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家家穷,开火做饭都用的土灶,柴火是宁蓝平时从山上捡回来的。
这段时间宁蓝没有做饭,也没有住在柴房,不知道家里还有多少柴,张翠淑叫他去后山上捡柴火,他下意识向门外应了一声。
宁蓝回过头,加快动作,抱住熊放到了床上。
他人还没有熊高,动作因而显得有些笨拙,这行径倒是出乎庄非衍的意料。
庄非衍不解地问:“你干什么呢?”
宁蓝小心翼翼给熊盖好被子,把被角也掖好:“喔……熊没有衣服穿,会冷。”
他又检查一遍,确定给玩具熊盖得严严实实,才翻身从床上下来,准备去完成张翠淑吩咐下来的任务。
庄非衍被他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无言到。
宁蓝总是这样蹦出几句童真得有点跳脱的话,不分场合、不合时宜。
但大概小孩子就这样,其实还是挺可爱的。
庄非衍有点好笑:“行吧。”
二人简短地说了几句,宁蓝要出门了。
刘思思眼泪还挂在脸上,见宁蓝往门外走,忽然有些心惊:“宁、宁蓝……”
宁蓝转身去看她。
刘思思眼睛泪汪汪的,似乎有些无措,他心里不是滋味,强迫自己拧开脑袋。
此前弹幕说得没错。
宁蓝确实有一些不可察的讨好型人格,兴许是因为没有几个人对他好,所以给他一点善意,他就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
哪怕刘思思无论从哪方面看,今天来和他“做朋友”都别有用心、破绽百出。
可他们毕竟是朋友呢。
宁蓝把这当真。
宁蓝不想被刘思思用那样期待又伤心的眼神望着,幸好庄非衍的存在又冲淡了一点这种尴尬。
庄非衍或是无心或是有意,总之从善如流地和刘思思对话,把刘思思给弄了出来。
“有事儿呢。”庄非衍对刘思思也算是有耐心,委婉地替宁蓝遏止了她再度出言索要的机会,“之后再来玩儿吧。”
刘思思张张嘴,又闭上。
她似乎还想挽留,眼眸停在宁蓝身上,但庄非衍很快又挡住了她。
庄非衍摸了摸宁蓝的脑袋:“你们那山在哪儿啊?我跟你一块儿去。”
庄非衍原先没想和宁蓝一起。
不过刘思思和宁蓝闹了个微妙的尴尬,那只引发矛盾的玩具熊又就在房间里。
他不跟着一起出来,回头刘思思在房间里同他大眼儿瞪小眼儿,那不就扯淡了。
索性和宁蓝一起去山上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刘思思最终还是没吭声,指尖紧攥衣裙,目送两人远去。
她低下头,镜头渐渐也拍不到她了。
刘思思肩膀发抖,终于抬起头,深深看了宁蓝消失的方向一眼,扭头跑开了。
……
山上的气温还算舒服,大概是因为春早,土地有被化开的雪水浸润,软软的。一些不知名植被长得快的摇着身体,长得慢的就冒出芽尖,放眼眺望,远处的其他山峦裹在稀疏的雾气里,倒是生机和荒凉并存着,但也叫人心旷神怡。
捡柴并不是简单捡走地面散落的柴就行。
没有柴禾会莫名其妙出现在地上,说是捡柴,实际是要拿着镰刀,把那些支出来,抑或是倒在地上的树枝竹节,砍成一段一段,放进背后的背篓。
宁蓝熟练地拎起一根还长在地里的柴,右手握着柴刀,“噼啪噼啪”地砍柴。
他才九岁,动作就已经像是肌肉记忆,刻画在身体里。
庄非衍主要是来监督——于他的认知里,让宁蓝这样一个小孩子独自跑去山上,还是稍有危险。
但庄非衍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就是了。
怎么说也是山野里长大的孩子,难道宁蓝还能嘎嘣一下迷路不然挂树上不成?
