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到南区，林锦被带进医院。
他自从被卖到暗潮，就没见过这种落地大楼的医院了。
工作人员受了伤，都是暗潮自己的医生处理，剩下的小伤就靠妖魔的体质自愈。
光洁明亮的地板，挑高十来米的屋顶，空旷的大厅，都让他感到十分陌生。
别说被卖到暗潮之后，就连以前在家里受了伤，也没来过这么好的医院啊。这是南区的医院，专为权贵服务的。
护士看起来亲切温柔，林锦一进门就上来嘘寒问暖。队长板着脸，让林锦跟着护士进去。
林锦的血已经不流了，绽开的大片皮肉鲜红，像用尖刺扎在雪白颈肩的赤红玫瑰，每一道颜色都疼痛着。
“请两位稍等，医生马上就过来。”护士说完，眼睛落在林锦苍白的嘴唇上，给林锦倒了一杯热水。
林锦受宠若惊，吞吞吐吐道：“谢，谢谢……”
他一进这里，就觉得舒服，连肩膀也不那么痛了。这个房间布置得像一间明亮温馨的卧室。
护士刚打算出门叫医生，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就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
护士睁大眼，“林医生……”今天不是林医生值班啊。他不是去做实验了吗？
男人匆匆点头。SRB宋局长的消息传到医院，他立刻暂停手里的试验，带了能源，亲自来给这个特殊病患治疗。
队长认识这个医生。林钦虽然年轻，但却是凤凰家的旁支，更善于利用凤凰的净化能源，以清除最近愈演愈烈的魔焰污染。
暗潮里今夜的暴动，就是因为魔焰污染。污染者进入暗潮，发作后互相感染，造成混乱。
现在污染者都被制服，带到局里，可以净化的净化，不能净化的处死。在场唯一清醒的幸存者，就是林锦。
“张队。”林钦向队长点了点头 ，看向坐在床边的病患。
魅魔乖乖坐在洁白的被褥上，手里捧着一杯热水，嘴唇的血色恢复了些，仍有一种风中残露的脆弱感。
裸露的肩膀上一大片被撕咬的痕迹，触目惊心。
目光往下时，看见魅魔身上几块小得可怜的白色布料几乎全被鲜血染红，那种被摧折的模样，让他不由移开目光，心里有些不适，重新把眼神落到魅魔的脸上。
魅魔看见他这个医生，也不敢开口说话，只是眼睛在医生和队长之间转了转，等待他们对他的安排。
林锦从来习惯了被安排。听话，就能过得舒服一点。
在他生命里出现的人物，每一个都高高在上。或许其中有些人，在外面的四区里，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可是对他而言，也是能轻易左右他一切的主宰者。
所以偶尔，他也想左右一下别人。他曾经在西区捡到一个孩子，左右了那个孩子的一天，虽然换来一些残酷的后果，可那一天依然是他生命里为数不多快乐的一天。
林锦讨好地看着林医生和张队。
林钦走上前，把提着的箱子放到床边的桌子上。
林锦怯怯地去看那个箱子，林钦的声音温柔，带着一些居高临下的怜悯，“别怕，这是净化能源，用来治疗的。”
林锦看了林钦一眼，点点头，然后低低“嗯”了一声。
林钦打开箱子，张队长也看了一眼。是喷瓶……多少有点好笑了，他们SRB里用的是能源净化枪。
他只看了一眼，就没兴趣了，走出房间去了门口。
喷瓶里出来的东西更像是一团烟，温柔地落到林锦的伤口上。一团黑色的雾散去，疼痛减轻了许多。
林锦这才注意到，被撕咬过后的伤口一直没有愈合的迹象。此时被驱散了黑色的雾气，立刻感觉伤口传来淡淡的酥痒之意，显然已经开始愈合。
林钦接着用处理外伤的方式给林锦处理了伤口，绷带缠绕细致又规整，打的结也不松不紧。
他又说：“别怕，很快就好了。”
林锦忽然眼睛一酸，点点头。原来南区的医生这么温柔，竟然不会在治疗的时候把生.殖.器和手指塞进他的身体。
南区的人，过的一定很幸福吧。
“谢谢你，林医生。”林锦低声道谢，声音有些颤抖。
他忽然注意到这个人和自己同姓。同样的姓氏，生活却截然不同。但是林医生这么温柔的话，他觉得，林医生值得这样好的生活。
“我的工作。”林钦不以为意。
张队长走进来，说：“好了？”
林钦点头：“好了。”
其他人在对话的时候，林锦从来是不敢说话的。
他沉默着被张队长带了出去，上了车。车又开到了本该要走的轨道，一路往宋凛的家去。
“局长让你自己进去，我就不送了。”张队长把车停在门口，让林锦下车。
他想着是不是要敲敲门，或者按门铃，张队长的车已经扬长而去。
但没等他多想，下一秒，黑色的门就自动在他面前打开。
“欢迎你，林锦。”
这道声音是无机质的，林锦很熟悉。
这是“先知”的声音。
先知：“请进，局长正在等你。”
林锦手指蜷了蜷，忍着害怕走进屋，然后房门在他身后关上，微不可察的关门声，意味着他会在这里开启新的生活。
