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红花今天来李家,可特意打扮了一番。
她穿了一套新的红花裙子,一看就知道是镇里的新样式,肯定是她叔叔胡成军去镇上买来给她的,但是胡红花长得黑瘦,穿上大红色也不好看,反而越发衬的她黑。
她总是时时刻刻佝偻着脊背,小心翼翼地看人脸色,叫她看上去像是一只心惊胆战的大耗子,被迫走在阳光底下,一点动静都能吓到她。
这样一个人,当然谁都看不顺眼。
李建业其实也不喜欢她,要不是那次被胡成军救了,又酒后喝多了,他也不可能把自己前途无量的大儿子的婚事许给她,因为这件婚事,他大儿子都跟他闹了很久的别扭了,要不是石美兰开口说会想法推掉这门婚事,他大儿子李天赐都不肯跟他说话。
所以他每每看到胡红花,只不情不愿地点个头,看一眼都觉得后悔。
可是他们老李家越是想推掉婚事,这胡红花越是热切,时时会提点东西过来,有时候是动物肉,应该是胡成军打猎打来的,有时候是新做的皮衣,有时候是一些山里挖来的药材,今儿往她手上一看,李建业竟然看到了两本书。
“这是我叔叔从镇子里拿来的。”胡红花脸上堆满了僵硬的笑,忙不迭介绍:“说是对高考有用的辅导书,我想给天赐哥送来。”
李建业平时都不愿意搭理胡红花,但今天却破天荒的对胡红花挤出来一个笑脸,寒暄道:“啊呀,小红花啊,来多久了?”
“我刚到。”胡红花鲜少见到李建业的笑脸,一时间高兴极了,以为自己送对了东西,连忙将手里的书本抬得更高了些。
“哦哦,刚到啊,刚到好,刚到好。”李建业心想,刚到就是没看见,他搓了搓手,为了掩盖自己的慌乱,忙指着前东屋说:“你石婶子在里面呢。”
胡红花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回头跟李建业说:“好,我进去啦——李叔刚才翻墙干什么呢?”
李建业刚抬腿打算去堂屋里喝点水冷静一下,就听胡红花这么说,差点一跤把自己摔死,磕磕巴巴的回:“啊,墙,墙上有块砖掉了,我,我给糊上了!你别管,去找你石婶子去。”
一边说,李建业一边踉跄着跑回堂屋里去了。
堂屋坐落在四个房间的最中间,左右各两道门,通两条走廊和前东西屋,走廊往后走,接了一个厨房,厨房后面是后西屋和后东屋,这俩屋子也大,是给俩儿子住的。
在农村,很多人家都是俩兄弟,俩姐妹,甚至一家三代睡到同一张炕上,像是他们老李家这样宽绰的少。
堂屋也阔气,里面摆了一张大八仙桌,一家人平时都在这吃饭,偶尔堂屋还留宿客人,李建业经过堂屋,跑到了前西屋去。
从堂屋跑过去的时候,李建业望了一眼前东屋。
石美兰还在睡。
李建业松了一口气,转身快步进了前西屋。
李家的四个房间,三个都住满了人,只有一个西屋是空的,被李建业拿来做了书房,里面放了一张昂贵的红木书桌,后面的书架上摆满了他的书,多数都是一些散文诗词。
他以前出去读过私塾,甚至还去过北京那种大地方,他见过很广阔的天地,但可惜,没赶上高考的机会,只能留在这小村庄里消磨。
他自问是个文化人,满口礼义廉耻,还时常去写一些书本,经常给当地的报社投过去,偶尔也会中那么一两篇,赚上十几二十块的稿费回来,书房中弥漫的墨香让他整个人都格外放松,他会骄傲的把自己写的东西贴在房间的墙壁上,西屋,是他放置他高尚的灵魂的地方,从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以前他没事儿的时候,就会在西屋里待着,静静的和他的作品面对面,但今天,他回到西屋之后却没坐下,而是在西屋里翻箱倒柜的找。
他平时也偷偷摸摸藏一点小钱,每个月工资是给石美兰了,但他还有稿费。
男人嘛,怎么能没钱呢?
但是他将所有钱零零碎碎的挤在一起,也不够二百块钱啊!
李建业坐在书房椅子上犯愁,最后一咬牙,起身就往右边隔壁院子里走。
右边隔壁院子是他大哥家,院子和他们家差不多大。
李家有俩孩子,一个李老大,叫李建军,一个李老二,叫李建业。
当初李建业结婚后没多久就分了家,石美兰脾气冲,跟他妈也处不好,跟他嫂嫂也处不好,两边人吵吵吵吵吵,家里没一天安静时候,最后被迫分了家,李老大带着爹娘住大房子,李建业自己跟胡红花分出来住个小房子。
后来啊,他们俩把房子扩建了,反而比隔壁李老大家更大。
不过,虽然分家的时候,石美兰跟大嫂为了争钱争地撕扒的不可开交,但他跟他大哥关系还算不错。
他大哥年长他几岁,性子沉闷老实,他这个当弟弟的,只要有什么麻烦,他大哥都会帮忙的。
李建业便去推了隔壁院子的门。
但李建业运气不好,今天啊,他那个憨厚老实的大哥不在家,在家的,是那个泼辣的李家大嫂。
——
李建业那头去了隔壁李老大家的时候,胡红花也走进了前东屋里。
她知道中午的时间石美兰会午睡,所以没想过去打扰,而是自己一个人站在堂屋和前东屋之间的走廊里面,抱着手里的书本反复嘟囔自己一会儿要说的话。
“石婶子好,这是我给天赐哥带的书。”
“石婶子你今天好漂亮。”
“石婶子,我叔给我买了一匹布,村头赵婶子给我扯了一件新衣裳,还剩下一半布料,正好给你也扯一件。”
“石婶子——”
“你嘟囔什么呢?”
