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安室透在检查尸体。他蹲在尸体旁,用手指极其专业地翻动了一下死者的眼睑,又凑近闻了闻死者口鼻附近的气息,眉头紧锁。
“□□中毒,”他的声音冰冷而肯定,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判断力,“典型的强直性痉挛症状。发作剧烈,非常痛苦。”他的目光随即投向书桌桌面。
那里摊开着一本装帧极为考究、书脊烫金的旧书——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斯泰尔斯庄园奇案》。书页正好翻在描述老妇人埃米莉·英格尔索普被□□毒杀,死前痛苦挣扎的章节。书本旁边,放着一个精致的雕花水晶威士忌酒杯,里面残留着大约一指深的琥珀色酒液。
安室透看到远处的窗户紧闭,插销牢牢锁死。唯一的出口就是刚刚被他们合力撞开的门。
他蹲下身,手电光仔细扫过厚重的橡木门内侧,锁舌完好无损,锁孔周围也没有任何异常撬动的痕迹。手电筒的光束随即沿着门框内侧向下移动,最终定格在厚重的红木书桌下方靠近地毯的阴影处。安室透单膝跪地,凑近观察。
书桌下方厚重的横梁内侧,一个极其不起眼,米粒大小的金属挂钩,被巧妙地钉在阴影里。挂钩表面,有几道非常新鲜且细微的划痕,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反射出金属特有的冷光。安室透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发现挂钩附近的地毯上残留了极少量透明纤维碎屑。
“密室…”毛利小五郎脸色铁青地看着那扇被撞坏的门,又看看紧闭的窗户,“门窗都从里面锁死…这…这怎么可能是谋杀?”他的声音带着困惑和难以置信。
“不,毛利先生,”安室透站起身,语气斩钉截铁,“这毫无疑问是谋杀。毒在杯中,门窗反锁,制造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密室。”
“密室杀人?!”毛利兰的声音带着颤抖。
“凶手就在我们中间!”伊藤编辑失声叫道,声音因恐惧而尖锐。
恐慌像瘟疫般在狭窄的书房门口蔓延。
早川教授紧抿着唇,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眼神复杂地盯着那本摊开的《斯泰尔斯庄园奇案》。
田中纱良在伊藤编辑的搀扶下悠悠转醒,看到房内的景象,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干呕。
“小兰,赶快帮忙报警!”毛利小五郎的声音响起,他还维持着一个老练的侦探该有的冷静。
“好…好,爸爸。”
管家黑岩辰次这时才提着一盏应急煤油灯,步履略显蹒跚地出现在楼梯口,看到撞开的书房门和里面的景象,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手中的煤油灯“哐当”一声掉在厚地毯上,灯罩碎裂,昏黄的火苗跳动了几下,顽强地没有熄灭。
映照着他写满震惊和茫然的双眼。“老、老爷…”他苍老的声音破碎不堪。
“黑岩管家!你刚才在哪里?”毛利小五郎立刻转向他,语气严厉。
“我…我去检查地下室的备用发电机主控开关了…”管家声音颤抖,带着浓重的喘息,“线路…线路老化,需要手动切换…我刚弄好…”他指着楼梯下方。
柯南的目光飞快地在管家沾着灰尘和油污的双手以及裤腿上扫过,又看了看那掉落的煤油灯和摔碎的位置。他的眉头紧紧锁起。管家出现的时间点…太微妙了。他刚刚检查完发电机?从地下室上来需要时间。这短暂的空白时间,足够做些什么吗?
他不再理会门口的混乱,重新将注意力投向书房内部。手电光柱再次扫过书桌、尸体、那本摊开的阿加莎小说、酒杯…然后移开,扫过靠墙摆放的一架深棕色,样式古朴的立式钢琴。钢琴的琴盖是打开的,露出黑白分明的琴键。
光线掠过低音区厚重的黑色琴键。柯南的目光猛地一凝!他快步走到钢琴前,踮起脚尖,将手电光聚焦在最低音区的几个琴键上。
厚厚的灰尘覆盖着琴键表面,但在其中三个相邻的低音黑键上,靠近边缘的位置,灰尘被蹭掉了!留下几个非常清晰、新鲜的指印大小的无尘区域!而且,这几个琴键表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极其微弱的湿痕?
