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你?难道不是你先想着利用我?”云若雪心情颇好,多年来憋在心底的一口气终于顺了,差点没让她笑出声来。
一双手骨节分明,十指灵巧如同翩跹的蝶,不疾不徐结成复杂的法印,一点点耐着性子开始处理身上别的伤口,姿态优雅。
来日方长,往后利用他的时候还多了去了。
若是傀儡师肯帮忙修复傀儡身上的缺口,效果会更好,但眼前这邪修法力低微,也不知从哪里学了点傀儡术皮毛,连画的阵法都粗糙得很,半吊子的水平,她也就不指望了。
邪修嘴唇一张一合,说不出反驳的话。
“你叫什么?”
“亘白。”
“嗯?”云若雪掀起眼帘,瞳仁漆黑如墨,整个人又陷在黑暗里,更显得幽深迷离,“亘白是山名,距此五十里之外。”
“不行吗?”邪修撇撇嘴,竟然主动向她走去,比肩坐下。
他算是开看了,反正他们二人如今绑在一起,谁也奈何不了谁,如果这邪门的女魔头想对他做什么,大不了他立刻抹脖子自杀,大家一起死好了。
云若雪缄默不言,自顾自处理伤口。
先前那场兽潮凶险万分,连她这一身防御力惊人的法衣都被糟蹋了个彻底,袖口处,那株由浓青色丝线绣成的碧玉兰已破到看不出原样,细长的叶片染了血,尽显衰败颓唐。
她对花花草草和衣裙饰品一向不感兴趣,这兰花似乎是谢晟的偏爱……
这法衣好像也是谢晟送的?
罢了,一件衣服而已,反正都赠给她了,反正她这些年攒下的宝物不少,回到宗门就能脱贫致富。
“你怎么不继续问问?”
“亘白这个名字不好听吗?”
亘白转头看向她,少年眸子里飘过狡黠的笑,接着,他如倒豆子般一股脑将身世来历都交待了个清楚明白。
“好吧,其实是我之前失了忆,忘了前尘往事,等有意识的时候就在亘白山下,索性也叫亘白了。”
“你对这附近山川风貌这么熟悉?连这也知道?”
云若雪听罢不置可否。
“伤都处理好了?”亘白斜着身子看她,轻轻一叹,完全不被她冷漠的态度浇灭热情,“前辈在傀儡术上还真是造诣颇深。”
“够了。”
云若雪打断喋喋不休的话。
谁料少年反而得寸进尺。
“前辈您说这话可真是伤透了我的心,若是不高兴,晚辈一个不小心一命呜呼了,那前辈不也跟着倒霉吗?”
云若雪终于被他吸引了注意,落到地上的话却是一针见血的冷漠。
“求生不易,求死不难,你若是想死早就死了,还能活到今天?”
亘白一噎,神情闪烁,忙摆摆手转移话题。
“罢了罢了,不说这些。”
他虽失了记忆,不经世事,但这些时日的“流浪”也着实让人心酸,好好见识过了人世险恶。
身为散修四处流离,没有宗门依靠,不能报团取暖或有人撑腰,加上又是邪修,可没人跟他讲什么仁义道德,慈悲为怀,那都是疯狂逃命才得以苟活,一不小心就连尸骨都无人收敛。
云若雪理了理破损的裙摆,抹去血渍,看起来顺眼多了,掐诀扶正歪斜的发髻,心情都明朗不少,转眼又成了那孤高冷清的仙人。
这寂静的空档,亘白不知从袖口里翻出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挥袖间往天上一撒——
光点漫天,纷纷扬扬浮动着,像流动的雨,装点成繁星满天,荧光漂流,美不胜收。
漆黑的洞穴瞬间被照亮。
云若雪动作一顿,斜睨他一眼,对这华而不实的小把戏不感兴趣。
“女修们不都喜欢这些?前辈一把年纪,还真是难讨好。”
捕捉到空气里的冷淡,亘白微微侧身,余光里一瞥,将女修的身影收入眸底。
真是好漂亮一副皮囊。
明明是冷峭残酷的雪峰,却要俯下身子,伪装作低矮翠绿的平原,这经年世事,将她打磨得圆滑,也抹不去骨子里的凛冽。
被他这目光一打量,云若雪可丝毫没有感受到被讨好,厌恶地皱起眉,兀自起身,抬步便向洞穴出口走去。
“走了。”
“唉,等等等——”少年回过神,慌慌张张站起来,情急之下拽住她的衣袖,在触及云若雪冰冷的目光后反而愈发理直气壮,丝毫不怯。
“去哪儿?”
“太虚宗。”
“嗯?”亘白猛地松开手,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你居然要带我去太虚宗?我可是邪修!”
“不。你不是。”
云若雪转过身,眸光冷淡。
飒飒一响,欺霜剑出鞘,剑光雪亮,气势如虹,直直没入少年丹田。
下一刻,一声凄厉的惨叫惊空遏云,撕心裂肺一般,扰动林间飞鸟,在寂静的密林卷起层层涟漪。
鸣声杂沓。
“什么邪修?你是我在山下新收的徒弟,欲登仙途,一心向道。”
她说着,利落收回剑,冷眼看少年直直栽倒在地,抬手擦拭干净剑身上殷红的血。
咔嚓一声脆响,融雪坠入寒潭,细若蚕丝的震颤,收剑入鞘,那声音却听得亘白毛骨悚然,嘴里大口大口呕出血,丹田如破了洞的口袋,本就不多的灵力飞快流逝殆尽。
已沦落为凡人之躯。
“你!”他吊着一口气,仰起脸恨恨盯着她,早没了先前那股吊儿郎当的劲。
“我迟早要杀了你!”
