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精神疏导，还是一次？
哨兵警官陈述那样痛苦的过去、那样惨痛的牺牲，秦溪还以为是要她做上几十年的牢，更甚者拿命来赔，结果却只是一次令她疲惫的精神疏导。
这种荒谬的巨大对比让她一时间茫然又庆幸，忍不住反问道：
“只是一次精神疏导。”
“只是一次。”
“那……”
“队长！”
秦溪准备答应的话被打断，她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通向走廊的门已经打开了，有两人站在门口，不知道听了多久。
出声的正是其中一个陌生的警官，他的神情紧张严肃，手指弹动，蓄势待发，仿佛随时会冲进来。
在他的身侧，奥利弗的神情同样慌张，与陌生警官不同，他的右手早早按上了腰侧的枪袋，戒备地注视着马卡斯，仿佛随时会拔枪射击。
马卡斯亦不言，他目视门口两人，眼神阴冷。
空气凝滞，涌动着令人不安的气氛，那不知藏在何处的火药桶仿佛在下一秒就会爆炸。
秦溪是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是自己引爆的火药桶。
这样的僵持持续了许久，马卡斯率先打破了沉默。
“是你啊，贝内特。”他松开秦溪的手，站起身，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奥利弗，“是这个小子找你来的。”
贝内特向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不是的，长官。白塔的人到了，在会客室，要求见你。”
“呵，来得倒挺快。”马卡斯的声音似有不甘，他又看了秦溪一眼，眼中带着思索。
秦溪往沙发的角落缩了缩。
“长官。”贝内特再一次催促。
“啧，知道了。”马卡斯不耐烦地回复，大跨步向门口走去，奥利弗和贝内特连忙让开缺口，让他通过。
不过短短几秒，马卡斯便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奥利弗无措地扭头看向身侧的贝内特，贝内特则是歉意地向秦溪点点头：“让您受惊了，马卡斯长官遭受母树污染许久，言行失据，请您不要怪罪他。”
“啊、啊，没关系。”秦溪摆手，“其实他也没做什么。”
“奥利弗会留下来继续为您服务，请允许我暂且告退，长官那边的事务仍需要我辅佐。”
“嗯，行，呃、那……再见？”
贝内特点头，微微欠身，似乎是在行告别礼，随后，他便大步流星地向长官离开的方向走去。
在场的人，再一次只剩下了秦溪和奥利弗。没了那些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秦溪第一次觉得，那张青涩的、有点弱气的脸竟然如此亲切。
“奥利弗警官，你终于回来了！”
奥利弗眼睛亮了亮，对秦溪的欢迎很是高兴，但转眼间，他又耷拉下脑袋，一边走近，一边难过地说道：“抱歉，马卡斯长官很严厉，我不能违抗长官的命令，才把你和他留在一起。”
不能违逆长官的命令？但是能对着长官剑拔弩张吗？
秦溪有些困惑：“那刚刚，你为什么要对马卡斯警官拔枪呢？”
“非伴侣哨兵是绝对禁止向向导私自索求精神抚慰的。我是不完全觉醒哨兵，不太能代表哨兵群体。不过您应该也知道，由于过度敏锐的五感，哨兵是一个暴躁易怒，非常容易陷入疯狂的群体，从军队退役的哨兵尤其如此，条例上是这样说的。保护向导是哨兵的义务，私自要求向导为其抚慰，是哨兵失序的预兆，一次警告后，若哨兵仍未停止行动，为避免其狂化伤人，扩大损失，应就地击杀。”
回忆完这一段，奥利弗才发现秦溪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他当下就失了信心，有些无措地问：“您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不是不是。”秦溪连忙摆手，斟酌着字句问道，“就是……如果抚慰以后，哨兵没有疯狂的表现，没有伤人或者破坏的倾向，也要呃、击杀吗？”