他在后面饶有兴趣地观察宁蓝的动作,也伸手抓起一根,折成两小段插进宁蓝背篓。
“……啊啊!”宁蓝身体小,差点儿给庄非衍捉住背篓口子摔个屁股墩。
庄非衍眼疾手快地给他扶住,才让宁蓝幸免于难,得以弯腰拍拍身上的灰。
庄非衍道:“你经常来这里吗?”
宁蓝正整理好裤子,听见庄非衍的话,抬头:“是呀,怎么啦?”
庄非衍说不出滋味。
虽是早就知道宁蓝是乡下孩子,野得很,但前几天宁蓝没怎么出外干活,这种感觉一直不强烈。
今天看见宁蓝撅着屁股蹲在山上砍柴,那种落差感才重起来。
上辈子见宁蓝,几乎都是在觥筹交错华光溢彩的场合上。
“没什么。”庄非衍随口道,“好奇。”
这样一想,宁蓝上辈子变得锱铢必较、狠戾非常也不无道理。
他从这样沾满灰尘泥土的底层爬出来,在魏家一步步站稳脚跟,不狠一些说不过去。
只是宁蓝对于他和庄家的恩怨实在来得没有道理。
庄非衍情不自禁想起前世和宁蓝撕破脸的场景。
那是大雨天。
很荒谬。他和宁蓝才因为那三千万闹得极不愉快,后脚魏家举行了庆功宴,宴会上的邀请名单中庄非衍赫然在列。
这不亚于抽了人一耳光,还要人倒赔钱。
庄非衍当场就要给魏家甩脸不去,但本着毕竟是上宁城的名流聚会,以及宁蓝那一仗确实打得尤为漂亮,后续很多衍生产业都可能会与之有关。
庄非衍强行压下脾气,臭着一张脸去了宴会现场。
他已经在这岁月时光里学会以大局为重,尽管不及父亲庄岐山那样八面玲珑,但庄家钦定的继承人怎么也不会是个傻缺。
如果这样高调地缺席,大家只会觉得他急了。
庄家不会为了区区三千万掉份儿。
然而庄非衍还是低估了宁蓝对他的尖锐程度。
宁蓝几乎是眯着眼睛,一寸一寸,将他审视了一遍。
宁蓝居高临下,那张清俊漂亮的脸蛋被光影染得蛇一样冰冷黏腻的野心从中透出来,又傲慢,又无礼,又带着胜利者高高在上的讥诮。
“庄少爷。”宁蓝说,“贵客。”
出乎庄非衍的预料。
宁蓝根本就没打算将那三千万,作为商场之间你来我往的竞争轻轻揭过。
他俨然是要和庄家宣战。
宁蓝在这场名流汇聚的酒宴上,宣布截断蔚蓝集团正在进行的几项投资,一群人倒戈,这场庆功宴已经不再是为了庆功,更像是一场站队,以及对庄家**裸的恶意。
庄非衍曾经质问过宁蓝。
他没有被宁蓝的刻薄激怒,只是漠然又冷淡地看着宁蓝,庄非衍不是一个很能藏得住话的人。
所以他直白地询问宁蓝,为什么?
庄家对宁蓝不差。
庄家从未亏待过宁蓝,从未。包括宁蓝能够被魏家收养,摇身一变成为豪门养子,庄家在其中也居功至伟。
以及后来宁蓝来到上宁城,魏家在上宁城盘踞拓展,不说庄魏两家能否如秦晋之好,至少庄非衍觉得他们的关系不会太差。
庄父庄母也这样觉得。
否则怎么可能把那几千万随随便便给宁蓝,怎么可能将商业对手视作值得提拔的后辈,怎么可能把宁蓝当作同伴。
为什么。
宁蓝为什么这样亏待庄家的信任呢?他问心无愧吗?
