚集在此。而在包围圈的中心，就是刚刚发出无助呐喊的父亲。
他老泪纵横，无力地坐倒在地上，眼角布满的皱纹，都被大片的眼泪浸湿了，他穿着麻面的粗布衣裳，带着一双套袖，看着像干粗活的，大冬天脚上还穿着一双布鞋，也已经很破旧了，上面沾着几层灰尘泥土，不知是赶了几天路才到这里，现在又遇上不放行，无助的恸哭让让北郁看着很不忍心。
“我的儿子……他为了赚钱……已经很久没回来过了……这最后一个消息……竟然是他病重啊……”
“你们……行行好……让我进去看看吧……我的儿子……我只要想到……他一个人在医院等死……他该有多孤独啊……我心疼啊……”
那父亲看着也已经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了，脸上带着岁月沧桑的沟壑，一生也一定挺过了很多难过的坎儿，但在得知有可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一刻，他只能坐倒在地，泪流满面，断断续续地乞求着。
“我也怪他不早点和我说啊……可是我的儿子……他一定是为了省那几个钱，才不肯告诉我……你们就让我最后见他一面吧……”
但那些侍卫军官却不约而同，脸上都露出些为难，又有些鄙夷，左看右看，终于派出一个人出列回答道：“请你按照流程……”
“我已经按照流程排到这里了……为什么突然说不让进呢……”
那军官还是道：“今天机器出现故障，什么时候能放行也不是我们决定的……”
作为一个吃瓜群众，北郁环顾四周，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人头，听到人群中突然有人嚷嚷：“那就赶紧找一个能决定的来啊，人命关天，不要磨磨蹭蹭了！”
旁边立刻有人随声附和：“就是！你们难道要见死不救吗！”
“简直比机器人更无情啊！你们都没有父母孩子的吗！他们就不会得病吗！你们就能保证自己一生不求人吗！”
还有人趁机窃窃私语，嘀咕道：
“这孩子真倒霉，下世界的命，却要去上世界打工……”
“也不知道什么病，可能人早就没了，去也就是收尸……”
“可不是嘛，规章制度就是这样的，怎么能为了他一个人就随意更改，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一时间，七嘴八舌，入口处顿时乱哄哄地闹腾起来。
门口的侍卫军官看到这种情况，也有些动摇，几个人凑在一起议论了一下，刚要得出结论的时候，好巧不巧，之前一直为北郁和褚天空领路，并承诺为他们询问上级的那位军官回来了。
北郁看他眉头紧蹙，一猜就没好事。
果不其然，那人一过来就字正腔圆地开口道：“抱歉，上尉有其他军务在身，现在无法处理其他任何情况。”
转头又对门口排队等候的所有下世界贫民宣布：“从现在开始，此通道关闭！请闲杂人等立刻离开！”
好似平地一声雷，他话音刚落，人群瞬间炸开了——
“怎么能这样！我们都已经等了四个小时！怎么说关就关啊！”
“我儿子今天结婚！我必须进去！错过了要遗憾一辈子的！”
“说好晚上八点关的，你们不能这样随意更改啊！”
而跪在地上的男人一听，更是绝望，但他没有大喊大叫，只是麻木一般，愣在原地。旁人劝他：“这个通道已经关闭了，现在只能赶去其他通道重新排队了，你要是着急就快去吧……”
他这会儿才清醒过来似的，拉着那军官的裤脚，痛哭着恳求道：“我的儿子啊！我已经排队6个小时了！你们就行行好！让我进去吧！”
北郁不忍心，刚想上前一步，却被刚刚宣布大门关闭的军官拦住了，可能是看在褚天空的面子上，那军官犹豫了一会儿，竟偷偷把他叫到一边，低声解释道：“今天军部来了一位少将，也是要从下世界返回上世界，但不巧，他的悬浮车正好坏在门口了，于是只能在此等候，我们的孙上尉现在正陪着他，实在无暇分身，请你另寻他路吧。”
原来只是一辆车子坏了，竟然就拿出了要世界都停摆的气势。
北郁听到这原因，顿感荒诞不经，气极反笑：“我还以为是什么紧急情况，不过是车子故障，让我看看，没准我就能修了呢。”
军官听到北郁这么说，再好的修养心里也觉得他不识抬举，乱吹牛皮，于是道：“少将的车子是悬浮车，估计有些人这辈子都没见过，你怎么可能会修？”