“您是说，完成抚慰以后？”
“嗯嗯。”
“那就更严重了，造成违规事实，白塔会出动宪兵卫队，剿除违规哨兵。”
秦溪顿时紧张了起来，后果那么严重吗？那付警官怎么办啊？她在白塔里面也没学到这个啊。
她不死心，增加前置条件又问了一遍。
“如果不是哨兵私自要求，而是向导主动的话，也那么严重吗？就是说，哨兵没有主动寻求抚慰的意愿，而是向导主动提供抚慰，也是一样的后果吗？”
似乎被她预设的情况难住，奥利弗很是冥思苦想了一番才给出了明确答案，他摇了摇头，道：
“条例上没有写相关的内容，应该不是违规情况。不过那样的话，那个能得到向导青睐的哨兵可真让人羡慕啊。”
说着，奥利弗露出了向往羡慕的表情，而秦溪则是终于松了口气，有心思关注自己现在的处境了。
“那位贝内特警官是你叫过来的吗？”
“嗯，我有点放心不下您。所以就去找贝内特队长了。”
“他说白塔的人到了，是真的吗？”
“是的，我去找贝内特队长的时候，队长也正好往这边过来，他说的，白塔的人已经来了，要求见你。我想，等马卡斯长官过去确认以后，您就能回白塔了。”
“诶？那梦域的事呢？不需要我留下配合调查吗？”
“您愿意配合那当然是最好的！”
“不是必须的吗？”眼见奥利弗面带困惑，秦溪有些尴尬地补充道，“那个，我也是不久前才觉醒，成为向导。”
奥利弗恍然大悟，心中多了几分亲切感，他认真解释：“照规矩来说，针对朱槿市范围内一切梦域相关的事务，警卫局具备最高调查权。但与向导有关的任何事务，白塔的优先级都要高于警卫局。即使需要您配合调查，也必须由白塔作为中间人转接，我们不能直接与您对接，中间过流程很浪费时间，或许就会错失查明真相的最佳时机。”
“嗯嗯。”秦溪认真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奥利弗见状腼腆地摸了摸后脑勺，有些扭捏地宽慰说：“您不用太过在意，刚成为觉醒者是这样的，很多东西都不懂。我也是半年前才觉醒成为哨兵，那时候也像您这样。觉醒者相关的知识不难的，只要用心学习，很快就能掌握。那个、我们哨兵是这样的，向导可能也一样？”
聊到学习，终于回到了秦溪熟悉的领域，她忍不住抱怨：
“我是半个月前才进入白塔学习的。虽然东西不难，但现在我们教的都是历史，实际操作的知识说是要过两年才会教。这次遇到梦域，我总觉得自己像笨蛋一样，哪里都不明白。唉，感觉白塔的课程安排好不合理啊。”
“白塔这样安排，肯定是有它的道理的，向导的本职不是应对梦域，慢慢来就好，您不用焦虑。”
“但是这次我遇到了梦域，要不是警卫局的警官来救我，我可能就要死在里面了。”
秦溪到现在仍心有余悸，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抱在怀里。回忆起梦域遇到的一切，她有些沮丧，忍不住将脸埋进抱枕里，闷声：“梦域好可怕。”
“其实朱槿市本来几乎是不会出现梦域的，这次可能只是意外。”
秦溪仍旧埋在抱枕里，没有说话。
奥利弗绞尽脑汁，寻找证据，想要证明这句话的可信度。
“朱槿市虽然不在内区，但它是连接推进区和中心区路线上的枢纽城市，又和推进区隔了9个区，梦核一般在飘到五区边界之前就被处理了。像我的老家十一区，可能隔几年就要爆发一次梦域。但五区这边，都说是已经好几十年没有产生新的梦域了！”
秦溪终于抬起了头，眼圈红红地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要不是这样，我被贝内特队长看中，能进入五区工作定居，我的家里人也不会那么高兴，说是我撞了天大的狗屎运了。”说到这里，奥利弗的眼中迸发出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傻笑道，“我妈妈已经跟我一起搬到五区了，这里的生活比我老家好多了！等我的工作年限到了，我就能把我的爸爸和哥哥姐姐们都接过来了。到时候，我们一家团聚，一定会很幸福！”
