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安在御书房“愚钝”的表现,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未激起滔天巨浪,却在皇宫各处漾开了圈圈涟漪。
“连《千字文》都认不全?真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丽妃听闻心腹太监的回报,嗤笑一声,随手将一枚金簪掷在妆台上。
“本宫还以为陛下发现了什么璞玉,原来不过是可怜他病弱罢了!”
五皇子李常睿在一旁得意地昂起头:
“儿臣早就说过,七弟笨得很!父皇考我功课时,我都能背下《百家姓》了!”
丽妃满意地摸了摸儿子的头:“睿儿自然是最聪慧的。只是……”
她语气一转,带着疑惑:“陛下为何独独对他这般怜悯?王妹妹(宁嫔)那边,可还疯着呢?”
心腹太监躬身道:“宁嫔娘娘依旧闭门不出,听说前日又打砸了些器物。”
丽妃冷哼一声:“疯疯癫癫,不成体统。去,把前儿内务府送来的那对翡翠如意给七皇子送去,就说本宫盼他早日康复。”
李常睿不解问道:“母妃,为何还要赏他东西?”
丽妃红唇微勾:“陛下正怜惜他,我们自然也要表现得‘关爱’兄弟。况且捧得越高,到时候才会摔得越重。”
长春宫内,皇后正执笔抄写佛经。
关嬷嬷轻声禀报着御书房之事:“七殿下似乎确实学业不精,陛下问了几句便让他回去了。”
皇后笔下未停,声音带着怜惜:“小七病弱,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学业不急在一时。他如今住在长春院,一切可还习惯?”
“听素心说,七殿下很是安静,每日大多时间都在静养,偶尔在院内走走。”关嬷嬷回道。
犹豫片刻,又道,“只是丽妃娘娘、惠妃娘娘都往乾西五所送了东西。”
皇后这才放下笔,拿起帕子擦了擦手。
“她们倒是殷勤。将本宫库房里那套紫毫笔和松烟墨找出来,再添两刀上好的澄心堂纸,给七皇子送去。
告诉他要安心养病,学业之事,来日方长。”
太子东宫,太子李常宸听着贴身太监的禀报,沉吟片刻:“七弟果真答不上来?”
小太监低声回禀道:“千真万确!王公公亲眼所见,七殿下连‘宇宙洪荒’四字都认不全。
陛下似乎也有些意外,但并未动怒。”
太子轻轻敲着桌面:“父皇的态度,着实令人费解。”
若说重视,为何对一个明显愚钝的儿子如此上心?
若说不重视,又为何亲自过问功课,还将他安置在乾西五所的长春院?
“殿下,是否需要……”
太子抬手制止:“不必。七弟构不成威胁,静观其变即可。倒是大皇兄那边……”
他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听闻他近日又得了几卷前朝丹经?”
“是,大皇子殿下深居简出,一心向道。”小太监如实回道。
太子不再言语,比起病弱愚钝的七弟,看似与世无争的大皇兄,才是他真正需要留意的人。
皇位之争无非“嫡长”二字。
大皇子李常川的寝宫内,香烟袅袅。
他正盘坐于蒲团之上,听完心腹的禀报,缓缓睁开眼:“七弟倒是比想象中有趣。”
“殿下,陛下对七皇子的态度非同一般,我们是否……”
李常川拿着佛经轻轻拍了拍心腹的脑袋:“笨!不必动作。父皇心思难测,贸然出手反而不美。况且……”
他目光掠过香炉中升起的青烟,“有丽妃和五弟在前,我们何必着急?”
他重新闭上眼,一个不起眼的七皇子,或许正是搅浑这池静水的最好石子。
镇国公府,书房内。
年少的迟宴正在父亲镇国公的监督下练习骑射功夫。
休息间隙,老国公无意间提起:“听闻宫中七皇子病愈,陛下颇为关爱,还亲自考校了功课。”
迟宴放下手中的弓,擦了擦汗:“七皇子?是那位住在西三所的殿下?”
