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意思是，我要一个人，做八个人的晚餐？”
沈尽欢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地问。
“这有什么，第一天江照临不也是一个人做的吗？你就辛苦一下。”孙新宇一颗心都系在了莫轻语身上，摆摆手就想走。
沈尽欢一把拉住他：“煮面条和炒菜能一样吗？至少帮我把菜备好再走啊！”
而且他本来就是第一次做饭，一边做一边还得看笔记，等做完了都几点了？大家还要不要吃饭了？
“啧。”孙新宇不耐烦地甩开他，“我没空跟你吵，你自己看着办吧。”
真是好久好久都没遇见过这种任性妄为毫无责任心的蠢货了。
沈尽欢把牙咬得格格响，却没有再阻拦，放他离开了。
劝说没有意义，名、利、责任大少爷根本不在乎，给他一巴掌更没可能，这可是在综艺里，镜头对着，他要是动手，有理也成了没理。
沈尽欢不知道穿越的原理，也就无从推断自己是不是还会再穿回去，在这种情况下，他想尽量不影响原主的事业和生活。
当然，也只是尽量而已。
为了集中流量，《逃离CBD》只开设了一个直播间，现场所有摄像机和监控拍下的影像都会实时回传，节目组会根据拍下的内容随时切换画面。
这也意味着，想要获得观众的注视，嘉宾必须要做出有趣有爆点的举动，比如刚才沈尽欢和孙新宇之间的小冲突。
反方向讲，不想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直播间里，只需要做无聊的事情就好，比如躺着，再比如一言不发地备菜。
沈尽欢假装看不见编导暗示互动的手势，从水盆里捞出土豆，抄起刀就开始笃笃笃笃地切片。
和厨房新手定位不同的是，他的刀工很好，不论切什么都又快又准，薄厚均匀，要不是他时不时对着笔记本犹疑一会儿，小陈还以为他很会做饭呢。
但饶是又快又准的沈尽欢也没办法在天黑之前处理八个人的菜。
所以十五分钟后，江照临的房门被敲响了。
江照临正坐在床头敲笔电，闻声挑了下眉。
许晴宵进来从来不知道敲门，其他人早被他冷漠的态度劝退，这个时间来找他的只会是一个人。
“进来。”
门开了，沈尽欢带着忐忑的表情探进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江照临，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江照临戴了一副银框的护眼眼镜，原本就平淡的表情更显得疏远，他合上电脑托起下巴，浑身的骨头都松下来似的，懒洋洋地问：“早上没讲清楚？”
“不不不，你讲得很清楚。”沈尽欢为难地咬了咬下唇，“但是孙新宇临时有事走了，我一个人做的话，可能要**点才能吃上饭了，所以我想请你帮帮忙，和我一起做。”
又是帮忙，他今天已经帮沈尽欢两个忙了。
江照临藏在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为什么找我？”
沈尽欢干笑两声，表情有点傻气：“因为你已经帮过我好多次了。”
“……”饶是喜欢直来直去的江照临也绷不住了，“这么直白？”
正常人不论是怎么想的，都会美化美化，说些他做饭好吃之类的话吧？
“说实话的沟通效率是最高的。”沈尽欢顿了顿，补充，“特别是和聪明人。”
这里的聪明不特指智商，而是一种综合素养。比如基地有一位军官就智商超群，但为人处世有点过于自我，面对他，这套沟通方式就完全行不通，只能迂回着、吹捧着，一点点达成自己的目的，有时候还要撒一些善意的谎言。
沈尽欢笨嘴拙舌，和他完全聊不来。
而很多人在智商上不那么超群，却更具有大局观和共情能力，包容度高，理解力强，在高压环境下反倒表现得更为突出。沈尽欢更乐意和这种人打交道，不绕弯子，也不用顾及对方的情绪，有事说事就行了。
丧尸都开始挠基地墙皮了，谁有功夫和你东拉西扯。
在沈尽欢看来，江照临就是第二种“聪明人”。他不像莫轻语一样和谁都能说上两句，也不像许晴宵那么有节目，但他能做好自己的事，不随便插手别人的事，不节外生枝，需要他时能及时站出来，和这种人当同事是很舒服的。
不知道是哪句话让江照临听满意了，他摘下眼镜起身：“我可以帮你，但我不打白工。”
“明白明白。”沈尽欢狗腿地拉开门欢迎他出来，“那我怎么报答你？”
江照临顿住，上下打量一遍沈尽欢，沉默了。
是啊，沈尽欢不需要他拉扯就不错了，还说什么报答。
沈尽欢心中警铃大作，赶紧说：“那先欠着？以后想好了再说？”
江照临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虽然江照临同意了帮忙，但他只帮沈尽欢备好了菜，炒的部分还是沈尽欢自己动手的。
今天早上教了那么久，总得检验下成果吧。
沈尽欢炒菜的时候本来就紧张，被江照临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更加手忙脚乱了。一会儿没及时铲出燃料，火太大菜糊了，一会儿老抽倒多了一锅菜黢黑，一会儿又没控干肉上的水，放进锅里油星四溅。
总之，在江照临冷眼旁观之下，沈尽欢经过艰苦卓绝的奋斗，终于把菜炒好了。
江照临像厨艺大赛评委一样，每盘尝了一筷子，给出了及格的评价。
沈尽欢大舒一口气，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江照临把烫伤膏丢进他怀里：“擦药。”