毛利小五郎提议各位先不要待在血腥的凶案现场,大家下到一楼,管家为他们准备了热茶。
“爸爸,刚才目暮警官说,因为现在下暴雨,他们的船只无法出海,所以只能等明天早上才能过来。”小兰已经报完了警,将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了大家。
‘经典的,暴风雪山庄模式,密室杀人案件。’
由里此刻的心情有些激动,小说的故事,就在眼前上演了,不过可惜她并不擅长推理。毕竟,推理出现实中真正的凶手,远比用小说家的上帝视角写一个故事复杂得多,由里只能静静的关注着别墅里发生的一切。
她的目光时不时看向书桌上的那几张文件,思绪陷入了一段回忆中:那时,她刚关闭做心理治疗的诊所,踏入文学界……作为一个新人,为了维持生计,她被迫做了一笔交易,帮某人代笔,模仿一位作者的文风。由里代笔的这部作品后来大获成功,她也有了继续写作的信心。
想到这里,由里心头一惊,她似乎知道凶手是谁了……
就在下楼时,柯南一段模糊的记忆碎片,在惨叫声撕裂寂静前的几分钟,如同沉船般猛地浮出脑海:他当时正站在楼下靠近大厅楼梯口的位置,窗外风雨如晦,巨大的噪音充斥耳膜。
就在那嘈杂的风雨声背景里,他似乎隐约听到了…几声沉闷短促,不成调的钢琴低音?咚…咚…咚…非常轻微,非常短暂,像是有人极其用力,仓促地按下了最低沉的琴键,随即又被什么东西强行中断了声音!
当时他并未在意,以为是狂风吹动别墅某个松动物件发出的异响,或是自己听错了。然而此刻,眼前这三个被重压、蹭掉灰尘的低音琴键,与那模糊的记忆瞬间重叠!
柯南的瞳孔骤然收缩!难道,三浦宗一郎临死前那扭曲的挣扎…他那痉挛着失控挥舞的手臂或身体…正好重重地撞在了这几个特定的琴键上?!
如果…如果这几个琴键连接着什么…如果这撞击是设计好的最后一环…那么…
他猛地转头,看向安室透刚刚发现的那个钉在书桌下阴影里不起眼的金属挂钩,又看向那截断裂的、近乎透明的钓鱼线!
一个利用死者自身垂死挣扎来完成最后步骤,冷酷到令人发指的机械诡计,这个案件的轮廓,瞬间在柯南天才的脑海中清晰浮现!
毒发的时间差,心理的诱导,物理的机关,死者绝望的痉挛…环环相扣,最终锁死了这扇死亡之门!
凶手,就在门外这群惊魂未定的人之中!而且,必须是对这书房、对三浦的习惯、甚至对钢琴结构都极其熟悉的人!
柯南的目光,缓缓扫过门口每一张或恐惧、或悲伤、或茫然、或隐藏着更深情绪的脸。早川教授、伊藤编辑、田中纱良、管家黑岩辰次…
真相,在血腥与风雨中,已悄然逼近。
柯南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那三个沾着湿痕、灰尘被蹭掉的黑键,如同三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脑海中对这个残忍诡计的锁链。钓鱼线、金属挂钩、死者的痉挛、琴键的撞击……一切碎片严丝合缝地拼凑起来。
他强压下立刻揭露真相的冲动。想起刚才今沢由里冷不丁的提醒,此刻她正关注着发生的一切,自然也能留意到柯南的一举一动。
‘不行,不能冒险用麻醉针。’
“安室哥哥!”柯南用孩童特有的、带着一丝惊惶和好奇的声音喊道,同时指向钢琴,“你看那里!那几个黑键好奇怪哦!上面脏脏的东西被蹭掉了!而且好像湿湿的?是不是刚才那个很响的声音弄的呀?”
他的声音在压抑的书房里格外清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尤其是安室透和毛利小五郎。由里也被他的声音吸引过去了。
“哦?”安室透立刻顺着柯南的手指方向看去。强光手电的光柱再次聚焦在那几个低音黑键上,有一片新鲜的指印状无尘区和微弱的湿痕,在尘埃的衬托下异常醒目。
他迅速走到钢琴旁,蹲下身,仔细检查那几个琴键,甚至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湿痕,凑近闻了闻。他的目光随即扫过整个低音区的结构,然后,他猛地抬头,视线精准地投向书桌下那个不起眼的金属挂钩。
柯南适时地,带着“天真”的好奇补充道:“刚才楼下好吵的时候,我好像还听到‘咚、咚’几声,闷闷的,像是什么东西敲在钢琴上,然后就没声音了……好可怕哦。” 他故意模仿着小孩子被吓到的语气。
这几句话如同惊雷,在安室透脑海中炸响!时间发生在惨叫声前的风雨嘈杂中,几声沉闷短促的低音,琴键上新鲜的湿痕、重压痕迹……
完美对应!
“原来如此……”安室透低声自语,眼中寒光闪烁。他站起身,快步走向书桌下方,再次用手电照射那个金属挂钩和附近的地毯。柯南刚才找到的“钓鱼线”立刻浮现在他脑海中。
他迅速把手电筒光小心地对着挂钩上还残留着,几乎看不见的透明纤维碎屑,同时目光锐利地扫过地毯表面,寻找任何细微的拖拽痕迹。
“安室,你发现了什么?”毛利小五郎也凑了过来,虽然对柯南的“童言童语”有些将信将疑,但他相信安室透的专业判断。
安室透没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目光如炬地扫过门口惊疑不定的众人:“各位,请暂时留在原地,不要触碰任何东西。这绝非意外或自杀,而是一起精心策划的谋杀,其核心就在于制造这个‘密室’的诡计!”
“诡计?!”众人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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