宁蓝愣了一下,突然笑起来。
他很漂亮。他那张脸比庄非衍见过的所有世家子弟或者明星都要漂亮,特别漂亮的一张脸,也恶毒万分。
宁蓝说:“因为我嫉妒你呀,庄少爷。”
“你还不明白吗?”宁蓝的眸子像发光一样,熠熠的,亮亮的,说的话却像玻璃碎掉一般锋利割人,“为什么你生下来就有一切,随随便便就有人为你前赴后继,而我,在一个穷得连路都没有的村子,度过漫长的九年。”
宁蓝笑得就像是清高矜贵的完美面具终于破碎,露出裂痕,透过裂痕窥睄到一星腐朽的内里。
“如果我的人生一直这样就好了。”
宁蓝说了一句庄非衍此生无法释怀,以及忘却的话。
他在那一刻真切感到宁蓝是一只白眼狼,纯粹的白眼狼,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自私自利、叫人恨之入骨的白眼狼!
宁蓝说——
“但是我到庄家来了,庄家真有钱,真好啊,连一块地毯都价值连城,那个时候我就在想。”
“要是能一把火烧掉,就好了。”
宁蓝对庄非衍轻轻扬起唇角,他的两个唇角就像蛇分开的信子,叫庄非衍本能恶心以及汗毛倒竖。
“现在明白了吗?”宁蓝笑声轻轻的,“‘哥哥’,替我向叔叔阿姨问好吧,就说,庄家这辈子都不要好过。”
……
一只手从前面支过来,握着一把镰刀。
庄非衍:“?”
宁蓝这小兔崽子终于要捅死他了吗?
然而宁蓝只是努力地把镰刀往庄非衍手里一塞,急得要跳起来:“哥哥!你柴装错啦,我要背不动啦。”
“……哦哦哦。”庄非衍低头看了眼,发现自己随手插得几根柴,因为插进去的角度歪七扭八,导致这背篓没装几根就被塞得满满,宁蓝走起来可能还戳宁蓝后脑勺儿。
庄非衍顺手接过镰刀,看宁蓝放下背篓,认认真真整理里面的柴。
……呵呵。
土豆崽子。
小白眼狼。
小时候也没那么人嫌狗厌,处处讨人烦啊?要是有根尾巴快摇断了,还会分给他糖,跟他说谢谢。
诚如庄非衍没觉得刘思思很烦。
庄非衍两辈子记忆下,也没有觉得宁蓝小时候讨嫌。
宁蓝上辈子对他说出那番惊天动地的言语时,在他眼里也不过还是小孩年纪,魏家究竟是怎么养的他,怎么把宁蓝养成这副模样?
他无从得知,只好抬起脚尖不轻不重踹了一脚宁蓝的屁股。
“跟谁俩呢?”庄非衍道,“知道你哥我什么身份吗,陪你上山捡柴还不感恩戴德,刀子不准刀尖对着人给,知道吗?不然下次打你屁股。”
他语如连珠,机关枪似的劈头盖脸砸了宁蓝一脸,宁蓝懵懵然地抬头“哦哦”,盯着庄非衍手里的镰刀:“唔……对不起!”
很乖嘛。
孺子可教也。
庄非衍将柴毫无章法地插在背篓里,有一根不知是角度对了还是如何,插得死死的,宁蓝半天拔不出来。
他蹲在地上,两手握住,敛气屏息一用力——
整个人都随惯性向后栽出去。
这山上环境复杂,树木从生,旁边还有陡峭的坡崖,庄非衍条件反射,伸手去拽宁蓝。
随后,他踩到一个土坑,被绊得向前踉跄几步。
好不容易稳住身躯。
一脚踩到杂乱的青苔。
“哥、哥哥……!”宁蓝看庄非衍一脚踏空,慌忙扑过来拉他,没有拉住。
庄非衍毫无悬念地往山边摔去,在后方工作人员的惊呼声中,只留下一句简单粗暴的:“……操!”
前面有写过小蓝做噩梦那段有一句“你也配吗”
并不是喜欢的那个配,攻和受上辈子没有互相喜欢或者暗恋过,这辈子成年后才有感情的[可怜]
受后面会改名字,因为觉得涉及剧透所以没有写在角色卡上,不过还是可以叫小蓝[撒花]
所有伏笔都会收束,不要骂小蓝不可以骂我的宝宝……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很好的宝宝很好的小猫[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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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宁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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