北郁一向脸皮厚，看了看还没散去的围观群众，大言不惭地嚷嚷起来：“我说能修就是能修！你看不起穷人吗！这么多人都进不去上世界，只能干着急，这时候有办法不是好事儿吗，你怎么还推三阻四的，你滥用职权吧！”
听他这么胸有成竹的一嚷嚷，本来要走的下世界贫民立刻围拢过来，虽然他们都不明所以，但一听到有人能修，还以为是能把大门修好，起哄道：“快让他修吧，他都说能修好肯定能修好的啊！”
“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不是么？你们就让他试试吧！”
现场气氛逐渐热烈起来，那几个侍卫军官也实在没见过这么会带节奏的人，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硬要赶人的话，又怕他再出什么幺蛾子，最后把动静闹大，不好收场，于是一致露出了难办的苦瓜脸，就这么僵持着不上不下的时候，在那些军官背后，突然有人开口道：
“让他修。”
几名军官齐刷刷回头，连忙敬礼道：“上尉！”
只见一位油腻腻的中年胖子负手而来，他身上虽也穿着白色军服，但由于身材原因，竟没有一丝挺拔之意，反而像个圆滚滚、白花花的，剥了皮的鸡蛋。
北郁便知，这就是刚刚那位军官口中，要陪少将喝茶下棋、消磨时光的孙上尉。
他眼睛一扫，一旁的军官就立即来到他身边，和他耳语了几句，恐怕是在交代情况，孙上尉听得连连点头。
片刻，他露出了然的笑容。
那孙上尉闻讯赶来，不知为何，对他一个下等贫民竟然也满脸堆笑，道：“这位小哥真是年少有为，遇事处变不惊，着实让孙某佩服，既然你说能修，那便请让我们这些孤陋寡闻的人大开眼界吧。”
这文绉绉的话，不禁让北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且他就是下世界的小贫民一个，这孙上尉却对他点头哈腰，北郁心里嘀咕，这怕不是有阴谋。
不过那孙上尉虽说话咬文嚼字，办事却很利落。说着，便引他来到一辆悬浮车旁边，因为失去动力，车子此时正好好停在地表。
孙上尉道：“这是今晨少将开来的座驾，不知原因，突然无法发动，请小哥帮忙检查检查。”
北郁：“您客气了！”
这辆悬浮车一看就是顶昂贵的货色，不仅车牌是顶级的奢侈品标志之一，那流线型车身也极为减阻轻便，通体黑色，像暗夜恶魔，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目光。再一掀开车前的引擎盖，那配件真叫一个极致奢华，宛如一大堆闪闪发光的黄金钻石，二话不说，就把一直在垃圾场捡垃圾度日的北郁闪瞎了。
北郁：这是天堂！
好像一直吃糠咽菜的贫困户，突然被补贴了一顿红烧肉。
就在他对那些配件垂涎三尺的时候，忽听身边的孙上尉提醒道：“请吧。”
北郁也不客气，沉下心，认真检查了一遍，发现其实问题并不大，只不过是一个精细的小零件出了点问题，不过要把它打开修理，除非有精密仪器，否则他也束手无策。像这种精细的小零件，不出问题还好，一出问题就非常棘手，即便有了这精密的仪器，也要小心翼翼、慢工细活，没有个大半天，确实是无法修复。
北郁站在原地，摸了摸下巴——
那修是没法修了，换一个不就得了嘛。
这里可是垃圾场！垃圾场里什么没有？
这么一想，大事化小。他快速得出这条解决方案，立刻动身在垃圾场的一角刨了两下，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半新不旧的小零件，三下五除二就换上了。
可谓大功告成！
“修好了，叫你们少将出来试试吧！”北郁自信回头。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军官全部都大惊失色，如临大敌，一脸他好像按飞洲际导弹一样让人惶恐的表情，震惊地看着他。
北郁：我缓缓打出一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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