山洞里一时间静得能听到他余音的震颤。
云若雪飞快往他嘴里塞了一枚丹药,芙蓉面上似笑而非,光影浮动,美如天神,又似将人打落入地狱的恶灵。
“好啊,那就看看,到底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先杀了你。”
她不是个能长久忍受将身家性命置于他人手中摆布的人。
显然,对方也不是。
那往后就要各凭本事了。
亘白服下丹药,伤口处翻江倒海般的剧痛缓解了些许,却仍有细密如针刺的灼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润湿了衣衫,他脸色苍白如纸,几缕碎发垂下,黏在双颊,即使扎着高马尾,依旧好不狼狈。
深蓝色外袍上绽开朵朵血花,血滴顺着衣摆和腰线蔓延到下摆,弄了满地狼藉。
今日碰上这心狠手辣的疯子可真是到了大霉!
但只能认栽。
思及此,他面色难看。
谁知眼前的女修反而变得和颜悦色,丝毫看不出先前冷峭的残酷,半蹲着身子,指尖掐诀,点点抹去了他额头上的汗。
拂袖间,一股冷淡清冽的松木香,如春风化雨,缓缓流淌入鼻尖,他晃了晃神,脑中一瞬间空白。
“散尽修为,弃练邪功,为师带你重修仙途,攀登正道,不好吗?”
“好个屁!”
亘白回过神,一时恼怒,恨不得撕了她面上一张虚伪做作的皮。
云若雪眸光转冷,啪啪两下拍了拍他的脸,做足了羞辱的意味,唇边依旧噙着笑。
“你弱我强,你就要从我的道,明白吗?”
亘白知道若再多事,这疯子定然能做出更疯的事出来,便不再吭声,转过头去,兀自阖上眼,胸口起伏,努力顺气。
洞穴中光点暗淡了几分,拖着半透明的金色如星点般的尾焰轻飘飘向下坠落,划出道道弧光,昳丽的星尾砸向石面,溅起微弱的星芒,点点熄灭,直至湮灭入尘。
看他如此识时务,云若雪心下满意,站起身,后颈传来一串细密的骨节轻响,身子像枯朽冻僵的木,这一动就牵扯到各个关节,耳边听得一阵阵“咯吱”声,连皮肉也绷得发紧。
掀起衣袖,借着洞穴内残存的最后一点光辉,目光落下,白皙的胳膊上浮现出淡淡的紫红色,云雾一般,浓淡交映。
傀儡师受到重创,她这个傀儡也不好受,连尸斑都浮出来了。
看来今夜是走不了了。
思及此,她抬手在洞口布下结界,重新坐到少年身边。
“你又想做什么!”亘白惊得差点跳起来,连连退后。
“休整一夜,明早动身。”
“那我是不是该谢谢师父体谅?”
“不必谢。”
说罢,她闭上眼安心打坐,不理会身旁张牙舞爪想报复却无可奈何的少年。
洞穴内黑漆漆一片,风刮进来,草木悚动。
亘白坐直身,被长剑捅穿的地方已渐渐止住了血,凝结成褐色,他移开手,温热的血渍黏黏糊糊粘在手心,往衣摆上一抹,抹也抹不干净。
先前在那阵法中,因同命蛊绑定二人,他神魂已因云若雪遭受重创,现在是连丹田也破了,修为尽失,身心俱毁。
一转头,罪魁祸首居然还能安然无恙坐在自己身边打坐修炼!
简直可恨!
今敌强我弱,心里再恨也只能忍着,总有一天他要报复回来!
……
翌日。
云若雪结束打坐,晨光钻过枝叶蔓蔓,漏进洞口,草木芬香随风漫入,摩擦出悦耳的簌簌声,她挥手打开结界,掀起衣袖检查,手臂上的尸斑淡了许多,几乎看不出痕迹。
勉强让她满意。
转头看向亘白,招招手,“走吧。”
他不情不愿,知道逃不出这女魔头的手掌心,也懒得再做无谓的挣扎,老老实实向前一步,正欲踏上欺霜剑,倏然,剑身一动,避开他的触碰,竟带着云若雪蹿出去十丈远!
“哎——还走吗!”亘白扯起嗓子,一脸莫名。
他现在可是没有修为的凡人,这女魔头总不可能让他靠双脚走着去太虚宗吧?若是路上遇到点豺狼虎豹,那两人不是共赴黄泉?
云若雪面上也闪过一瞬错愕,忙掐诀御剑飞回,脚尖轻点,“老实点。”
剑身抖了抖作为回应,表达不满。
云若雪看安抚好了本命剑,这才朝亘白伸出手,“上来。”
他撇撇嘴,心道这剑还挺有灵性,可别再作妖了。
偏偏是想什么来什么,他刚踏上剑,欺霜嗖一声蹿出去,差点没将他甩到地上。
“慢慢慢——慢点啊——”
“闭嘴!”
这鬼哭狼嚎的声音刺得云若雪耳膜生疼,她眉峰一蹙,微微侧身避开他下意识想要抓住些什么的手,周身寒意凛冽。
亘白打了个哆嗦,一咬牙,忍了。
下一刻。
凛冽如刀割的疾风融化于无形,扑面而来的瞬间仿佛流动的水,不疾不徐分成两道,轻巧灵动,流淌向左右两侧,周遭灵气萦绕,舒服了许多。
低头看,脚下风景快速倒退,灰褐与翠绿模糊成一片。
如果上榜了就随榜单更新(一般是周更1.5w-2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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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存稿多的话会不定时掉落加更哦~
作者坑品有保证!放心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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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各凭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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