眼前的别墅不像其他别墅一样装修或典雅或豪华，而是整体黑灰白为主，布置简约，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让林锦有些忐忑。
他再次想到那个危险的男人，想到他莫名其妙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伤口，如何了？”低沉冰冷的声音传来，林锦抬起头，看见宋凛正站在二楼的楼梯口。
问出这句话，宋凛一步一步，从台阶走下来，目光始终落在林锦身上。
也许因为在场只有两个人，宋凛的目光这一次没有让林锦感到痛苦。因为林锦至少可以看出，那道目光里面没有狎昵，没有**。
他回过神来，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放肆，连忙跪下，说：“好多了，医生包扎过。谢谢……谢谢主人。”
宋凛微微皱眉，声音更加冰冷了些。“起来，叫我宋先生。”
他并没有那种特殊的嗜好。
第一次看见林锦，确实被魅魔的外表和弱势迷惑片刻。林锦的长相不算如何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却处处长在他的喜好上。他第一次有那样的感觉，想靠近林锦。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感觉。
他的理智清楚明白——林锦这样自甘堕落，宁愿用身体换取利益，沉入深渊，也不愿自救，不去选其他可能辛苦的路。
这样的人，他不会多看一眼。
把林锦带回来，只是为了研究。当晚在暗潮之中那么多人类和妖魔，其中不乏有高级一些的异能者和妖魔，通通都发了狂，而竟然唯独林锦这么一个低级魅魔安然无恙，丝毫没有被感染的迹象。
“是，宋先生。”林锦听他说什么，就做什么，闻言从地上起来，乖巧地站直了身体。
宋凛说：“以后不用跪我。”
哪怕林锦只是一个实验品，但他既然利用了对方来做实验，就不想折辱对方。哪怕林锦对此习以为常，他也不喜欢看见。
他可以让林锦成为这个别墅的管家或是仆人，不用工作，但给他高额的薪资，也不算亏待了他。
林锦一怔。不用跪吗？宋凛的话就像一种规则，他看着宋凛，从男人那毫无表情的冷峻面孔上得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安心感。
“好，宋先生。”
林锦第一次感到幸运还会落在自己身上，心里既震惊，又欢喜。他永远跪着，不代表他喜欢跪着。
宋凛……宋凛真好。
林锦的嘴角悄悄勾起一点几乎看不出来的弧度，然后又愣在那里。他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宋凛看着林锦，发现他比上次见面更好看了。想到今天折腾许久，他说道：“去休息。”
林锦眨了眨眼，是说他吗？
宋凛转过身，留下最后一个指令。“先知。”
先知发出声音：“林锦，请进入你的房间，准备休息。”
林锦目送男人的背影离开，忽然想到自己并不知道自己要睡在哪里。
下一刻，先知打开了一楼卧室里的灯。
“请。”
林锦走进自己的房间，虽然这个房间和整个别墅的风格一样，看起来过分冰冷，可对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别墅里只有先知，宋凛，和他。好安心。
林锦换下身上不像样的衣服，穿上先知准备好的睡衣。衣服是棉的，款式是很普通的T恤和裤子。
和暗潮那些衣服比起来，普通的就是最可爱的。
林锦抱着自己白花花的被子，觉得这里的被子像云一样柔软。被他的体温捂过之后，一点也不冷。
没一会儿，他就睡了过去。
希望每天都像今天晚上一样幸福。
林钦刚钻进实验室，就接到了凤尧的电话。
“家主，您找我？”
电话那头，传来温润如玉的嗓音。“听说你动用了最新款的净化能源。”
“是，家主。”林钦解释道，“是宋局长送来的病人，特别叫我照顾。”
净化能源只有纯血凤凰可以生产，极其昂贵，这次新造的能源更加珍贵，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普及给东南北三区的人，但宋局长的人不一样。
“……哦？”电话那头的声音拉长了。“是什么人？”
林钦：“一个低级魅魔，戴着暗潮的项圈。”
“呵，”那边一声轻笑，“知道了。下次再见到那个魅魔，通知我。”
林钦几乎可以想到家主饶有兴趣的表情。“是，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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