天已经黑了，小院里只有一盏大灯照明，光线很差，沈尽欢低头看看自己被烫了好几次的胳膊，一时也看不清伤处，就随手把药揣进兜里：“看不见，吃完了再擦吧。”
晚上，江照临靠坐在床头重新打开电脑。
三个小时过去，学长已经整理好预算表格发给他了。
MW：接下来就靠你了，大股东[wink]
MW：资金到位项目就启动了，到时候你可不能跑路嗷
江：收到
江：你不信我？
MW：你知道的，大少爷放弃自家名企高管的位置，来只有五个人的初创公司付费打工的神话传说，我向来深信不疑[玫瑰]
江：。
叩叩叩。
江照临抬眼：“进。”
门被推开，沈尽欢站在门口朝他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虽然他做的那些菜只被江照临评价为及格，但其他人还挺捧场的，这比他预想的情况好多了，还有点受宠若惊。
他还以为所有人都很讨厌他呢。
沈尽欢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贴在脸上脖颈上，眼瞳也像被水色浸染，湿润的睫毛比平常更黑，鸦羽一样，仿佛是水墨画里最浓的那一笔墨汁，格外牵扯人的目光。他穿着宽大的睡袍，袖子挽得高高的，两只胳膊上有烫出的红斑，散发出一股芝麻油味。
准确的说，是那支湿润烫伤膏的味道。
沈尽欢是来还烫伤膏的，还带了一个谢礼。
江照临接过那顶开满浅色小花的花环：“你还会做这个？”
他只在动画和电影里见过花环这种东西，此时捧在手里还有种不真实感。
花环没有艺术作品里那样漂亮，但也清新可爱，上面还传来驱蚊水的香气，应该是为了驱散藏匿在花萼里的小虫子。
制作它的人很用心。
“朋友教的，谢谢你的药。”沈尽欢摆摆手，和来时一样心情很好地走了。
江照临对这种美观有余实用性不足的东西没什么兴趣，拿在手里摆弄了一会儿，随手放在窗台上。
另一边，沈尽欢原本明媚愉快的心情再度晴转阴转雷暴。
孙新宇在没有和他商量的情况下，擅自和姚鸿换了床位。沈尽欢一回到房间，看见姚鸿抱着被子站在床边还以为自己走错了。
姚鸿三言两语解释了现状，沈尽欢扭头就去找孙新宇了。
这次没有摄像头盯着，两人大吵一架，但毫无营养。
沈尽欢讲道理讲得嘴巴都干了，说这是不尊重人的行为。
孙新宇还在那里狐疑：“你为什么不愿意换？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说完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发出嫌弃的“噫”。
沈尽欢被他气得扯自己头发。
好在孙新宇也不接受这个可能，很快找到了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那你就是不让我去照顾轻语，想让他一直卧床不出镜，呵，你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恶毒。”
“……”
沈尽欢开始转动脑袋在附近搜寻顺手的兵器。
最好是铲子锤子之类的，他非要给这个神经病开个瓢看看里面装的是脑浆还是放了二十七年的臭豆腐。
争吵止于孙新宇指着沈尽欢鼻子说出那句话。
“小心我封杀你！”
沈尽欢：“？？？”
主角攻封杀我也就算了，你也要封杀我？
有钱了不起啊！！！
孙新宇瞪着他，眼里没有一点虚张声势，只有满满的威胁和厌恶。
沈尽欢忽然就冷静了。
还是那句话，没有意义。
他在这里和孙新宇吵到天亮都没有意义，眼前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平等的位置上。
就像那些小说里写的一样，高位者不会把普通人当人的，沈尽欢的愤怒再怎么蓬勃，孙新宇和主角攻这样的人只需要说几句话，就能把他整个人，连带着那点毫无威胁的怒火一起冻成冰踹进深渊里，一辈子也再爬不上来。
基地里也有这样的“权贵”，但实在太少了，死得又太早了，以至于沈尽欢忘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还能大到这个地步。
原主家庭不幸，靠自己一步一步从龙套走到现在，他不能毁了原主的努力。
就此打住吧。
就像一盆烈火忽然被水扑灭，沈尽欢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孙新宇无所适从，他闭上了嘴，等着沈尽欢酝酿出的爆发。
但沈尽欢什么也没说，只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孙新宇伸出去的手尬在半空，讷讷地收回来，挠了挠后脑勺。
怎么个事？
曾经的沈尽欢：权贵？你是说那些在末世里玩派系斗争把自己玩死的蠹虫吗？不好意思，现在这里拳头说话。
现在的沈尽欢：有钱有权，惹不起惹不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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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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