他对此人几乎毫无印象。
“正是。”镇国公颔首。
“只是听说功课似乎……不甚理想。”
镇国公看向儿子俊朗的脸庞,“你下月便要入弘文馆伴读,宫中局势复杂,需谨言慎行。”
“父亲放心,儿子省得。”迟宴点点头说道。
而处于风波中心的李常安,此刻却正在乾西五所的小院里,完成他每日的健身任务。
【宿主,锻炼任务完成度4/7!效果显著,您的气息平稳多了!】007欢快地报告着进展。
李常安缓缓收势,确实感觉这几日身上松快了些。
他接过素心递来的温茶,小口啜饮。
“殿下,方才皇后娘娘、丽妃娘娘、惠妃娘娘都派人送了东西来。可要入库?”素心禀报道。
李常安目光扫过那些琳琅满目的赏赐,面色平静:“按例收好便是。”
他顿了顿,看向其中一套尤为精美的文房四宝,“皇后娘娘赏的这套,摆在外间书案上吧。”
他如今“学业不精”,皇后却赏下如此好的笔墨纸砚,其鼓励之意明显。
这份善意,他领了,这后宫中,皇后算是他少数不讨厌的人。
次日,李常安便用皇后赏的纸笔,认真地抄写了几行《千字文》,然后让素心送去长春宫,言称“谢母后赏赐,儿臣定当努力习字。”
皇后看到那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极为认真的字迹,沉默良久,轻轻抚过纸张,对关嬷嬷道:“这孩子心性是倒是不错。”
关嬷嬷见皇后眼角微湿,知她是想起了八皇子,忙岔开话题:“七殿下身子似好了些,听说每日都在院里走动呢。”
皇后拭了拭眼角,露出一丝浅笑:“那就好。”
丽妃听闻李常安的做法,对此嗤之以鼻:“蠢材就是蠢材,以为巴结上皇后就能高枕无忧了?真是天真!”
惠妃则拉着六皇子李常远念叨:“你看看你七弟,病成那样还知道用功!
你整日就知道躲懒!从明日起,给老娘加倍练习骑射!”
李常远苦着脸,不敢反驳,心里对素未谋面却间接导致他“遭殃”的七弟,产生了好奇。
这日午后,李常安正在院中看着小太监修剪花木,却见一个小身影在月亮拱门门边探头探脑。
“谁在那里?”素心出声问道。
那身影瑟缩了一下,慢慢挪了出来,竟是六皇子李常远。
他比李常安大一岁,个子却高不了多少,此刻正紧张地攥着衣角。
“六皇兄?”李常安有些意外,起身行礼。
李常远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声音有些结巴地说道:“我……我母妃让我来……来看看你。”
说着,将一直藏在背后的一个小布包塞到李常安手里。
“这……这个是给你的!”
李常安打开一看,竟是几块造型可爱的动物形状糖饼。
“母妃说……说你吃药苦。”
李常远说完,转身就想跑。
“六皇兄留步。”李常安叫住他,拿起一块糖饼,弯起眼睛笑了笑。
“谢谢你,也谢谢惠妃娘娘。糖饼很可爱。”
李常远看着小七好看的笑容,心头的紧张顿时消散大半,随即也咧开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回了一个憨憨的笑容。
“你、你喜欢就好。我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这次是真的跑走了。
李常安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糖饼,目光微暖。
这个六皇兄,他前世交集不多,只知道六皇兄后来成了一方猛将,倒是不知六皇兄小时候竟如此可爱!
惠妃娘娘此举,虽有跟风之嫌,但这份心意,不算坏。
李常安拈起一块小兔子糖饼,放入口中,甜味丝丝化开。
他这边刚送走六皇子,那边王公公又带着皇帝的赏赐来了——这次是几匣子新进贡的鲜果和一柄小巧玲珑的玉如意。
“陛下说殿下病后需多进补,特意让老奴挑了些爽口的果子送来。”王公公笑容满面。
李常安恭敬谢恩,态度一如既往的谦卑谨慎。
王公公回到养心殿,向皇帝回话:“七殿下收了赏赐,十分感念陛下天恩,精神看着比前两日又好了些,还在院中见了六皇子呢。”
皇帝批阅奏折的手顿了顿:“哦?小六去了?”
“是,惠妃娘娘让六殿下送了盒糖饼去,七殿下很是欢喜。”
皇帝沉默片刻,淡淡道:“他倒是容易满足。”
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是目光在面前的奏折上停留了许久,未曾移动。
王公公躬身退下,心中暗忖,陛下对七殿下,也太过在意了些。
夜幕降临,乾西五所恢复宁静。
李常安完成晚间的健身体术后,躺在床榻上,回想这几日种种。
赏赐、试探、善意、挑衅……这一切都因父皇那令人费解的态度而起。
他就像被突然推至台前,身不由己。
李常安闭上眼,想不通,便暂且不想,攒够钱到时候可以出宫建府了,他就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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