“那真好啊。”
“嗯！”奥利弗满心欢喜，忍不住想要让别人也感受到相同的喜悦，“那你的家人呢？向导的待遇一定比哨兵要更好，你一定也能和你的家人……”
他慢慢止住了话音，因为他发现秦溪的眼圈变得更红了，晶莹的水光在她的眼眶里闪烁。
她看起来快哭了。
奥利弗一下慌了神，连连道歉：”那个，我说错什么话了吗？对不起对不起，我能做些什么……”
“没事。”秦溪快速地抹一把眼睛，笑了笑，”我是、是很感动，看到一家人能幸福地在一起，感觉很难得。我很为你高兴。”
奥利弗讷讷：“嗯。”
气氛陷入了无言的沉默，秦溪连忙开口，语调上扬，带着刻意的活泼与轻快。
“对了，森见公寓那边怎么样了？啊，这是可以告诉我的吗？”
“我还没有资格参与梦域调查的任务，不太清楚那边的情况。不过听队长他们说，似乎是因为梦核展开的范围比较小，这次没有伤亡，财产损失也不大，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秦溪重重松了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了！付警官他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付警官？”
“嗯，付蔚付警官，多亏了他我才能安全地从梦域里出来，可以的话，我想当面谢谢他。”
奥利弗的脸上升起了些许困惑。
“可是我们这里，没有叫作付蔚的成员。”
——
“你迟到了，付蔚。”
夜色浓郁，狂风猎猎作响，在朱瑾市边界的一座废弃大楼顶部，两个男人于此聚首。
被称作付蔚的高挑男人戴着一张白色笑脸面具，他轻巧地立于高楼边缘的铁护栏上，摊开双手，俯视着发声的男人，言语轻佻：
“真过分啊，艾德蒙，你明明看见了我戴着面具，为什么还要喊出我的名字呢？”
艾德蒙面色不变，只是冷声警告。
“不要在我的面前卖弄你的口舌。”
下一秒，付蔚所站立的铁护栏突然湮灭，仿佛被看不见的存在突然吞噬。
“好吧好吧，真让人遗憾，我原本还想着，老友相会，今晚说不定能叙叙旧，聊聊过去的同学情谊。比如说……”
付蔚从容地落在地面上，他偏头，笑意盈盈地看向艾德蒙，补全了未尽的话语：“昔日的白塔叛徒，怎么又去当了远征军的狗。”
艾德蒙不语，他的面色冷漠，仿佛心肠也如铁石一般，不可撼动，与他的面色相反的，是他那几乎无法看清的动作——快速抽枪，向男人射击。
三颗子弹封锁了付蔚闪避的道路，余下的一颗子弹直射付蔚的面门，令他避无可避。
子弹射出，将将在快要射中的那一刻，面具从付蔚的脸上落下，止住子弹强大动能的同时，竟稳稳地落在他的指尖上，带动卸了势的子弹灵巧翻转，犹如魔术师精巧的表演。
面具之下，是另一张嶙峋白骨面具，覆盖了男人的半脸。
哪怕遭遇突然袭击，付蔚语调依旧深情，传达着再真切不过的关心与遗憾：
“你应该知道子弹对我们这样级别的人不起作用吧？为什么不叫你的小狼崽子出来帮忙呢？还是说，它已经出、呃？”
一柄长刀穿过他的胸膛，随即，一只大手抓住了向前倾倒的尸体。
来者同样戴着一张白色笑脸面具，他一面收刀入鞘，一面将尸体拎在自己的身侧：“不好意思，来晚了。”
“摘下面具。”
“嗤、行。”
没有过多言语，来者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艾德蒙久违了的面孔。
付蔚漫不经心地收起面具，抬眼看向昔日旧友：
“现在可以谈了么？有关远征军家属失踪的线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