一道声音从门内传出来,胡红花“啊”了一声,一抬头就看见石美兰已经站在了门口,正拧着眉看着她,上下扫过一眼后,道:“你叔怎么挑的这衣裳?”
大红色的裙子,裹着她太过消瘦干瘪的身子,衬得她越发黑,裙子是好裙子,但不合适她。
胡红花紧张的抱着书:“石、石婶子,我我我我——”
“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刚才隔着门板都听见了。
时隔一辈子,石美兰再见胡红花,只觉得亲切,隐隐还有一点愧疚,上辈子胡红花来了他们家,他们谁都不喜欢,但后来看,胡红花才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有善心的人。
笨就笨点吧,笨总比坏好,就冲着胡红花上辈子帮过她,这辈子,她绝对不能让胡红花再进老李家这个大门儿。
想到胡红花上辈子还给她埋了,她对胡红花说话的语调都更软了些,道:“回头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先跟我过来。”
上辈子,胡红花埋了她一回,这辈子,她带着胡红花富贵一回。
石美兰拉着胡红花的胳膊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小声点,我们俩去偷看李老二。”
胡红花被石美兰拉着拽着走到右边墙根下,石美兰偷偷摸摸的站在墙边,踮高了脚,往李老大的院子去偷看。
上辈子这个时候,石美兰是真的在睡觉,李老二干的这些事儿她都不知道,这辈子,她可得好好看看。
胡红花完全不知道石美兰为什么去偷看李二叔,但是石婶子开口,她就乖乖的跟过去。
她叔说了,石婶子是好人,刀子嘴豆腐心,跟着石婶子准没错。
她们俩倒不用担心被发现,因为当初分家的时候,石美兰就不愿意跟隔壁的人一出房门就在院子里互相瞧见,所以把两边的墙都修的很高,两院子里的人做什么彼此都瞧不见。
眼下石美兰贴靠过去的时候,正听见李建业挨李家大嫂的骂。
“要借钱?”李家大嫂叫赵二姐,跟石美兰有旧仇,因为当初分家的事儿,两家撕扯钱财,赵二姐没打过石美兰,一直记仇到现在。
眼下见了李建业,赵二姐连堂屋的门都没让李建业进去,听了来意之后,站在院儿中,俩手一叉腰,扯着脖子开始喊:“管我家那口子要钱?我家那口子哪里有你有钱?他都是拿命出去挣辛苦钱!一年四季都不着家,家务活都是我干,我一个女人,辛辛苦苦的过日子,你还好意思管我借钱?”
“你读过书,有本事,被你爸安排着当了校长,你大哥呢?只会跑大车!我们家过的那比你们家好?你老婆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当初分家的时候,你老婆为了能多分点钱,拿着账本跟我算了三天的账,我多吃她一口鸡蛋她都要让我还回去,你现在还来找我们借钱,你有良心吗?”
“你爸妈都是我们养的,你掏过一分钱吗?你——”
赵二姐一开口就是过去跟石美兰吵架那些事儿,听的李建业头晕脑胀又十分厌烦,忙转头跑了。
赵二姐还觉得不够,追在李建业屁股后面骂,直到李建业回了自己家院子,赵二姐才哼了一声,回了自己家门。
李建业被骂的狗血淋头,走路都打晃儿,一路回了自家院子,回去的时候瞧见石美兰还在睡,胡红花等在走廊里,他暗骂了一声晦气,都没走过去,而是特意多走了两步,从堂屋里回了西屋,然后独自在西屋里生闷气。
这群女人,总是盯着一点钱斤斤计较!一副泼妇骂街的模样,真是十分难看!若叫人传出去,说不准还要嚼舌根,简直丢人至极。
提到分家的事儿,李建业还有些暗恨。
本来他们家挺好的,但是他娶石美兰回来之后,家里就闹得鸡犬不宁,最后闹到分家的地步,说来说去,还是石美兰性子太要强,跟谁相处都要压人一头,才会把好好的家闹成这样。
如果他当初娶的是性格温柔的王玉莲,那就没有这些事儿了。
想起来王玉莲那双脉脉含情的眼,李建业只觉得一股气直冲胸膛。
已经答应给王玉莲的事儿不能办不好!
他到底去哪里弄点钱呢?
钱钱钱钱钱,李建业想着想着,突然记起来,学校里的学费和书费刚收上来,现在正在他手里,加起来正好有两百块钱。
学费和书费一般都要在他手里放两个月,正好可以先挪用一下,给王玉莲。
至于这二百块钱的亏空——他自有办法!现在,先把王玉莲的事儿给办了!
李建业一狠心,起身就去了学校。
李建业走之后,躺在前东屋的石美兰才坐起来,一边走到衣柜前面,一边将屋外面的胡红花喊进来。
“石婶子,李二叔走了。”胡红花从走廊里进来,有点呆愣愣的问:“李二叔为什么出去借钱啊?”
“这个给你。”石美兰从自己的衣柜里面翻出来两大盒雪花膏,跟胡红花说:“你拿去以后天天擦,人能白一点。”
胡红花受宠若惊的接过来,大概在想什么好听话,但是脑子卡壳了,一句说不出来,只愣愣的看着石美兰。
“晚上你过来找我一趟。”石美兰低声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你李二叔为什么出去借钱了。”
“找婶子做什么啊?”胡红花又问。
孩子傻,但实在好奇。
“因为我们要去捉/奸。”石美兰风轻云淡的说。
对付这两个狗东西,石美兰只有一套法子。
看在胡红花上辈子帮过她的份上——今晚上这个好东西,石美兰要分给胡红花一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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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恶毒婆婆重生后——救命啊!更恶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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